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队友一个个倒地,最后的十号已经六神无主了。他把希望寄托在与小柿子相颉颃的两个队友身上,谁曾想到一回头,也只剩一人了而已。
我看着十号,十号看着我。
十号哀嚎:真的假的,你小子这么强的吗?
我说:若你们听我一句劝,结局也未必如此。
由于受了伤喉咙里都是血腥味,声音听起来沙哑又粗糙。
十号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兴奋的说:对了对了,竞赛规则不是说这一轮可以获胜两组嘛,你看看我们现在不是刚刚好两组。
小柿子那边听到这里,双方也罢了手。
天色越发暗了,炽热的太阳也只剩下一个小角露在山头。
小柿子回到我身边,一幅金盆洗手的模样。
我训斥道:谁让你罢手了?
小柿子一愣:啊?我们不是已经赢了吗?
我说:敌人还在那站着呢。
小柿子不解:可是师哥,规则上说了剩余两组获胜。
我说:规则是说剩余两组获胜,但规则没说剩余一组不算获胜。
小柿子说:师哥你何必呢,我们能活着已经是个奇迹了,大家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我说:难不成你想改日与我交手?
小柿子大惊:我好像明白了,如果今天直接分出胜负,就不用总决赛了,那我和师哥也就不存在匹配到交手了。
我瞥了他一眼,轻轻点头。
小柿子来了热情,催我道:师哥时间不多了,赶紧拼吧。
说完,小柿子不等我自己就像一只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我喘了口气,紧随其后。
最后一点光亮消失,太阳彻底回了家。我和小柿子相互支撑着立在场地中央,脚边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唰」的一下习武场四周的烛火被点亮,所有人从寂静的夜空里沸腾起来。
那浓烈的血腥味充斥了整个赛场。
裁判团一群人小跑着上了场,现场讨论了一下后便宣布结果:本来是两组获胜然后再进行总决赛的,现在……这情况有变,根据裁判团的商议,宣布十六号,八号直接获胜。
大家嘶喊着,闹嚷着,吹口哨……
裁判凑到我们面前小声说:你们两个隔日直接去找谷主,这最后一项考验由他亲自公布。
我和小柿子捣蒜般的点着头,神情有些呆滞。印象中我和小柿子不是英俊潇洒的走回住所,而是被那群医师抬回了医馆。用那群吃瓜群众的话来形容我们当时的模样就是:头发蓬乱,眼神涣散,浑身都是血,都不知道哪些是别人的血哪些是自己的血。一会哭一会傻乐,模样挺吓人的。
醒来时,我和小柿子被包扎的像个粽子,浑身动弹不得。小柿子躺在我隔壁的病床上,眼泪止不住的哗哗流。
我安慰道:都过去了,我们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小柿子说:现在想想都后怕啊,我打群架从来没赢过。
我说:小柿子,我看你也不是争强好胜的性格,你怎么就报名参加了?
小柿子说:我自从入了谷就没回过家,应该有七八年没见过我娘了,要是能当上堂主肯定有的是机会出谷。
我说:我也差不多,我上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回去看我爹娘,谁知道家里被烧的精光,我爹娘也生死未卜。
小柿子问:那你是为了找你爹娘才想要当堂主?
我说:也不全是,我从小就被师父带在身边,不愁吃喝,不知世道凶险。不过我最近经历了好多事,我不想这么窝囊的活着。
小柿子说:那倒也是,虽说这谷里都是谷主的弟子,但真能叫上谷主一声师父的没有几个。谷主对你的疼爱我们也是看在眼里,可羡慕着呢。
我说:你也不想想平日里谁受罚最多,还不是我这个倒霉鬼。
小柿子破涕为笑:是倒霉鬼也是闯祸精。
伴随着药草味,我和小柿子笔直的躺在床上纹丝不动,只有两张嘴一刻不闲。
我躺着的时候想了很多,从我幼时到现在脑海中画面一帧帧闪过。我感觉自己不知不觉经历了很多古怪的事,这些事情别人一辈子都不见得能遇上几件。我想,等我老了走不动路了就在长安找个偏僻的茶馆说书,把我这些罕见的经历说给有缘人听。不过那些平庸的百姓又岂会相信我的遭遇,指不定觉得我在胡编乱造吹牛逼。
第二天我和小柿子嚷嚷着要出院,可是那些医师就像是看管犯人似得拘留我们,打着关心病人的病情的旗号把我们俩死死困在医馆。我求助去病,这家伙见我被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一点也不怕我。
我附上微笑,好声好气的说:都是皮肉伤而已,我俩没事了。
去病说:如果没事,这绷带上怎么到处渗出血迹,都和你们说了别乱动。
我说:天地良心我们可是老老实实的躺着一动没动,再说你们绷带缠的这么紧,我们想动也动不了啊。你都不知道我这屁股痒一晚上了,都没法挠。
去病甩给我一张臭脸,但很快就找了一个小树枝在我屁股附近挠痒。
我指挥:上去一点……再上去一点,不对不对,往左一点,哎!就是这里!你用点力!舒服~~
小柿子在一旁窃窃说:那个……那个医师……
去病抬头看向他,问:是你喊我吗,怎么了?
小柿子嗫嚅的说:不好意思,我屁股也有点痒……能不能麻烦你也替我挠挠。
去病脸色阴沉,心里估计在咆哮。我猜去病此刻的心情和谷里的厨子被迫吩咐去掏大粪是一样的。我只能开导他:学医为的不就是让病人摆脱痛苦重拾健康嘛。此刻你的病人正躺在床上屁股瘙痒难耐,这也是一种痛苦。你要是替他挠了痒他就摆脱痛苦了,这与你医好他的伤是一样的功德。
去病嘴角抽搐,神情迟滞。显然,他这是徘徊在顿悟的边缘。
我继续说:你的病人现在正被瘙痒折磨,你若此时救他于水火之中,那你当真是妙手回春了。
去病仰头“啊”了一声即刻瞬移至小柿子的床边施以援手。
我满意的用余光瞥了一眼旁边,不自觉的露出微笑。这声“啊”一出,我便知他顿悟了。
去病说:你们还是在医馆多躺几日再走,想想你们昨日可是被我们抬回来的,说真的还挺沉。
我说:昨天那是打累了,那群王八蛋居然联手对付我们这两只小白兔,心是有多黑。
去病说:我看你是扮猪吃老虎,我觉得他们的战术挺明智的。
我说:瞎说,我那是被逼的,没听说过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小柿子说:不过师哥,没想到你武功这么厉害啊~
我得瑟道:那是,我厉害的地方可多了去。我跟你说,昨天要不是我的银针被收了,这群家伙连招都出不了,我就站在那嗖嗖嗖几根银针一甩,全都得倒地。
小柿子说:医师啊,我觉得师哥脑子好像也受伤了,有空给抓紧给他治治。
去病惋惜:能治早治了。
骤然一个熟悉的声音说:这病我能治。
去病一回头,扑通就跪下了:参拜谷主。
我和小柿子僵直的躺在病床上,只得嘴上行礼。
去病问:不知谷主有何妙方?
师父说:打一顿就好了。
去病一下蒙圈,但秉持着一丝不苟的学医精神,他较真的问:谷主这办法真有效?
师父说:十有八九,要不我打一顿试试?
去病认真的说:实践检验真理,劳烦谷主实践一下?
师父见去病这般有探究精神心里很是高兴,他想到了自己研究蔬果品种的时候也是这般反复实践,乐呵呵的说:行吧,我就当为了研究做贡献吧。
本来师父只是开个玩笑,谁料遇上了做学问一丝不苟的书呆子,结果两人越说越正经,直到把无辜的我按在床上暴打了一顿方才满意。揍完了师父还发表感想,觉得我不挣扎实在无趣。我趴在床上浑身颤抖,要是能动的话我早就还手了。接着,两人逼着我回答了许多问题,大致是想了解我脑子是不是在暴力之下开窍了。
当然开窍了,不开窍谁知道会不会又是一顿揍。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我真是人在家中坐拳头从天上来,面对这般飞来横祸小柿子除了给予眼神上的安慰,屁都不敢放一个。
我鼻青脸肿的看着去病兴奋的记录着实践结论,这傻孩子莫不是真以为武力可以治脑疾?如此真有效的话,我真建议师父也把去病打一顿。
庸医啊庸医!
这一闹,我彻底被包成了粽子,只剩两个鼻孔出气。
小柿子说:你们这样不行,师哥会被憋坏的。
去病说:放心吧,我给他留了两个孔出气呢。
小柿子说:哎呀,你把师哥那张嘴也给放出来,我和师哥就靠这张嘴解闷呢。
去病闻言,困惑的看向师父。
师父说:放出来吧,不听这小子说话我也挺闷的。
去病刚解除我嘴上的封印,我立刻嚷嚷:庸医!孽师!我要报官,我要投诉!
师父揉着太阳穴命令道:孽徒!算了,还是给他封上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