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缺苑本是少宫主花无缺所居之所,与那无缺苑外的围墙之外,垂柳沿着湖畔而栽种,与微风中随之摇曳,月色之中,一座茅屋可见轮廓,却是更显孤寂与清冷,也正是昔日包文正初入移花宫的暂居之地。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首《题都城南庄》却是道尽了包文正心中的落寞与寂寥,自那方光怪陆离的世界中几次险死还生,回转绣玉谷移花宫之心从来未曾动摇,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却是已经回不到三年之前了……
邀月的性子如冰似火,依旧是那高高在上,令人不敢仰视的移花宫主,丝毫未曾诞下了麟儿,而有丝毫的转圜,但有不喜便犹如利刃锋芒一般。
怜星工于心计,那灵活的眼波中非但充满了不可描述的智慧之光,也充满了稚气,任谁也无法揣测出她的心思……
“你来了……”包文正感慨之时便听到了那衣袂飘飘之声,那如兰似麝的香味随着那绝代风华的女子而来,未曾转身便叹息说道。
邀月宫主缓步走了上前,负手而立站在包文正的身侧,淡声说道:“你以为是谁……”
那冷漠的语调中已是有嘲弄之色,那远胜“星眸”的明亮眼睛瞥了一眼包文正,更是道不尽的五味杂陈。
阔别三载,昔日那温文尔雅的书生哪里去了,为何随着模样的变化,那心思便是再也看不透了……
“邀月……”包文正遥望着那碧波池水上的莲叶摇曳,追忆起昔日与此地的点点滴滴,更是意兴阑珊的说道:“我或许,本是不该回来……”
既然凡事都是因自家而起,引得邀月宫主和怜星宫主争斗不休,甚至牵连了忆妗和昊儿,倒不如下一剂猛药,试看与邀月和怜星的心中,自家到底有几许的分量。
若是邀月和怜星,长此以往而不知悔改,倒不如另做打算……
“我等了你三载……”邀月宫主惊愕之下,犹自不信的凝望着身侧的“夫君”,那瞳孔急剧收缩之下,语调也是冰冷刺骨,言道:“你竟说,你不该回来……”
扪心自问,包文正也知晓此言与邀月宫主来说,委实是欺人太甚,遥想三年前与朗月宫中与邀月宫主“春风一度”后,便又跟怜星宫主私奔到了百花洞府,那数月的耳鬓厮磨着实乐不思蜀,但那却是简历在痛苦之上的快乐……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那承受的痛楚自是不言而喻,包文正依旧不在绣玉谷移花宫中……
“邀月……”包文正抬眼望着那逐渐黯淡的繁星点点,不答反问,落寞的说道:“人生犹如朝露,百年更是转瞬即逝,何必哪……”
“你是威震江湖的移花宫主,不论才情还是武功,当世之中无人能与你比肩……”
“可是,你快活吗……”
那落寞的声音却是包含了痛惜的语调,与这湖畔之前轻轻的响起,时值那微风徐徐而来,摇曳了湖面的莲叶,犹如罗裙一般翩翩起舞,清风也抚动了包文正额前的发丝,那清秀的面颊竟是说不出的忧伤和黯然。
邀月宫主蹙眉之际面色更寒,只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那苍白的脸上竟浮现了幽怨的神采,神色也是逐渐的萧瑟与凄凉,低声言道:“这世间有哪个女子,愿意效仿娥皇女英,与她人共侍一夫……”
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回头!
今夕何夕?
一晃眼几十年过去了,《明玉功》虽然可青春永驻,邀月宫主的容貌也未曾有一丝稍减,但那遮掩在发髻中的几缕银丝,却是瞒不过铜镜了……
“我废了你的武功,又打断你的双腿……”
“只是,不想你再走了……”
邀月宫主将那柔若无骨的皓腕搭在了包文正的肩头,温柔的抬起青葱玉指将包文正那略显凌乱的发髻,捋的略微整齐一些,而后缓缓的说来。
“邀月,你却是不知,我能返回绣玉谷移花宫,是付出了何等的代价……”
包文正伸手握住了邀月宫主的柔荑,欲言又止自是五味杂陈。
兰若寺中的险死还生,百莽山的万妖群集,扰乱六道轮回的鬼蜮九幽涧,残杀苍生逼迫地府投鼠忌器,更是历经了九天雷劫之威,包文正一路行来可谓是艰难至极,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
“文正,记得昔日相约,去赏尽这锦绣山河,尝遍这世间的珍馐美馔……”邀月宫主温柔的依偎在夫君的肩头,轻声说道:“只要你不走,去哪里我都随你……”
拂晓已至,垂柳依旧与湖畔舒展着枝叶,随着微风而摇曳,已然是移花宫晨间演武之刻,那婀娜多姿的侍女鱼贯而出,手持长剑颇有英姿飒爽之气……
包文正与邀月宫主便静静的依偎在湖畔之前,均是旁若无人的耳鬓厮磨,只待那晨曦之中的第一束阳光出现,辉映着一双璧人的面颊之上……
无牙门下士,可杀不可辱!
十二生肖之名,多半便是因子鼠魏无牙而名震江湖,自从三年前天外天洞府被移花宫夷为平地之后,天外天早已不负昔日的威名。
位于天外天那曲折蜿蜒的山谷彼端,则是芳草凄凄的一处幽谷,只因被藤蔓之遮掩,故而幸免于难。
时值正午,那幽谷之中升起了袅袅炊烟,与那茅屋之外自是一清雅脱俗的白衣女子,正在洗手做羹肴……
“苏樱,你个臭丫头,想饿死大爷!”
这少年满头黑发也未梳,只是随随便便地打了个结,他伸直了四肢,斜卧在竹椅上,像是天塌下来都不会动一动,便是大喊大叫也有些无精打采,便是腹内饥饿,也是不愿起身去瞧上一眼。
那一条浅浅的刀疤更是从眼角直到嘴唇,但不知怎地,这刀疤却非但未使他难看,反使他这张脸看来更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
这面上有刀疤的少年,给人的第一印象,竟是个美少年,绝顶的美少年。
“小鱼儿!”
那白衣女子却是语笑嫣然,满谷香花,却似乎顿然失去了颜色,只见她眉目如画,娇靥如玉,那双如秋月,如明星的眼珠,与清雅脱俗之中,竟是有几分邀月宫主的气质……
“用完了吃食,我教你移花秘籍……”苏樱眼波中的柔情蜜意未曾有半刻的衰减,将木箸递了上前,柔声说道:“小鱼儿,你准备什么时候娶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娶你?”小鱼儿拿着木箸随意的拨弄几下,而后警惕的嗅了嗅味道,这才瞥了苏樱一眼,嘴角洋溢着坏坏的笑容,调侃着说道。
“你……!”
苏樱闻言便为之气结,瞧见小鱼儿这幅揶揄的笑容,顿时便是升起了薄怒,那柔荑似慢实快的便劈手将木箸夺了过来,而后一脚便将木桌踢翻,冷笑着说道:“我让你吃!”
小鱼儿一个纵身跳起,将那肥鸡一把抓在了手中,便觉得烫手之极,忙不断的换手,而后一溜烟的跑了出去,一边撕下了鸡腿,狼吞虎咽的塞进嘴中,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谁要学你的移花秘籍……”
“我打不过花无缺,还不会跑吗……”
苏樱望着小鱼儿这般模样,便是气不打一处来,足尖轻轻一点便犹如巧燕钻林一般腾空飘去,几个飘身便是将其拦住,冷笑连连的便抬起青葱玉指,笼罩其前身的九处穴道……
位于天外天那蒿草遍布的山间小路上,一个身穿皂衣的江湖客则是大步流星,径自朝天外天的幽谷而去……
骄阳如火直照着八尺长躯,照着他两条泼墨般的浓眉,照着他棱棱的颧骨,也照得他满脸青惨惨的胡茬子直发光。
他皱了皱眉头,用一只瘦骨枯干的大手挡住眼睛,另一只手抓着柄已锈得快烂掉的铁剑……
他在恶人谷中待了几近二十年,江湖中早已忘却了他昔日的姓名--燕南天!
天下第一神剑,燕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