南海煞神大怒,喝道:“你师父是谁?他的本领还大得过我么?”
崔士元道:“我师父的功夫,料想你半点也不会。这《周易》中的‘卦象’、‘系辞’,你懂么?这‘明夷’、‘未济’的道理,你倒说给我听听。”南海煞神搔了搔头皮,甚么“卦象”、“系辞”,甚么“明夷”、“未济”,果然连听也没听见过,可不知是甚么神奇武功。
崔士元见他大有为难之色,又道:“看来这些高深的本事你都是不会的了。因此老英雄的一番好意,我只有心领了,下次我请师父来跟你较量较量,且看谁的本事大。倘若你胜过了我师父,我再拜你为师不迟。”
南海煞神怒道:“你师父是谁?我还怕了他不成?甚么时候比武?”
崔士元原是一时缓兵之计,没料到他竟会真的订约比武,正踌躇间,忽听得远处传来一阵尖锐悠长的铁哨声,越过数个山峰,破空而至。
这哨声良久不绝,吹哨者胸中气息竟似无穷无尽、永远不需换气一般。崖上众人初听之时,也不过觉得哨声凄厉,刺人耳鼓,但越听越是惊异,相顾诧愕。
南海煞神拍了拍自己后脑,叫道:“老大在叫我,我没空跟你多说。你师父甚么时候跟我比武?在甚么地方?快说,快说!”
崔士元吞吞吐吐的道:“这个……我可不便代我师父订甚么约会。你一走,这些人便将我们二人杀了,我怎能……怎能去告知我师父?”说着向公孙婆婆等人一指。
南海煞神头也不回,左手反手伸出,已抓住那使剑汉子的胸口,身向左侧,右手五根手指揿住他头盖,左手右转,右手左转,双手交叉一扭,喀喇一声,将那汉子的脖子扭断了。
那人脸朝背心,一颗脑袋软软垂将下来,他右手已将长剑拔出了一半,出手也算极快,但剑未出鞘,便已身死。
这汉子先前与上官铃相斗,身子矫捷,曾挥剑击落她近身而发的毒箭,但在南海煞神这犹似电闪的一扭之下,竟无半点施展余地,旁观众人无不吓得呆了。
南海煞神随手一抖,将他尸身掷在一旁。公孙婆婆手下三名大汉齐声虎吼,扑将上来。南海煞神右足连踢三脚。三名大汉高高飞起,都摔入谷中去了。
惨呼声从谷中传将上来,群山回响,崔士元只听得全身寒毛直竖。公孙婆婆等无不吓得倒退。南海煞神笑道:“喀喇一响,扭断了脖子,好玩,好玩。老子扭一个脖子不够,还要扭第二个。哪一个逃得慢的,老子便扭断他的脖子。”
公孙婆婆、孙婆婆等吓得魂飞魄散,飞快的奔到崖边,纷纷攀援而下。
南海煞神连声怪笑,向崔士元道:“你师父有这本事吗?你拜我为师,我即刻教你这门本事。你老婆武功不错,她如不听你话,你喀喇一下,就扭断了她的脖子……”
突然间铁哨声又作,这次却是叽叽、叽叽的声音短促,但仍是连续不绝。南海煞神叫道:“来啦,来啦!你奶奶的,催得这么紧。”
向崔士元道:“你乖乖的等在这里,别走开。”急步奔出,往崖边纵身跳了下去。
崔士元又惊又喜:“他这一跳下去,可不是死了么?”奔到崖边看时,只见他正一纵一跃的往崖下直落,一堕数丈,便伸手在崖边一按,身子跃起,又堕数丈,过不多时,已在谷口的白云中隐没。
崔士元伸了伸舌头,回到上官铃身边,笑道:“幸亏姑娘有急智,将这大恶人骗倒了。”上官铃道:“甚么骗倒了?”崔士元道:“这个……姑娘说第一个见到你面貌的男子,你便得……便得……”
上官铃道:“谁骗人了?我立过毒誓,怎能不算?从今而后,你便是我的丈夫了。不过我不许你拜这恶人为师,学了他的本事来扭我脖子。”
崔士元一呆,说道:“这是危急中骗骗那恶人的,如何当得真?我怎能做姑娘的……姑娘的……那个丈夫?”上官铃扶着岩壁,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说道:“甚么?你不要我么?你嫌弃我,是不是?”
崔士元见她恼怒之极,忙道:“姑娘身子要紧,这一时戏言,如何放在心上?”上官铃跨前一步,拍的一声,重重打了他一个耳光,但腿上一软,站立不住,一交摔在他怀中。崔士元忙伸手搂住。
上官铃给他抱住了,想起他是自己丈夫,不禁全身一热,怒气便消了,说道:“快放开我。”
崔士元扶着上官铃坐倒,让她仍是靠在岩壁之上,心想:
“她性子本已乖张古怪,重伤之后,只怕更是胡里胡涂。眼下只有顺着她些,她说甚么,我便答应甚么。这‘困’卦中不是说‘有言不信’吗?既然遇‘困’,也只好‘有言不信’了。
否则的话,我既做大恶人的徒弟,又做这恶姑娘的丈夫,我崔士元岂不也成了小恶人了?”想到此处,不禁暗暗好笑,便柔声慰道:“你别生气,我来找些甚么吃的。”
上官铃道:“这高崖光秃秃地,有甚么可吃的?好在那些人都给吓走了。待我歇一歇,养足力气,背你下山。”崔士元连连摇手,说道:“这个……这个……这万万不可,你路也走不动,怎么还能背我?”
上官铃道:“你宁可自己性命不要,也不肯负我。郎君,我上官铃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子,却也愿为自己丈夫舍了性命。”这几句话说来甚是坚决。
崔士元道:“多谢你啦,你养养神再说。以后你不要再戴面幕了,好不好?”上官铃道:“你叫我不戴,我便不戴。”说着拉下了面幕。
崔士元见到她清丽的容光,又是一呆,突然之间,腹中一阵剧烈的疼痛,不由得“啊哟”一声,叫了出来。这阵疼痛便如一把小刀在肚腹中不住绞动,将他肠子一寸寸的割断。崔士元双手按住肚子,额头汗珠便如黄豆般一粒粒渗出来。。
上官铃惊道:“你……你怎么啦?”崔士元呻吟道:“这……这断肠散……断肠散……”上官铃道:“啊哟,你没服解药吗?”
崔士元道:“我服过了。”上官铃道:“只怕份量不够。”从他怀中取出瓷瓶,倒些解药给他服下,但见他仍是痛得死去活来,拉着他坐在自己身旁,安慰道:“现下好些了么?”崔士元只痛得眼前一片昏黑,呢喃道:“越来越痛……越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