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前往治疗室,当然应该先去到灰塔的下层。不过灰袍们已经隐隐有了预感,这条螺旋阶梯恐怕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为他们提供便利。且不提那跨度大的惊人的台阶,默念十二步移形换位的魔法也已经失效。现在想要爬到灰塔的底部,难度不亚于走下一座小山。而且,没有传送魔法就意味着他们将直接遭遇其它依靠台阶移动的同门,在起司主动暴露遗作归属之后,这样的遭遇显然是不太明智的。
“所以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找到其他下去的道路。再说我们也有必要先搞清楚现在塔里的状况,否则救人不成反而把自己搭进去,岂不是可笑?”听得出来,咒鸦对赶过去查看医疗室的建议并不是很有兴趣。如果说他和珠宝师之间的矛盾这么简单就化解了自然是妄想,不仅如此,在银匠和珠宝师之间的关系隐隐有所察觉之后,咒术师恐怕连照看那位伤员的心情都没有。
“好吧,那我们就先从我房间开始探索吧。不过在此之前,你离开妹妹自己过来真的好吗?”起司耸了耸肩,然后对身后闪烁着光芒的人形物说道。对方正是光影兄妹中的哥哥,以光作为自己的研究领域。
“她可以照顾好自己。”光芒渐渐熄灭,露出枯槁消瘦的身影。这对兄妹的样子都十分的不健康,而且不是吸血鬼或僵尸的那种不健康,而是类似某种爬行动物一样,皮肤上覆盖着一层略微反光粘液般柔软潮湿的状态。
“你们看起来对这本书很渴望?”起司没忘记,刚刚唯一一个直接动手试图抢走的人,就是研究影子的妹妹。现在他们中的哥哥不顾其他径直冲了过来,表现得异常急切。
回答起司的,是一道刺目的光。这道光本身既是法术的媒介,也是法术的样态。在其他人眼里,这只是对方从佩戴手套手掌上反射出来的一点亮光,可被光线正面照射的起司却只觉得身边一切都淹没在了让人眼瞎的高亮之中。这就是光的暴力,它不像是黑暗默默的吞没一切,像只巨大的鲸鱼将世界拉入腹中,光的暴力是更排外的,不允许有其它颜色存在,势必要将所有事物都转化为自己的颜色。
可偏偏,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快过光。所以以光作为媒介的魔法往往难以反制和躲避。起司能感觉到自己双目正在发热,如果他不立刻做出反应,哪怕闭上眼睛,也会被这可怖的光刺瞎。能抵御光的最佳媒介,同样是光。在两股光线的对撞中,亮度和强度就都会得到消解。起司拨动腰里的黎明之息,提灯中散发出的阳光在灰袍周身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朝着他射来的光柱分解疏散,落入周遭。
然而还不等起司说些什么,对面的同门就露出了得逞的笑容。提灯,别在腰里,这就意味着它的光虽说可以照亮周身,可还是会留下一个影子。光越是强,影子就越是显眼。从影子中刺来的匕首跟影子一样漆黑,令人无从防备。
疼痛,钻心的疼痛。那柄细细的匕首在刺进起司的小腿后立刻被反应过来的咒鸦拔出,可漆黑的影子已经顺着血管在起司体内蔓延,将他皮肤表面的蜿蜒纹路染成可怖的黑色。起司在剧痛中忍不住跪倒,他拄着法杖,双眼爆发出强烈的魔法灵光。血液在燃烧,或者说起司要求它们燃烧自己来散发光芒和热量,用以驱散潜入血管中的魔法阴影。橙红色带着蒸汽的血水从伤口中溢出,这意味着毒素被拔除,也意味着起司的右腿小腿短时间内丧失了功能。
整个过程说起来很长,其实从第一道光芒射向起司眼睛,到阴影中的刺客被咒鸦赶走,用时不过三秒之间。这也是双方使用魔法的媒介所导致的,光和影子的产生都非常快速,想要和擅长它们的法师交手,基本比拼的不是法术的成型速度,而是人的反应速度,个人可以达到多块的反应,法术就能在什么时候起效。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对兄妹终究还是人,他们的反应同样无法快过光和影,所以对于戒备状态的起司没能做到绝杀。
“我数到三,你妹妹就会死,我保证。”咒鸦单手按着起司身下的阴影,用生平最快的语速向对方发出警告。他希望这对兄妹的魔法需要至少三秒的酝酿时间,否则这个威胁就会变成笑话。
结果并不总是如意,显然这两个灰袍是高速战的专家,咒鸦的话还没说完,光和影就再度袭来。由完全透光材质制成的匕首停在离起司的喉咙只差分毫的地方,漆黑的匕首也已经探入了咒鸦的腋下,再往前一步,两人都会殒命当场。而他们的神经此时还没有跟上对手的行动。所幸,死亡并没有来临。因为在场的并不是只有四个灰袍,眠者终于来得及施展手段,她散播了一个昏沉的梦境,拖慢了光影兄妹紧绷的神经。
于是下一秒,起司一法杖敲飞了哥哥的匕首,另一只手直接按住了对方的口鼻,封禁了施法的手段。另一边,咒鸦从影子中拖出妹妹,将她拉进光芒里,让她无法逃脱束缚。这里最稳妥的解决办法,当然是干净利落的杀了这两个人,就像他们想要对起司他们做的那样。但灰袍法师从来不是刽子手,起司和咒鸦也早已在如何处置有强烈敌意的同门问题上有过讨论。
“拿个东西把他们绑在一起。”起司对眠者说。后者颇为慌张的找了找身上,最后拿出一条不知道为什么带在身上的枕巾,三两下绑住了兄妹的手腕。
对于为什么起司认为这么简单的措施可以让对方无害化,他的解释是,“光影二分,谁也不能阻拦。但只要把他们捆在一起,就等于拥有了笨重的实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