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知福便有些丧气，看了半天，什么收获也没有。
再要想弄个水落石出，必须得惊动当家的不可，庄子里当家的是宋平，家里当家的是韩大娘，面对这两个当家的，都叫人好有压力。怎么就把人家两个娃娃给弄没了？这是一件很丢莫大帅面子的事情。
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莫知福便和黄百万商量：“老伙计，你说咋办？”黄百万想也不想就答道：“回家找大当家罢！”好吧，这算是问道于盲。两人抓耳挠腮又在蛮子洞里搜罗了一遍，依旧是毫无突破，正懊恼无助之际，只听得远远的有人在叫。
“莫知福，莫知福……”
上得地面，莫知福便听到了韩大娘的呼唤声，心里暗道不妙，却也只得硬着头皮应了一声。韩大娘远远地飞奔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人，那人胡须飘飘，一身青衣，满脸的怒气。这老汉其实也不用介绍，那便是清江屯账房里的头头，“两只算盘叮当响，一个脑瓜滴溜转”的海典司，海心凌她爹，海九章了。
韩大娘怒道：“老东西！这么大事，也不和老娘说一声，好歹把兵器带上呀！”
莫知福接过大铁棍，一时之间结结巴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黄百万接过那油光铮亮，包浆满满的擀面杖，却皱着眉头到：“弟妹啊，老夫的武器可不是这擀面杖啊，这玩意虽然用得顺手，是不是太短了些？”
韩大娘道：“你三十年都没动过武，老太婆咋知道你使唤什么兵器？还能顺手给你抓个家伙什来……不错了，也该将就些。”
黄百万无可奈何：“老夫的武器，便是那夹烧饼的大火钳，就挂在炉子上的。”
海九章拿着一把黄澄澄的算盘，那便是他的武器。这算盘精铜所铸，镶有金边，看起来精致之极，沉重厚实，也算一件了不得的宝物。
海九章开口道：“两个娃娃不见了？”
莫知福便一脸的愧疚，正待解释，海九章一摆手，自行说道：“现在屯子里都传遍了，我也听宋清那小子讲过了。这事情，起因便是爬山，然后便是捉兔子，然后便是放兔子，然后又是捉兔子，然后掉坑里了。这里头五件事，简单来说，各有两分责任。”
莫知福松了一口气，刚要说声海典司明察秋毫，断案如神。海九章接着冷冷道：“这么大事，你莫知福恐怕也得担个四分责任，这爬山和捉兔子，你是脱不了干系的了。”
莫知福的心便咚咚地跳，看着海九章噼里啪啦地拨弄算盘，煞有介事，不禁汗涔涔起来。
黄百万在一旁打圆场道：“海典司，这未免，未免……太严重了罢？”
海九章一摆手，接着道：“我海九章一向是非分明，毫厘必清，你不知我的大号叫做神算子海九章么。唉，两个娃娃如今去向不明，生死未分……”
这会儿莫知福和韩大娘的脸色都有些紧张起来，心道，就算有错，可要算账，也等事情完了再算行不行？可自己理亏，无言以对，只得听海九章接着讲道：“两个娃娃如今去向不明，生死未分，恰巧今日庄中好手尽出，粗略一看，能够拿得出手的四大高手，清江四老，却都在此地了，责无旁贷，那我等何不携起手来，当机立断？”
莫知福和韩大娘便喘了一口气，黄百万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海九章道：“这五件事和十分的责任，却只不过是天意之下的人为，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即便两个娃娃掉进坑里，那也不是不可挽回的事故，所以，这掉进坑之后的罪魁祸首，当有那九十分的罪责，我们且尽快查清，挽救小女和林公子罢……”
黄百万便捶着胸脯道：“吓死我啦，吓死我啦。原来是一百分的责任，莫知福，一百分里你担个四分，简直是公平合理，公平合理！”
莫知福便干笑了两声，朝海九章拱了拱手：“海大人真是明察秋毫……”
海九章把算盘一抹，道：“死尸在哪里，坑在哪里？”
清江四老便去掀开树堆，细细查验四具尸首，显见得是死去多日了，要不是冬天冷，只怕早就烂光了。四人看了半天，不明所以，又从那蛮子洞的破口先后跳了进去，海九章和韩大娘又就着火把仔细看了一圈，也是一无所获。
最后在那厨房里围坐一圈，准备商量商量。
海九章把算盘横在膝盖上，手指一弹，啪一声，做了个算珠定位的起手式，便问：“你们怎么看？”
莫知福便看了看黄百万，黄百万点点头，莫知福道：“咱们毫无所获，看来得出洞去，叫上人手，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一片的蛮子洞逐个儿清查一遍，把海丫头和林公子找到。”
海九章摇了摇头，道：“老莫啊，当个四叶的管事，我听说，你这几十年一直不服气。今日看来，你离五叶典司之位，依旧是十万八千里的差距……我且问你，为何这蛮子洞的头顶会有个洞？”
莫知福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年久失修，垮了罢？”
海九章摇头道：“老伙计，你这脑袋，还真是缺了那些许的灵气。你看，我们围坐在这里，却又是为甚？”黄百万抓了抓满头灰白的头发，道：“通气？便如我那烧饼炉子，须得上下通气？”海九章笑道：“我们此刻当然是在这洞口之下通气的了，但……你们莫非以为，那墓里的死人，也需要在厨房开一个洞通气么？”
莫知福张大了嘴，惊奇地问道：“你的意思，这个洞不是人弄的？真是自己垮出来的？”海九章指了指顶上，啪的一声，弹动了一颗算珠，算是下了个结论：“你看那洞口，毫无裂痕，虽则形状随意潦草，却也光滑平整，乃是有人从内往外，开的口。”
海九章又弹了一颗算珠，道：“再看这掉下来的草和雪，没有泥土，草又这么长，只能是从别处拿来盖住洞口，还留着通气用的。”
莫知福不禁骇然，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自己真是太笨了。
海九章又弹了一颗算珠：“这洞口正对着这灶台，却也并非巧合，该是有人也要利用这灶台的高度，方便进出，说起来这高也不高，矮也不矮，以你的本事，跳得出去么？”海九章看着韩大娘，韩大娘点了点头。她的轻功，四人中算是最好，身子也最轻，全力一跃，自然是可以，这三个老头，可就难说了。
海九章接着弹了第四颗算珠：“这洞以你的本事，抱着一个娃娃跳得出去么？”
韩大娘摇了摇头，道：“那两个娃娃已经十多岁，有些重量，只怕跳起来不够高；再则，洞口并不宽敞，一大一小同时过去十分勉强，岂不是要连抠带拉，弄一身的泥？”
海九章点点头，弹了第五颗算珠，道：“那么基本可以肯定，这两个娃娃，都还在这洞里。但是有个前提……我们进来，用的这根绳子，莫知福，你回屯子的时候，是收了还是没收？”
莫知福道：“先前那绳子是刘家老二的，走的时候收走了。如今这绳子是黄百万家里带的。”海九章道：“那就好，希望更大些了。”
黄百万后悔道：“看来迟早要在这山里打一架……早知如此，把我那火钳带上好了。”
莫知福听了海九章的话，十分纳闷，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鬼地方转了无数遍，看过无数回，还能有什么古怪？两个娃娃能还在这里头？……可是又在哪里？
这里上上下下，几乎每一寸墙壁他们都检查过，敲过，连蛮子洞里的大小物件，灶台火膛，石门石床，也都检查过。
还有什么地方，能逃过四个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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