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声里,一个年迈的道士从右边石塔上狂掠而下,手中拂尘一摆,将余福的手打歪了,余福的手没有能够插进杜金罗的胸膛,却把杜金罗的肩膀给划伤了,哧啦一声,杜金罗的青色锦袍给余福的手指划破,肩头上留下一道三四寸长的口子,黑血一下就流了下来。杜金罗就觉得伤口一麻,心中暗叫不妙,这余福的手有毒啊!
那年迈的道士一拂尘打歪了余福的手臂,随即又飞起一脚,想踢开余福,余福果断还手,将那年迈的道士直接击退出五六丈,杜金罗借着月光,仔细一看那道士,又惊又喜道:“师叔,是您老人家来了吗?”
年迈的道士哈哈一笑,把拂尘一甩,扛在肩上,故作潇洒道:“谁说不是呢?哎呀,还是咱们爷俩有缘哪,这大半夜的,你师叔我睡不着觉,溜达到这塔林,竟然意外救下了我师侄的性命,难得,难得!”
余福瞪着血红的眼睛,上下打量这个年迈的道士,只见他约有六七十岁年纪,很是瘦弱,三绺胡须,高鼻梁,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头上束发盘髻,戴着一顶扁平的金色混元帽,穿一身紫色道袍,肩膀上扛着一柄拂尘。穿着一双白布的袜子,登着一双云鞋,倒是有些世外高人的风范。
余福抽了抽鼻子,不屑的问道:“牛鼻子,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为什么要阻止咱家捉这傀儡!”
那年迈的道士先向余福打了个稽首,这才不慌不忙道:“贫道金阳子,夜观天象,见此地有魔气升腾,故此自沉阳宫而来,没想到在这里救下我的师侄杜金罗,余福施主,贫道问你,你因何入魔啊?”
余福想了想,摇头道:“咱家不记得了!咱家只记得咱家非常生气!你这胡吹法螺的牛鼻子还是滚远些的好,不要误了咱家的大事!”
金阳子笑道:“余施主此言差异!贫道是至诚之人,从不说谎!施主怎么说贫道胡吹法螺?”
余福冷笑一声,用手指着金阳子道:“你这牛鼻子,十分的胡说八道!那沉阳宫离这里有近千里路程,你如何一见到魔气,便能跑到这里来?你还不是骗人?你这道士张口即是谎言,将来必然不得飞升!”
金阳子大笑道:“余施主,难道你能腾云驾雾,贫道便不能腾云驾雾么?你从龙安山后山驾起妖风妖雾,走了半夜才来到这里,难道贫道就不能尾随而来?哪有这样的道理!”
余福沉下脸道:“你这牛鼻子肉眼凡胎,故弄玄虚,先吃我一拳!”余福扑上去抡拳就打。那金阳子抡动拂尘,和余福战在一处。余福一拳打来,金阳子便用拂尘去挡,拳头打在拂尘上,铮然有声。两人僵持在一起,余福拳上用力,金阳子用拂尘苦苦顶住,两个在地上拼尽气力。
旁边杜金罗看得着急,就想上来帮忙,那金阳子在百忙之中不忘摇手,示意他不要上前。杜金罗无法,只好站在那里望着。金阳子向杜金罗一打招呼,不免分心,手上的力道弱了,拂尘被余福一把推歪,余福也不客气,一拳打在了金阳子的肩膀上。金阳子虽然身形一晃,却不为以意,跳到一旁,从怀中忽然掏出一张黄色符纸,丢向余福,口中念念有辞,最后念一声,“疾!”
余福躲闪不及,被那符纸贴中了脑门,立刻不能动了。杜金罗大喜,就拿短戟来刺余福,金阳子慌忙用拂尘挡住了短戟,摇头道:“金罗师侄,此人命不该绝,你万万不可伤他性命!免得遭了报应!”
杜金罗哼了一声,收回短戟,一脸不悦。谁知道余福被符纸封印之后,何若愚竟然大叫一声,噗通一声跌倒在地,化作一股黑气,死的不能再死了。杜金罗这才吃了一惊,疑惑的望着金阳子,大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金阳子一摆拂尘,一道高深莫测的表情道:“这人已经是个死人,是傀儡,全靠着余福借给他的黑气活着,余福一被封印,它也就死透了,只可惜这人已经入了一品境,竟然不得好死,显然前世没有积德行善!”
杜金罗啐了一口,骂道:“他今世就没积德,和前世有什么关系?”
金阳子诧异道:“你怎么知道他今世没积德?”
杜金罗冷笑道:“我和他同在福王手下做供奉,他干了多少坏事我还不知道吗?我虽然才来了两三个月,可是这个家伙坏事就已经干了不止一箩筐了!四处搜罗漂亮女人,打晕后供给福王那个,就光这一项,他就够死十回的了!”
金阳子用左手扯了一下自己的胡子,苦笑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去给那福王做供奉呢?”
杜金罗把短戟背在后背,一脸无奈道:“两个月前,我在这伏龙寺内见到一个绝色女子,美艳无比,我一问别人,才知道她是福王的侍妾郭朝云,我舍不下她的美貌,便尾随她到王府门口,夜探福王府,才知道福王在招兵买马,四处网罗高手,于是我便投到福王手下做了他的供奉。那福王待我不错,我也就没好意思对他的侍妾下手!”
金阳子放声大笑道:“哎呀,我的师侄!你真是太有意思了!你堂堂的四大魔头,什么事不敢做?当年因为你杀了你师娘,被你师父一怒之下逐出了师门,你连师娘都敢杀,什么王爷的侍妾算个狗屁?那王爷又不缺女人,你就把她抢走也就是了!”
杜金罗怒道:“师叔,这些年人人都当我是杀了师娘的凶手,师门人人骂我,我何曾辩白过?我横行江湖,在意过什么人?我想做什么事就做什么事,黑白两道人的人,撞在我手里的,我都给杀掉了,我在意过谁?可是唯独女人,我非要她心甘情愿的从了我,而不是用强!男人的力气本就比女人大,用强算什么本事?”
金阳子大笑不止道:“那你何苦杀了你的师娘?总有原因吧?你不对别人讲,今天对师叔讲一讲吧!”
杜金罗冷笑一声道:“这也是师门的一桩丑事,还是不外扬的好!”
金阳子摇头道:“丑不丑的,出你之口,入我之耳,又没有别人知道!”
杜金罗瞧了瞧被符纸封印的余福,摇摇头,没说话。金阳子见状,知道他恐怕余福把这事听到说出去,呵呵笑道:“师侄,你只管放心,他此时被封印住,耳不能听,口不能说,连思想也是静止的,你只管说,他听不到的!”
杜金罗这才叹了口气,“金阳子师叔,这口黑锅我可是背了快二十年了!当年师娘背着师父偷人,还和那奸夫算计着要毒杀师父,做一对长久夫妻。恰好被我听到,我一怒之下把她们两个人都杀了,那男人的尸体给我丢到苍耳山的后山去喂了狼!我把那男的尸体丢掉,回来的时候,恰好被师父给看见了,请问这事我如何能告诉师父?”
金阳子叹道:“好孩子,好师侄!为了你师父和师娘的名声,你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真难得!”
杜金罗笑道:“我在江湖上人称四大魔头之一,黑白两道通杀,可谁又知道我杀的都不是好人呢?白道的两个大侠,什么河东双雄谢鹏飞,谢鹏翔兄弟,死在我的手里,人人都道是魔头杀侠客,可他们兄弟两个是正在劫掠一名绝色女子,准备抢回去做禁脔的时候,被我除掉的!这等枉背着侠义之名的畜生,如何能够留在天地之间?如果他们这样的人都配称侠义,岂不玷污了侠义二字?”
金阳子一甩拂尘,笑道:“你果然是个好孩子!宁可自己背着魔头的名声,却要替天行道,不容易!”
杜金罗哈哈大笑道:“我怎么敢谈到替天行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既然老天爷对谁都一样,也许老天就能原谅他们吧,可我的责任就是送他们这些无耻之徒下地狱!叫我是魔头,原也没错!”杜金罗用手指了指余福,“师叔,你说吧,这条狗你要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