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什么名堂！远远的传来莫知福的吼声。宋清一伙魂飞魄散，一窝蜂地跑了。莫知福如天神般降落时，小孩已经不需要天神了，需要的，反该是个保姆。

　　海心凌哭道：“兔子，兔子没有了……”

　　莫知福道：“没事没事，兔子多的是，打起精神，再去捉就是了！”

　　莫大帅本能地觉得，他大无畏的豪气，定能感动小孩，不再哭哭啼啼。两个小伙伴的确破涕为笑，又去抓兔子了。

　　可惜，这鼓励好是好，可要是捉不到，该怎么收场？

　　莫知福发现自己给自己出了一道难题：跟不跟？两个小屁孩，紧跟，未免太过荣幸，不跟，捉兔子又越跑越偏远，不妥当。莫知福后悔起来，提“再去捉一只”这话作甚？犹豫再三，唉，让他们去吧，还是老夫辛苦些，来回多加留意好了。

　　林楠和海心凌在雪地里奔跑。

　　跑了好远，才见着一些慢悠悠又蠢又笨的兔子，大概是老了，看破红尘，不执着于生死和自由的那一类，一蹦一跳，一高一低，跌跌撞撞地逃窜。

　　莫知福在高高的山崖，远远地瞟了一眼，目标还在。

　　一路奔跑，闯进了密林，一个白雪覆盖的小树堆，海心凌道：“哎呀，好臭好臭。”林楠也捏着鼻子：“好臭。”林楠见那小树堆十分古怪，便踢了一脚，哗啦啦一声，树枝滑开，露出些东西来。

　　“妈呀，谁的脚！”

　　“啊！死人，有死人……”

　　半张苍白发黑的脸，十分吓人，林楠心惊胆颤，拖了海心凌就跑，也顾不得什么兔子不兔子了，天旋地转，慌不择路，惊起雪地里一群一群的麻雀，乱飞。

　　人呢？

　　当远远的高岗上，莫知福皱起了眉头，腾云驾雾地冲了过来，跟着脚印往前追踪，见到了小树堆，见到了尸首，大吃一惊，不及细想，循着脚印往前赶，脚印乱七八糟东拐西怪，最后没了踪影。

　　莫知福喘着粗气，看着雪地里的一个大洞发呆，安慰自己道：

　　“没事没事，掉蛮子洞了。”

　　莫知福喊了一声，谢天谢地，两个娃娃有回应，安然无恙。

　　“娃娃！不要害怕，呆着别动。大帅我去去就来，拿绳子救你们！”

　　莫知福脑袋十分清醒，他不能就这样跳下去……万一出不来，别的地方又乱了，群龙无首咋办？他得顾全大局，大人嘛，总得顾全大局。

　　完全记不得当时是怎么奔跑的了，或许真的是腾云驾雾？要不然怎么可能会那么快，把所有的孩子，都集合到了蛮子洞前？不错，所有孩子，一个不少，就差洞里的那两个。莫知福又朝洞口吼了几声：“小秀才，在不在啊？”

　　这回却没有人理他。

　　莫知福便傻了，赶紧扎好绳索，溜了下去。

　　下得洞来，黑黢黢里摸索了半天，嗓子都喊哑了，就找着一只绣花鞋。莫知福的头便大了起来，娃娃呢，娃娃呢？

　　难道是被野兽叼走了？

　　什么样的野兽，跳进来还能叼着两个孩子跳出去？……这不可能。

　　难道这蛮子洞里有人？

　　莫知福的额头便直冒冷汗。莫知福便揣了绣花鞋，拉着绳子跳出洞来，清点人数，啥也没说，带着娃娃们，心急火燎地冲回了清江屯，气喘吁吁拉上黄百万，带了火种火把，又回到了蛮子洞。

　　明晃晃的火把，在洞里点亮，莫知福和黄百万看得很仔细。

　　这个蛮子洞乃三洞连环，大概是卧房，厨房和正殿，厨房坏了，所以林楠和海心凌会从上面掉下来，落在灶台上，一个石窝状的锅里，就没受伤。正殿的大门是封死的，没有撬动的痕迹。卧房的床上，有一具骸骨。

　　地上没有血迹。

　　除了几个脚印，干草和雪沫，也没有别的东西。

　　这个洞本身，没有什么秘密可言。那一定是附近有人，把两个娃娃抓走了。

　　空桑山哪里来的人？

　　又哪里来的四具死尸？

　　这很没有道理。

　　莫知福和黄百万面面相觑。

　　莫知福心下忐忑，道：“跟宋平说一声？”

　　黄百万叹道：“庄主一大早，带人下渝州去了。”

　　莫知福便有些丧气。两人抓耳挠腮又在蛮子洞里搜罗了一遍，依旧是毫无突破，正懊恼无助之际，只听得远远的有人在叫。

　　“莫知福，莫知福……”

　　却是韩大娘远远地飞奔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人。那人胡须飘飘，一身青衣，满脸的怒气。这老汉便是账房里的头头，两只算盘叮当响，一个脑瓜滴溜转的海典司，海心凌她爹，海九章了。

　　海九章拿着一把黄澄澄的算盘，那便是他的武器。这算盘精铜所铸，镶有金边，看起来精致之极，沉重厚实，也算一件了不得的宝物。

　　海九章开口道：“两个娃娃不见了？”

　　莫知福正待解释，海九章一摆手，自行说道：“现在屯子里都传遍了。这事情，起因便是爬山，然后便是捉兔子，然后便是放兔子，然后又是捉兔子，然后掉坑里了。五件事，各有两分责任。你莫知福，爬山捉兔子又捉兔子，脱不了干系，六分责任！”

　　莫知福心咚咚跳，汗涔涔起来。

　　黄百万嘘唏道：“海典司，这未免，未免……太严重了罢？”

　　海九章一摆手：“我海九章一向是非分明，毫厘必清，你不知我的大号叫做神算子海九章么。唉，两个娃娃如今去向不明，生死未分，庄中好手尽出，粗略一看，拿得出手的高手，清江四老，都在此地了，我等责无旁贷。这五件事十分责任，乃是天意，不算根本，这坑背后的罪魁祸首，当有那九十分的罪责……”

　　黄百万捶着胸脯道：“吓死我啦，原来是一百分的责任！莫知福，你担六分，简直公平合理，公平合理！”

　　莫知福干笑了两声：“海老头明察秋毫……”

　　四人便去查验四具尸首，看了半天，不明所以，又跳进蛮子洞里，看了一圈，一无所获。最后在洞口下围做一圈，商量商量。

　　“莫知福，你怎么看？”

　　“咱们毫无所获，得出洞去，叫上人来挖地三尺……”

　　“老莫啊，当个四叶的管事，我听说，你几十年不服气。今日看来，你离五叶典司之位，依旧是十万八千里……我且问你，为何这蛮子洞，头顶会有个洞？”

　　“我怎么知道，年久失修，垮了罢？”

　　“你这脑袋，还真是缺了灵气。你看，我们围坐在这里，却又是为甚？”

　　黄百万抓了抓满头灰白的头发，道：“通气？便如我那烧饼炉子，须得上下通气？”

　　海九章笑道：“我们当然是在这通气的了，但……你莫非以为，那墓里的死人，也需要在厨房开一个洞通气么？”

　　“你的意思，这个洞真是自己垮出来的？”

　　海九章淡淡一笑：“你看那洞口，毫无裂痕，虽则形状随意潦草，却也光滑平整，乃是有人从内往外，开的口。再看这掉下来的草和雪，没有泥土，草又这么长，只能是从别处拿来盖住洞口，还留着通气用的。”

　　莫知福不禁骇然，佩服得五体投地。

　　海九章道：“这洞口高也不高，矮也不矮，跳得出去么？”

　　三人看了看韩大娘，韩大娘点了点头。她的轻功，四人中算是最好，身子也最轻，全力一跃，自然是可以，这三个老头，可就难说了。

　　“以你的本事，抱着娃娃，跳得出去么？”

　　韩大娘摇了摇头。

　　海九章又道：“那么两个娃娃，应该还在这洞里……莫知福，你回屯子的时候，绳子收了没收？”

　　“收了收了。这绳子是黄百万带的。”

　　海九章点头道：“那就好，希望更大些了。”

　　莫知福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鬼地方转了无数遍，看过无数回，还能有什么古怪？两个娃娃能还在这里头？……可是又在哪里？

　　还有什么地方，能逃过四个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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