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行出不远,陆尘又驻足停下。
他见到远处光景,面上急变,而后转身踏上远处高崖,将自身藏于巨石之后,这才望向下方百兽如潮奔涌。若闷雷一般的声音回荡,各种妖兽嘶吼震天,亡命般飞逃,天上亦有各种怪鸟异禽飞过。
陆尘所在之处,并非极其隐蔽,亦有不少妖兽发现其行踪。只妖兽只顾逃命,纵然发现,也并无哪只妖兽上来找他。
待得渐渐平静,陆尘这才满脸疑惑的自巨石后方走出,目光望向深处,有些不明所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如此数量的妖兽争相逃命,其中甚至还有堪比金翅鸢的存在...”
他心中不明,亦有些惶恐。
如金翅鸢一般的存在都在逃命,兴许是那些长老口中所说的不详之事突发。只陆尘并不知晓所谓不详究竟为何,便只能揣测几分,却毕竟未曾见过,亦不知应当如何才是。
如此异状,让人心中疑虑不善。
“到此算来,不过行了二十余里,所过之处相对整个古墟而言太过渺小了些...如今我才得这些东西,若不继续深入,日后便没有机会再来古墟...”
陆尘心中纠结,举棋不定。
他欲要继续向前寻找机缘,毕竟外围珍宝太少,如今所见也最多不过一蛇枯藤,还未能如愿夺来。其他所得之物,不过泛泛,比那白玉兰花也不强多少,纵然想要突破御元境都难,更无法相比陈道才四御境。
只犹豫片刻,陆尘便决定下来,继续深入,却比先前更加谨慎一些。
此间怪异,他却不愿放弃。古墟之行,为弟子大会,便只有一次机会,若此般所得甚少,与陈道才拉开差距,日后再想追上便更加艰难。他本天赋无法相比,只运道稍好,而对方又得两仪本源传承之法,手中可演化天下道法万千。
而陆尘手中,也就只有秘法无双与刀法。钢刀已废,断刀不能随意拿出,秘法无双又弊端害人。有得有失,福祸相伴,也将陆尘战力极大程度的制约。
实力,修为...陆尘心中不甘,便越发冒险。
他又行进二十里,却未见任何异样,也收获数株灵药奇草。夜色渐浓,古墟有白雾升起,目力所及不过方圆两百米之内,再远便陷入一片迷蒙之中,看不清楚,辨不真切。
如此,陆尘便不再冒险,寻了一个安稳的地方将得到的灵药奇草塞入口中,运转修行法将其炼化。他体内血气升腾,如火炉炽盛,将周遭都烧得温度高了些许。待得一夜过,陆尘体内血气已经更加旺盛,命渊亦开辟广阔许多,数株灵药奇草耗尽,不留分毫。
“吃了这么多,也不知道药力会存留下来多少,想来用不了多久便可突破御元境了。”
陆尘吐出一口浊气,自修炼中醒来,目光精灿。
此间已深入古墟五十里,再有五十里,便到了外围尽头。内围有不详,不能进入,但此间范围极大,可寻之处不少,昨日亦有许多妖兽被惊得远远逃离,便少了许多麻烦。
陆尘未见有何不妥,也更加放肆,引动体内血气旺盛,速度更提几分,将附近可寻之处尽数踏遍。
又待五日,陆尘已经来到内围边缘,未敢真的深入其中,便在此地停下。这五日间,他手中灵药奇草已有十余株,又有许多已经吞服入腹,血气愈发旺盛。
“又开始有起雾了...”
他看一眼四周,眉头轻皱,又转而望向内围深处。
此间望去,古墟深处一片驳杂,是遍地嶙峋间古木参天,废墟沟壑有野草疯长,亦有许多难言的阴沉交织其中,莫名给人带来些许心悸与压抑。
温度渐凉,日落西山,此间暮色更浓几分。
“罢了,今日就在这里暂且停留,待得明日离开,去他处寻找。”
陆尘打了个冷颤,又后退几分,寻了个沟壑躲藏其中,而后直接将手中灵药奇草吞服入腹。
寻常人不敢如此直接使用,是因灵药奇草药力强猛,常人肉身难以化开,大多炼制丹药而后服用。若非修为深厚,鲁莽服用只会因肉身承受不住而崩溃,反伤性命。但陆尘有奇异修行法,以此炼化,非但不会承受不住,反而会尽数炼化提升血气,凝练血精。
天下修士难以计量,也就只有陆尘在这般境界能够如此吞服灵药奇草。
“也不知这修行法到底是何人所创,竟然会有如此莫测之力,能够将药力尽数化解。”
陆尘叹一声,又随意吞下一株灵药。
他体内血气如火,修行法运转起来,药力化开,血气当即喷涌。于命渊之间,生气勃勃而出,演化体内精血旺盛,又化血气长河铺筑桎梏之上,于此间化出血海瀑布。生气交织血气,光彩氤氲,玄妙难测,有轰隆奔腾之声传出,血海流淌,盘踞命渊之中。
陆尘心中微惊,连忙屏息静气,而后沉心修炼之中。
此间轰鸣之音震颤四方,他一身血气如火升腾,只片刻,便内蕴通达,成就御元境界,是水到渠成般轻易。
断刀轻颤,血色光华一闪而没。陆尘脑中修行法亦清明几分,可见御元境修行之奇妙,是修行血海升腾,铺满桎梏,而要突破则需得以血气如海,翻腾间贯通四肢桎梏才可。
人体有桎梏,打破而入新境界
“竟是要如此修行,却不知要铺满桎梏,需得多少血气才行。”
陆尘突破成功,心中亦喜,便觉得体内残留药力也被一同化解,当即便没有顾忌,将剩下灵药奇草尽数塞入口中,体内血气又旺盛几分,隐约可见成河之势。
此番突破已至夜半,月华霜露,幽幽难明。
隐约间,似有呜咽之音传来,似如鬼哭,又如狼嚎。
陆尘心中正一片轻松,忽闻如此,汗毛立时炸起。
此地算不得外围,却也算不得内围,是内外围分隔之处。那声音飘渺而来,似远似近,其中之悲,其中之伤,轻易可分辨出来。也或是先前突破异动吸引,那呜咽之声忽的近了一些,立时有狂风袭来,吹过沟壑上方,飞沙漫天。
陆尘头皮正麻,不敢乱动,将自己更藏的深了一些。
那诡异呜咽声却似随风而来,不断靠近,只瞬间又忽的更近几分,正在耳边响起。
陆尘心中惊慌,几乎尖叫出来,只能连忙捂住,不敢发声,亦不敢回头。他面上一片惨白,额头上亦渗出冷汗,生怕回头便见到什么不详之物正盯着自己,只待自己回头便被取走性命。
只是片刻,耳边呜咽停止,四周再归寂静。
但此间却似有些许异样,便是古墟白雾都散去,头上圆月高挂,投下一片霜白明辉。
陆尘捂着嘴巴,瞳孔猛地一缩,心跳也更快几分。
月光下,他清楚见到自己面前石壁上便有一高大的身躯投下斑驳的影子,印在其上。此人模样如何不清,但其却分明趴在沟壑上都低头看着自己,未有丝毫声音气息显露,也不知究竟是活人死人,亦或如何不祥之物。
他心中惶恐,惴惴不安,许久不见动静,只能鼓足了勇气回头看去。
脖子似是有些僵硬,纵然回头也无比艰难。只待得完全转过,已过许久,而一张苍老有满是污秽与伤疤的脸便出现在眼前。他正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地贴近陆尘面前。二人相距不过寸许,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呼吸时扑出的热气与一身腥臭味道。
陆尘身子一紧,再控制不住尖叫一声,又顾不得许多,翻手取出断刀便斩过一道血华。
只铛的一声,那老人两根手指便轻易夹住断刀,未有任何气息显露。断刀古朴无华,其上血光收敛,亦是没有丝毫气息显露,犹若凡物。
陆尘当即瞳孔一缩,欲要将刀抽回,却无论如何也难以撼动分毫。这刀像是长在老人两指之间,又似是被钢钳钳住,纵然他运转体内血气,用出全力,也不能将刀拔出一分。
然而老人却并不理他,将目光放在断刀上,面上竟是露出些许缅怀与悲意。他满是血丝的眸中显出水光,忽的一叹,随意松开双指,任由陆尘将刀收回。
“你...你到底是谁?!”
陆尘一个踉跄摔在沟壑中,抬头再看时,那老人又低头死死盯着他。
这人就蹲在沟壑边上,他一身破烂的黑色麻衣,手腕脚腕上有断了半截的铁链与漆黑镣铐,头发干枯油腻,满脸污渍与伤疤。有些伤口还未愈合,破烂的皮肉翻出脓血流淌。
“你...是死人还是活人?”
陆尘吞了一口唾沫,心中愈发惶恐。
“死人,亦是活人。”
他隔了许久才开口,声音沙哑,抬手间便有玄妙气息笼罩而来,将陆尘拘禁,而后自沟壑中带出,放在一旁,将其放开。
这老人目光深邃,上下打量许久,忽的笑了出来,似是嘲讽,亦似悲痛,声如鬼厉慑人。
“我沉睡一断古,终究还是等来了你。他们,也不曾放过你...”
“什么?”
陆尘皱眉,不明所以。
只老人并不多说,于胸前破烂的麻衣间翻出一坨满是血污的绷带,然后丢到陆尘面前。
“带上。”
他只道了一声。
陆尘心中惊恐,不知这老人究竟什么身份,是善是恶,也不知这满是血污的绷带究竟是什么东西,便在原地犹豫不决,不敢冒险。
但老人似乎并无什么耐心,又抬手拘禁陆尘,而后将那满是血雾的绷带缠绕在他双手上。顿时,一股莫名压力笼罩其身,便是周身血气都难以翻腾,似是背负一座大山般难以承受。陆尘面上露出惶恐,待得身上拘禁消失,便猛地扑到在地上。只他又忽见老人抬手一指点在其眉心,而后便有光华一闪,脑中自然多了些莫名的信息。
“一生于棋盘之上,纵来生亦不得跳脱,不得真果!可怜人,可怜人啊,哈哈哈哈!”
老人嘴角咧开笑意慑人,又化作大笑,悲怆而且沧桑,犹似疯癫。
陆尘抬头再看,却见一滴泪珠方才落下,砸在面前地面上溅开,只老人却已经彻底没了踪影。那笑声渐渐远去,忽而一转,似哭似笑,引八方风来,席卷两百里,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