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长安直视着阿飞,瞅着眼前这个臭屁的‘剑修’,很快就决定、既然忍无可忍,那就无须再忍!
他默默转身,迳直向瀑布走去。
身后,传来阿飞畅快的大笑,高声喊道:“何长安,你别拉稀,不要以为站着尿尿的,就一定会是男人……”
何长安没有回头,走到气势惊人的龙门瀑布前数十步,便开始慢慢调息,搬运大小周天。
小黑棍咂干了他体内灵气,现在的他,就一纯粹的武夫,没有什么可以依仗,何长安反而心里敞亮了。
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随着踏进瀑布越近,气机越紊乱,最后则如罡风刮骨,肆意而凌乱。
何长安暗暗心惊,只觉得自己每向前踏出一步,所承担的压力便会翻倍,犹如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岳,轰然落下。
而且,还是源源不断的落下。
他有些后悔,觉得在这种生死攸关的事情上,跟一个不靠谱的‘剑修’赌气,有点不值当。
但转念一下,又狠下心来,毅然决然的向前走去。
其实,在重伤后的心湖悟道时,他就很明确的告诉自己,这个江湖,是他一个人的江湖。
在一个没有什么传承的大唐,唯一能够护持他何长安的,终究还是他自己。
被女鬼包养又如何?剑意缠身又如何?经脉尽断、丹田灵海破碎又如何?狗屁夜神教三番五次的刺杀又如何?
我、何长安,就是个小辣鸡。
就算有‘外挂’傍身,想要活下去,活的像个人,就要一步一个脚印的,迎难而上!
……
站在距离龙门瀑布最近的一块巨大岩石上,何长安克制住一跃而上的冲动,默默思量着、推演着,折返回来。
在阿飞鄙视的目光和冷嘲热讽下,他面不改色的来到大河下游,在距离瀑布中心数百丈处,义无反顾的走进水中。
老读书人说过,欲速则不达,这话说的真好。
何长安就是想试试,读书人的道理,到底有没有道理。
他一步步走向滔滔大河,选择一个水面齐胸的位置,深吸一口气,拉开架势,开始慢慢打拳。
一边打,一边逆流而上。
远处巨大岩石上,冷眼旁观的阿飞微微点头,眼里终于露出一丝赞许,嘀咕道:‘这臭小子,也不是太傻嘛。’
平常人对修行一途,多有误解,以为武夫炼精,道门炼气,佛门炼心,儒家修口齐家治国平天下,听起来最大。
实际上,一旦登上高峰,看过更高处、更远处的风光,便会发现,读书人有一句还真说对了——
殊途同归、万流归宗。
至于如何一个殊途同归、万流归宗法,绝大多数修行者,根本就接触不到那个层面,偶尔有人偶有所悟,也不过是悟了。
后面的路,还很长。
远处的山,太高。
自称剑修的阿飞,因为既不属于武夫、道门、佛门和儒家,也不理会所谓的长生大道,心中只有剑。
藏剑于心,其实无异于藏剑于身,所谓剑修,自然便是剑鞘了。
当然,剑修的最高境界,便是剑心澄澈、人剑合一……
这些道理,阿飞懒得跟何长安讲,而且他知道,就算是讲了,也不过是一段听起来很装逼的话而已。
剑修啊、自己便是那把剑,如何磨砺,使之成为一柄绝世之剑,那是剑修自己的事情,再高明的师父,也教不会。
所以,这才造成天下的陆地剑仙少之又少,几乎可算是凤毛麟角、也不为过。
……
阿飞的眼光的确不错,何长安此时此刻,的确是把自己当成一把剑,插在滔滔大河水中央,开始慢慢磨砺。
宝剑锋从磨砺出,这才是一个开头。
何长安一拳一拳打出,借着大河之水,磨砺自身,熟悉自身。
他欣喜的发现,这种逆流而上的练拳状态,果然与站在平地上不一样。
随着时间推移,何长安的拳法越来越圆润、流畅,拳意绵长的同时,他的气息也开始绵长。
于是,大半个时辰后,何长安将一套古拳法打了三十几遍的时候,他距离瀑布边沿已不足十丈。
脚下,是一个水流长期冲洗,形成的一个巨大的坑,犹如一口大锅,安放在大地之上,承接那天上来的水龙……
水面没过何长安的头顶。
十个呼吸,十五个呼吸。
十八个呼吸。
站在水底大坑里的何长安,还没接近瀑布水龙,便被翻滚的巨浪卷起,重重砸到河底岩石上,又被高高抛出去……
什么古拳法,什么小黑棍,什么武夫九品境,在大自然的伟力下,这些都是狗屁!
何长安就像一块烂抹布,直接被甩出去三四十丈,软哒哒漂浮在水面上,不知死活。
阿飞一步跨出,在河面上轻轻一点,提着何长安返回岸边,将他放在一块平整岩石上。
他伸出一指,搭在何长安脉门上,脸色有点难看。
就这一下,何长安的一条小命,却去掉了大半,刚刚修复的经脉再一次七零八落,丹田灵海似乎也受损不小。
尤其是神魂,被水龙巨力摁在河底岩石上,重重磕了好几下,似乎伤的更重……
至于说断了七八根肋骨、呕了一两斤鲜血,这等小伤还要不了一个武夫九品境的命。
不过,疼是肯定要疼了。
……
于是,何长安再次出现在心湖。
这一次,湖水没有干涸,相反,水面还上涨了不少,却是那小黑棍发现情况不妙,竟然悄悄将之前吞下的灵气、浩然正气,吐出了好多。
泡在湖水里,何长安双目紧闭,气息断断续续,不知过了多久,才被潮水般的剧痛刺激的醒过来。
骨头断了十几根,武夫九品境的优势终于派上用场,丝丝缕缕的生机,犹如飞针走线,将断骨慢慢牵引、接续,缓慢而持续的生长起来。
断裂的经脉、五脏六腑,也在某种神秘的生机蕴养下,开始自行修复。
最难受的、还是神魂伤损。
武夫的神魂弱鸡,还真不是吹的,只是在河底岩石上猛烈撞击数下,就快变成白痴了。
何长安失神的望着白雾迷蒙的苍穹,尽量感受着疼痛,体味不同部位受伤、所带来的不同滋味的煎熬,并试图将这一切都记住。
与活着、好好活下去相比较,疼痛算得了什么?
什么都不是!
何长安狠下心,决定要与这种种刻骨铭心的疼痛、讲一讲道理,我都这么疼了,能不能下次疼的慢些?
或者,能让他何长安变得强大一些,那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