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真相近在眼前,距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谁能甘心?
如果程皓现在就能回复修为,那么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安排好人间一切,然后再次冲入羽渊之中。
那怕明明知道自己依旧不会是轮回的对手,他也还是会去,强烈的好奇心,还有渴望知道世界本质一切真相的他,还是会冲入绝望面对危险,那怕是粉身碎骨神魂泯灭也在所不惜!
或者这,其实就是武者的本质吧。
修为越是高深的武者就越是如此,不如此,也就不可能成就强大的武道修为。
“你为我做的,我说句实话,心存感激。”伊耆冲在沉默半晌后终于开口了。
戴立波立刻面容舒展,笑道:“这才是大丈夫呢!男人么,没有点决断如何能成?冲儿你自己无法踢开面前的绊脚石,为师便帮你下手,那也不算什么。”
“呵呵。”伊耆冲忽然冷冷的笑了起来。
戴立波就一哆嗦,他听的出来这笑声不对,警惕的看着伊耆冲:“冲儿,为师说的不对?”
“对。”伊耆冲微微点头,说道:“只是你为的怕不是我吧?是为了衡水门能够独霸一方才是。”
“那又如何?”戴立波抗声道:“总之你我师徒利益一致,为师为的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为师成就了你!”
“哦?”伊耆冲又微微点头:“不错,师傅你是成就了我,但是可惜啊,你没成就全。”
“怎么讲!”戴立波额头上开始见了冷汗,他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妙了。
伊耆冲道:“师傅你杀害了婷儿和小涵固然是成就了我进入灵台宗的机会,但也在我的道心上留下了不可泯灭的巨大遗憾,导致我的修为受阻,这可不是没成就完么?”
“那,那你要如何?”戴立波眼神已经开始慌乱了。
“很简单,帮她们二人报仇,既是为了她们,也是为了我自己,我很自私,我承认,但是师傅啊,弟子如今有自私的权力呢,因为弟子比你强!”
“你,你不能……啊!”
人马一体,红色的光芒一闪,戴立波已经摔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哆嗦。
“我们先走吧。”程皓拽了拽陈颖的衣袖。
陈颖则是看着站在戴立波身前的伊耆冲还想说点什么,但最终没能说出口来,跟着程皓一起走了。
一路上陈颖都异常沉默,和她平时活泼小嘴儿说个不停的样子完全不同。
程皓看她这样便道:“怎么了?你觉得伊耆师兄做错了?”
“我,我不知道!”陈颖似乎十分烦躁,一脚踢飞了面前一枚看不顺眼的小石块,随后又摇头:“不知道不知道!明明只是报仇而已,何必将自己说成一个恶人呢!明明只是报仇!”
“不是,你知道他不是的。”程皓微笑摇头,看着陈颖。
陈颖张口结舌片刻,终于抱着肩膀蹲在了地上,怒道:“你就说是又如何了?骗我一下能怎么样呢!”
确实,让陈颖烦躁的其实主要还是伊耆冲最后那番成全的话,他要是不那么说,只以报仇的名义将戴立波杀死,那么一切都没什么可说的,可以说是天经地义。
但他偏偏说自己并不是为了报仇,而是要祛除自己的心魔,这一来可不就成了弑杀恩师的逆徒了么?
伊耆冲果然是那么混账的人么?不!他肯定不是!肯定不是的!
“那个戴立波没死。”程皓的话让陈颖猛抬起头看着他。
“恩,他真的没死,伊耆冲只是废掉了他的修为而已,毕竟戴立波也是一手将他带大的人,对他有着养育之恩。”
“呼!”陈颖这才长出一口气,要是如此的话,倒还能够接受。
程皓又道:“伊耆冲当时必须那么说,因为那番话可不是说给戴立波听的,而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他斩除心魔,必须要直面自己的道心,自己骗自己那是行不通的,也就是说他确实就是那么想的。”
“可!可这!”陈颖起身又瞪着程皓,结巴了几声却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是啊,这事情如果不是伊耆冲,换成是她,她会如何?
不知道,不好说……
陈颖发现自己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戴立波对伊耆冲有大恩,但同时又有大害,杀害了他唯一的亲人伊耆婷,还杀死了他的爱侣戴小涵,如此仇恨真可谓不共戴天了!
其实以伊耆冲的聪明智慧怎么会从来不去怀疑戴立波呢?
明明凶手用的就是罕见的乾天灵气,而他师尊本身就是一名乾天武者,而他能否进入灵台宗的事情也和戴立波的利益直接相关。
难道说伊耆冲就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戴立波吗?显然不会!
他怀疑过,只是连他自己都不敢正视这种怀疑,所以才会在内心中反复的认为那名医馆医生就是凶手。
才会在内省幻境之中一再的出现那名医生的身影。
但是那位医生确实只是一名离火属性的武者,并不是凶手,这其实才是伊耆冲的心魔。
他明明知道凶手是谁,但却无法,也不敢去面对,去处理。
而今天,他正式的站出来,自己亲手斩断了心魔,他没有杀死戴立波,只是将他的一身武道修为废掉而已。
留他一命,算是报答他的养育之恩和成就之恩,废掉他的修为,算是帮伊耆婷和戴小涵报仇雪恨。
至于这么干对与不对,那都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伊耆冲自己的道心如何想,说到底,他也只是在给自己的道心一个交代而已。
其实复仇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么,杀死仇人对于死者来说其实毫无任何意义,复仇,也只是生者给自己的一个交代而已,如此而已。
至于伊耆冲最后那坦白到直指自己道心深处的话,更是让他更加看明白了自己,看明白了自己对于武道,对于力量的贪婪。
这种贪婪绝对不算是什么坏事,必须要有,没有的话根本成为不了武者,起码无法走的太远。
而他伊耆冲则是注定要走很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