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飞已经领着一队士兵朝谢恨荷离开的方向追去,人声嘈杂中这便亭台的动静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
但季修却是再次动了,他双手握剑,身影横贯长空,一时威势之猛竟是比之前陡增好几倍。
这竹叶青在他眼皮子底下,摸到白豪那座亭台之下躲着,可谓艺高人胆大,但竟然还敢出手袭杀,这种不把他放眼里的行为完全是一种轻蔑的挑衅。
亭台里,刑左痛呼着向栏杆旁倒去,白豪手持铁棍在挡住长剑后,朝长剑旁一尺处重重杵下,整个亭台木板地面在一颤后直接裂开无数裂缝。
一声闷哼隔着地板传入白豪耳中,他面色依旧平静无比,手腕一转,地板直接被铁棍掀飞,等看清亭台下尚未完全沉入水底的那只血肉模糊的手臂后,白豪终于是脸色一变,朝旁边的亭台望去。
王叶青就站在那处亭台栏杆处,一手执剑,一手抓着断了一臂的白利群。
在季修封魔一般持剑砍来前,王叶青和白豪隔空而望,随后就在白豪虚眯起的目光注视下,微微一笑,手中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
白利群的另一只手臂齐肩而断!
轰隆——
剑气摧亭台,木屑瓦片四射,烟尘四起,等季修落在那处亭台旁的水面上时,王叶青已经再次消失了踪影。
“在水下。”白豪视线停留在清溪河上。
因为亭台捣毁,水面被砸起无数浪花,白豪指了一个方向,将手中的铁棍还给刑左,“去追追看,这女人身上很可有辟水珠。”
此时藏在旧院里的士兵已经在河对岸列阵整齐,刑左领命飞向阵前,便一句话也不多说,便带着八百精兵朝着白豪指明的方向而去。
季修还停留在那处水面上,低头看着脚下波澜难平的水面,犹豫了一阵还是没有浅进水中,而是飞上半空,沿着清溪往下游而去。
他临走之前,还特意转头看了白豪一眼。
身处的这座亭台地板已毁,没了立足之地,白豪飞到亭外,随手两道真气激射向水面,便拘起了两只断臂。
看着其中一只明显是他一击所致,现在就想一滩烂泥,就算是城府深沉如他,也是虎目眯成一条缝,才能掩盖心中的怒意。
利群刚才已经昏迷过去,那女人还有故意这么做,无非就是想激他出手。
他不得不想得更远一些,这女人是不是还要其他同党已经来到城内,准备将计就计引他追上去。
远处的人群在这短短时间内根本就没有走远,他们在接二连三地目睹了季修剑仙之威后,心神大颤之下,更是脚下慌乱,你推我、我踩你。像是无头苍蝇一般朝四处逃去。
很快,留在刑场中看着四名花魁的一队士兵,也在这样混乱的视野冲击下,步步后退难再维持住秩序。
若是有人这时飞上高空俯瞰这处乱局,便能看大体向四周扩散的混乱人流中,有一股逆流而上的人马,他们的目标正是场中央的这四名花魁。
砰砰——
有木扁担敲击后脑的脆声响起,却是之前那几名常在渡口马头卖力气的挑夫,在这乱流之中,他们趁乱偷袭,竟是一下就打倒了四人。
只是他们也只有四人,而在此看住花魁的一队士兵却有十人。
这些士兵实力都在五六品之间,乍然反应过来之后,就如已经收紧的弓弦立放,抽刀回身一气呵成,转眼便有一名挑夫身受重伤,再无力气出手。
“贱民!竟敢挑战城主的规矩。”
小队队长一边大声喝道,希冀着能有被人群冲散的军伍同袍听到声音汇聚而来,一边抽刀进攻,还想要趁势斩杀身前之人,只是下一刻,他的脑袋便飞上了天空。
有一素衣女子持剑而来,剑光乍现,眨眼便是鲜血激涌着一颗人头飞上天空,而等人头还未落地,手中剑光流转,轻灵身姿已是越过身前还没倒下的无头尸体,翩跹向前。
那四名挑夫相互搀扶着,皆是张大嘴一脸震撼地看着出手之人。
王修微也没想到,今日还能遇上几个热心肠的好人,她逆着人流而上,比这几名挑夫慢了一些,此时刚一入场,手中剑光如匹练,便将在场六人的脑袋统统砍了下来。
她收剑在背,竟是连一口周天真气也没用完,脚下步子灵动,避开那些从无头尸体淌出来的鲜血,走到几名挑夫身前,“还能动吗?”
“能动、能动!”
“那带上这几名花魁,随我走!”
四名挑夫中只有一人难再出力,三人捡起地上武器,迅速割开几名花魁身上的绳子。
王修微扶起身边最近的这名花魁,再拎起受伤的挑夫,回身看了一眼远处水面上倒下的亭台,竟是第一个冲入了人群。
身周人声杳杳想要远去,却依旧嘈杂,王修微的内心确实前所未有的沉静。
在这股沉静之中,她也是在刚才亲手连杀几人之后才知晓,原来娘亲从小教授她的所谓防身技巧,其实是最干净利落的杀人技巧。
乱世之下,别人要来欺负,还能有什么比杀掉对方更简单的方法?
小巷口,余小树和武陵站在车辕上观望,见王修微当真把人给救回来了,真是满脸高兴,若不是柳月杉喊住他俩,只怕就直接冲了出去。
柳月杉看着跟在王修微身后的那几名男子,脸色却显得谨慎一些,在目睹过场间乱局后,她其实已经不赞成王修微再出手了。
因为她觉得王夫人的计划明显更加高明。
四名花魁在趁城主府眼中其实是无足轻重的存在,在考量时,其实只需要抓住白利群一人,便可以确保这四名花魁的性命安危。
这样看起来,王修微再现身出手,实在有些多次一举,很有暴露的风险。
“王小姐!”
一连串的脚步声近了,听到余小树他们的欢喜喊声,柳月杉轻叹一声,也从马车中走了出来。
王修微和柳月杉的目光对视上,微微沉颌,正要开口,却被跟在身后的挑夫打断。
“侠女,侠女,这女的怕是要死了。”
柳月杉心头一跳,隐隐感觉有些不安的感觉,朝回身就要去看情况的王修微提醒道:“此地不宜久留,先把她们都放上车再说。”
那名挑夫怀中的正是刚才被凌虐得最惨的却春,柳月杉走到近前见这女子满脸虚无,偏偏轻吟张嘴吐出无数口滚烫的热息,也是心生无尽怜悯,朝那挑夫轻声道:“麻烦几位好汉了,交给我们吧。”
却春身上还包着军服,遮住了大半春光,柳月杉接过却春时才发现这个细节,不由对自己刚才的过分谨慎而感到了一丝忏愧,对挑夫微微一笑,表示着歉意。
这名挑夫面目黝黑憨厚,倒是没能体会到柳月杉这一笑中的含义,见几名花魁被放进车厢后,马车便准备离开,他连忙喊住两女。
柳月杉见顺着这挑夫手上拉扯的动作看去,见是一名失血严重快要站立不稳的汉子,瞬间会意,便刚好听到挑夫不好意思地说道:“两位侠女,我们四人平时一起在渡口找活,早已经是兄弟,如今老四伤得很重,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带他离开。”
“那你们三人呢?”王修微关切问道。
“没事,没事。”这名挑夫应该是四人中的老大,他摆摆手笑道:“这片地方我们都很熟悉了,分开跑没人能找上我们。”
“那好,把你这位兄弟放心交给我们就行。”
王修微一言当先,柳月杉也同意此举,将这名挑夫扶上车辕后,便让余小树和武陵拔转马头,径直朝小巷深处离去。
“她们走了?”
“大人。”
三名正要各自散去的汉子立刻跪在墙边,看着地面头也不敢抬。
……
……
另一边,清溪河畔的一处死胡同里,邢飞带队堵住了背着长弓的女人。
谢恨荷一双明亮的眸子微微亮起,她能感觉到领头这个男人一身真气随时可以如激流涌出,已经将手指搭在了弦上。
死胡同对于她这种二品高手,本该是平地一般的存在,直接翻过去便行,但她受伤了,伤得很重。
就在刚才,一道雄浑剑气从半空中,直直朝她藏匿的巷道内落来。
是季修在追踪王叶青时觅得闲暇功夫,朝这边遥遥催出一道剑气。
这道剑气,还没有之前摧毁亭台的威势,王叶青想必是能够轻松躲过,但她却差得很远,正在换气的当头,被这道剑气直直劈在右肩上,不仅气机再难流转无缺,连拉弦的动作都已经变得无比艰难。
滴答——
有殷红的血液顺着银色弓弦坠在青砖地面上,谢恨荷自忖自己最多还能射出二品威力的三箭,可惜多半是杀不掉这当先堵住她的男子了。
只是她有些好奇,她在等王叶青极小可能的出手相助,面前这个男子又在等着什么?
嚓——
随着邢飞向上举起手臂,无论是他身前的谢恨荷,还是他身后长久在一起的老兵都一脸凝重。
只是在看到他下一个动作后,老兵们的队形中出现了一丝怪异的情绪,但随着他这个动作落下,依旧没有任何异议地让开了一条通道。
谢恨荷双眉一扬,便听到这个行为古怪的男子朝她抱拳轻声道:“谢谢你,你可以走了。”
知道邢飞与却春更多内情的老兵,在听到邢飞这样说后,也是朝谢恨荷抱拳行礼,甚至是收刀归鞘,表现出了十足的诚意。
不远处的清溪沿岸还有士兵列阵而行的动静时时传进巷口,想不通的事情谢恨荷便不打算再去思考,背弓在身后,经过邢飞身边时,脚步微微一顿,小声嘀咕了一句:“怪人。”
便穿过邢飞他们让出来的通道,消失在了小巷它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