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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满载而归,再回来时,已近傍晚。
家中只有女儿。
冰锅冷灶。
他的心凉了,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阿莫呢?”他问女儿。
“她说她去赶集,买点米和油盐,让我看好家,等你回来。她还说,她要晚上还没回家,让你别找她,她明天会回来的,我知道她撒谎,她肯定又要丢下我们跑去外面,不会回来了。我不想她走,我用桌子挡住门,不让她走,但是我没拦住她,阿达,你不怪我吧?”幼小的女儿没哭,因为她的母亲不是第一次离家出走,她的眼泪早流完了。她接着又对父亲说:“但我已煮好了晚饭,又炒了茄子,一个麻辣豆腐,烧了一个丝瓜汤,我没让厨娘帮忙,都是我自己一人做的。菜都在桌子上放着,我怕猫和耗子偷吃,就用大簸箕盖着,我刚才看了一下,已冷了,你先休息,我烧火热一下再吃......”
家中最不缺的就是米和油盐。妻子对女儿撒谎了。她又一次欺骗了他和女儿。
白重山哭了,不是为狠心有病的妻子,不是为自己的窘境,而是为失去母爱的女儿;乖巧懂事能干的女儿,让他情不自禁的感动落泪。
他和女儿近几年已承受了太多不幸:女儿两岁时,一直视孙女白如雪为心肝宝贝的祖母仙逝了,死不暝目,她是不放心把从小就没母爱的孙女留在世上。女儿四岁时,同样疼爱孙女的祖父也带着內疚走了,也是死不暝目,他后悔养着这样的童养媳,生前一直自责给儿子包办留下的这桩该诅咒的婚事,他感觉对不起儿子和孙女。
像以往一样,又是一番旷日持久的寻找......一月,二月;一年,十年。白重山的妻子苗月桂,一直杳无音信。
从此白重山与白如雪,两父女相依为命至今。
中途,有好心人劝白重山续弦再娶,但心灰意冷的他道:“自家养大知根知底的女人都这样靠不住,我还敢相信外面陌生的女人?亲生的母亲对亲生的女儿都如此冷漠绝情,我能指望别的女人会真心爱待我的女儿?算啦,我和女儿再也伤不起了。”
白重山知道,这些年,女儿不哭不闹,也不问不提她的母亲,并不是她不思念母亲,而是早熟懂事的女儿理解父亲,不愿再用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为难父亲。其实,她心里何偿不想那个叫妈妈的女人?毕竟血脉相连,无论生下她的母亲是好人还是坏人,是健康还是残疾,是妖魔还是天使......女儿都希望妈妈回家,陪伴在她身边,即使当妈妈的什么也不做,哪怕就是一个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