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之上,金光璀璨。
妖魔横行无忌,祸乱西北之地,为护西北生灵,天庭率兵伏魔,奈何西北妖魔冥顽不化,更有两位妖魔逆天而行,斩杀天兵天将无数。最终不敌天神英姿,悉数伏诛。
应天长都已经想好了以后可能会流传世间的关于这次西北妖乱的传言。他与烂橘子陆春雨“行走江湖”的那段时间,他没少被陆春雨拖去饭馆酒肆听说书先生说那人间的光怪陆离。
应天长摸了摸一直趴在自己头顶的包子,至于详细怎么说,他并不在乎,哪怕可能会有只言片语提到心斋四先生,他应天长的名字。
应天长并不觉得这样会很好,他只在乎西北的结局。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在意西北的结局。
许鹿让他来西北,他来了,许鹿让他解决西北妖乱,现在无需他,甚至无需心斋的力量都可解决西北之事,他应天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的呢?他应天长究竟还在纠结在乎些什么呢?
是因为青黄青山和那百兽妖王,还是与轻雷子走那一路看到的并不全面的西北景象,还是黄云城下定决心的自己却被一把火燃烧了所有想法?应天长并不知道。
或许正因为西北根本无需他应天长任何的所作所为,少年心中才会有一些芥蒂吧。
他希望自己能如许鹿所说,能回应许鹿的期望,解决西北妖乱。而到最后,到此时从伟明城走到岳凤山躺在白云上的应天长,他摸着包子柔顺的皮毛,想改变这一场西北妖乱。
无论是所见所闻,还是亲身经历的那一场大火,少年都觉得不该。
纵然他无法反驳甚至有一些同意认可舒眉与简亦繁所说,这个世界犯了错不会因为一些悔过与弥补而变得更好,但他就是觉得不该如此。应天长自己知道自己学识不多也没什么学问,更说不出如舒眉与简亦繁口中意义啊光啊什么那般的大道理,他只觉得不该如此。
应天长将包子抱在自己的胸口,他看着来到西北从未显露过神威的凶兽饕餮,轻声说:“但就凭我们,又做得了什么呢?”
“这可不像是心斋四先生能说出来的话。”顾清让飘然于白云上,说。
应天长晃着脑袋,他看见不只是顾清让,黄尧,青山,青黄,都回到了这朵白云之上。
最后落在这朵云上的,是不愿理睬也根本不会用正眼去看应天长的吴东溪。
也幸而应天长也不在意这个小女夫子。
既然吴东溪回来了,舒眉呢?应天长坐起身,探头往白云之下看去。见得那白衣少女回到已成平地的岳凤山,从一块岩石之上抱起正在酣睡的白猫。
而一旁的巨石废墟之中,金色的棋盘终于消散。简亦繁盘腿坐于巨石之间,而一叶和尚负手而立。
应天长的位置在一叶和尚的侧面,看得见和尚背在身后的双手在拨动他的佛珠。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喜欢也不想当这个所谓的心斋四先生。”应天长说,“我和你们说过很多次吧,我记得。”
应天长还在寻找曾与他算交过手的黄砂君,根本没看到他说出此话后吴东溪露出的微笑。
而顾清让青黄两人两妖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这小子说话不看人的。只不过他们也都忘了,几乎没有人与应天长提过吴东溪的事情。
关于吴东溪应天长只知道两件事,一是她的名字,二是她讨厌自己。
应天长在另一处废墟中找到了并未逃走也没有再战的黄砂君,少年不知他为何如死物一般立在原地,也懒得去想。应天长寻他的身影也只是好奇,并没有太多的意思,如今找到了,应天长便收回脑袋坐好,看着顾清让说:“天上的是神仙诶,你们见过神仙吗?”
顾清让没有说话。其他的所有人也没有说话。
“我逃荒那会儿,见得最多的就是与我一般或是比我还惨的难民们求神拜佛。我也见过在神佛的祠庙中借宿时,自己和家人都快饿死了都跪在泥像前苦苦祈愿,都不愿去拿近在咫尺的贡品,还有些人甚至会把自己仅剩的一个馒头贡给神佛。”应天长说,“在伟明城时,出自我们心斋的罗庆丰罗太守带我们去见过伟明城暂留难民的地方,我也见得不少人终日在神像前跪拜。”
“而现在。”应天长指了指天上那些被金光笼罩的天兵天将们,“他们的祈愿成真了,天神总算降临凡间来救他们出苦海了。”
“我又能做什么呢?”应天长重复了一遍,“我又该做什么呢?”
“好像什么我都不该去做。”应天长的手指顺着被金色云端上两位妖王打落凡间的天兵天将的弧线在自己身前画了一个圆。应天长说:“好像我又该做些什么。”
“但,做些什么呢?”
应天长笑了,是呀,做些什么呢?现在的他,有个让他自己都感到震惊的想法。
而天空上那道金色的天门,忽然有一只巨大的手掌从中伸出,直接拍在百兽妖王青云与小雷公轻雷子所在的金色云彩上。
就算是恢复本体的青黄与青山,也没有这只手掌的一根手指大。
真算得上只手遮天的手掌带着火焰与神光,丝毫不在乎云彩上与两位妖王奋战的天兵天将,直接盖下,连同金色的云彩一同拍散。
无数天兵天将如同雨点一般坠落在西北大地,但与雨点触及地面才破碎不同,这些天兵天将已经因为那一掌彻底身死。
所谓神灵,也得死去。
那些天兵天将的躯体在空中燃成火焰,最后坠落在西北大地上,大地如同被不断敲击的鼓面,不断上下起伏着。
舒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简亦繁,简亦繁有一只手掌依旧在先前那岳凤山的湖水中。只是那泽大湖现在不过一个小水坑而已。
舒眉说:“我回去了。”
“不再多看一看?”简亦繁似乎在劝她留下。
“我对你这西北的事情没什么兴趣。”舒眉抱着白猫,说话很直接。
简亦繁倒是笑着摇头,说:“和西北事无关,而是那个少年。”
“应天长?”舒眉的脸上多了一分疑问。她转头望向白云之端,那里,少年抱着黑狗,如她抱着白猫。
天空那道天门的金光愈发强烈,在一次闪耀之后,那只巨大手掌的主人也走出了天门。
“巨灵赑屃,高掌远跖,以流河曲。”吴东溪默默念着。
黄尧用手肘敲了敲顾清让的胸膛,说:“巨灵神。”
“怎么?”顾清让侧头看着那脚踩地头便顶着天空的巨人,说,“以为他如此高大我就怕他?”
黄尧露出笑容。
应天长也露出一个笑容,他能听懂黄尧与顾清让的意思。而同时,应天长也知晓这所谓的巨灵神,书上说是遍得坤元之道,能造山川,出江河,真正能够移山填海的神灵。
在巨灵神展露神仙之身的时候,大地上也跃出一个庞然大物,身形之大半点不逊色于巨灵神的巨人之躯,只是那只庞然大物是四足而立,才显得比巨灵神矮了许多。
那庞然大物出现的瞬间,他的后蹄就踹在巨灵神的胸口,天地间响起一声比之前雷鸣还要猛烈的响声。
应天长往后仰了仰,才见得那头庞然大物是一只巨大的棕色巨马。
那应该就是百兽妖王的真身本体了。
只是胸膛挨了这一踹的巨灵神并没有被踹飞出去,只是发出一声闷哼,退了半步而已。在百兽妖王没有反应的时候,便抱起他的后蹄,重重的摔在地上。巨灵神抬起脚,如同山岳般的脚正要踏向倒地的百兽妖王,一只同样巨大的黑色老鸹从天而降,两只黑色的翅膀带着无尽的蓝色雷电拍打着巨灵神散发着金色神采的脑袋。
应天长也知道,那是轻雷子的真身本体。
只是巨灵神依旧不为所动,这一脚重重地踩在百兽妖王巨大马身的侧腹部,竟是直接踩出了一个金色的脚印。
百兽妖王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鲜血从他的口中流出,像是长烟河决堤一般涌在西北大地上。
巨灵神的手臂硬生生穿过轻雷子双翼扇动的雷电大网,握住这只老鸹的颈部,手上力道加重,然后猛摔在地上。同时,巨灵神另一只手掌手印不断,天空凭空出现一座巨大山岳,轰然落下,沉沉的压在这只硕大的黑羽老鸹背上。
岳凤山遗址,又出现了一座岳凤山。
而这新的岳凤山下,压着一只妖王老鸹。
巨灵神手掌虚握,他的掌心便出现一道五彩的光芒,这道光芒逐渐化作一柄宣花板斧。巨灵神举起板斧,板斧上光彩夺目,隐隐还有水流涌动。他对着离他最近的被压于山下的轻雷子,一举劈下。
势不可挡。
要连同着新出现的山岳与山岳下压着不得动弹的轻雷子一并劈成两半。
只是当板斧切割着空气来到山岳山巅时,便不得再下去一分一毫。
所有人与妖还有天上的神仙眯着眼睛,视线所在,是一袭黑衣黑袍站在新山岳的山巅,单手接住巨灵神宣花板斧的斧刃。
“天庭天将,巨灵。”巨灵神声如洪钟。
那黑衣黑袍的男人说道:“在凌州闹了这么久了,总该想到我会出现的。”
黑王,秦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