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活楼的老鸨子春姨见孙宗诚面生,还带着仇家十几个家奴闯进妓院,那一定是来找碴的。而且孙宗诚开口就说要兔爷,还说最好是做过秀才的那种,立刻就明白,这是针对仇致龙来的。老鸨子春姨用手扶了扶头上的珠钗,满脸堆笑道:“哟,大爷您可真会说笑话儿,哪有秀才相公到青楼来做兔爷的?”
孙宗诚趾高气昂,在快活楼一楼的大厅里找了处靠中间的座位,大大咧咧的坐下,仇家十几个家奴都知道这位孙校尉是公主身边的红人,立刻狐假虎威的分左右两边站立,一个个怒目横眉。
仇家别院的二管家仇成用脚踩着旁边的一张椅子,撸胳膊挽袖子,望着老鸨子气势汹汹的问道:“我说万春啊,这位孙爷可是我们府上的贵客,连我们家老爷子都要敬他三分,怎么,到了你这快活楼就连杯茶水都没有?你万春好歹也曾是有名头牌,面上的人,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吗?”
穿墨绿色小夹袄,下身长裙曳地的老鸨子万春一扬手中绿色绣花的帕子,回头向里面骂道:“桂香,桂桃,你们这几个不长眼睛的死蹄子,有贵客来了,还不赶紧出来敬茶!”随即又转过身笑道:“不知这位大爷贵姓啊?贵客临门,怎么好让大爷在这大厅里坐着,还是到里边的雅间坐着喝茶慢慢聊吧?”
被称作桂香的姑娘端着托盘,托盘里是越窑产的青瓷茶壶,茶碗,果然带出一股桂花的香风,笑容满面把茶碗轻轻摆在桌上,凤凰三点头倒了七分满的茶碗,娇笑道:“这位爷,请用茶!”
孙宗诚故意瞧了瞧桂香的翘臀,做出一副色迷迷的表情,点了点头,嘴里嘟囔道:“这个妞儿的身材硬是要得,脸蛋嘛,还是差了些火候!哦,对了,老鸨子啊,大爷我姓孙,是仇家二爷仇凤禄托我来你这快活楼办点儿事情,咱们在这大厅里说话也敞亮,我看就不用去什么密室雅间了!”
此时,仇凤禄已死的消息只有仇家人知道,外人还无从得知,所以孙宗诚要打着仇凤禄的旗号来办事。毕竟仇凤禄和郡守萧成的关系相当亲密,提仇凤禄的名字,快活楼肯定要给面子的。孙宗诚故意摆出这副牛气冲天的样子,就是想要借势唬住老鸨子。
从快活楼一楼大厅路过的一些客人见孙宗诚带着十几个家奴,一副大拽拽的样子坐在那里,都很诧异。要知道这快活楼背后的靠山可是郡守大人,可是眼见的这位摆出一副鼻孔朝天,凡人不理的样子,而老鸨子居然没有下逐客令喊龟公们出来撵人,那这位一定是有着极其过硬的背景了!
万春来到孙宗诚身旁,一脸歉意的笑道:“哟,原来是孙爷,我们这几个迎客的丫头都是新来的,不懂事儿,看不出眉眼高低,要是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孙爷见谅,等下我再狠狠收拾她们!但不知道孙爷来到我们快活楼要办的是什么大事情啊?”
孙宗诚靠在椅背上,哈哈一笑,“万春啊,孙爷我呢,说话喜欢直来直去,咱们也就别在这里打这哑谜绕弯子了,没意思!你那茶还是留着自己喝吧!咱们说正事,仇致龙瞒着我们二公子干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把我们二公子一位相好的苗相公给打了一顿,还把苗相公给拐带到了你快活楼,二公子现在已经知道这事儿了,大发雷霆,请我来把仇致龙和苗相公给一起带回去!”
万春听孙宗诚这样说,心头狐疑起来,既然仇成说这位孙爷是仇家老爷子的贵客,又怎么会被仇凤禄打发来捉仇致龙回去呢?怕是这里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吧?
想到这里,万春用手抚了抚自己挺拔的胸部,嫣然一笑道:“哟,孙爷,我还当是多大的事儿呢!原来是为仇致龙来的,多大的事儿啊,值得这么兴师动众吗?要是二爷本人来了,不过就是一句话罢了!在这快活楼,谁敢拂了二爷的面子?”
二管家仇成大怒,横眉怒目道:“仇致龙不过是我们仇家的一个奴才,也要二爷出面来要?你万春还真是好大的面子!”
孙宗诚突然神秘兮兮的瞧了瞧左右,伸出手勾了勾万春,见万春附耳过来,才低声道:“就是告诉你也无妨,二公子现在正在家中被老爷子训斥,这苗相公不止是二公子的好友,还是辽东道经略副使云大人的大公子云立宗的好友,更是宫中御用监苗公公的侄子,苗公公可是杨大总管面前的红人!所以仇老爷子十分生气,责罚了二公子,又请我来带回仇致龙,接回苗公子!”
万春听孙宗诚这样说,也暗自心惊,宫内杨大总管亲信的侄儿,那倒真得罪不起,仇家老爷子为此发怒,倒也是说的过去,不由回头望了一眼后院的二楼,沉吟了一下,这才勉强笑道:“哎哟,孙爷,听您这一说啊,这事儿倒真有点儿麻烦了,刚才萧大公子带人往后楼去见仇致龙了,这仇致龙也够可恶,我们要是知道这苗公子的背景,哪敢收啊?”
仇成在一旁不耐烦的问了一句,“哪个萧大公子啊?”
万春妩媚一笑,故作风情万种的道:“咱们这松山城里,还能有哪个萧大公子,就是咱们郡守大人的大公子萧劲滔呗!萧大公子一向喜爱男风,满城人谁不知道,所以听说仇致龙带来一位眉清目秀的相公,就赶着往后楼去了!”
孙宗诚闻言大惊失色,赶忙问道:“这位萧大公子去了多久了?”
万春想了想,不是很确定的道:“至少有两盏茶的功夫了吧!”
孙宗诚苦笑道:“哎哟,这个仇致龙啊,真是个惹祸精!这事儿要是让苗公公给知道了,那肯定要大发雷霆,就是你们郡守大人也吃罪不起!快快快,快带我去后楼接苗相公,至于银子什么的,那都是小事,要是把这娄子捅大了,咱们全都好不了!”
万春听孙宗诚这样说,心里也有些着忙,赶忙道:“孙爷,您随我来!”说着话,提着裙子在前边带路,后边仇成等人一路跟上,有龟公想过来阻挡,万春给他们使了个隐晦的眼色,那几个龟公只好退后,闪到一旁。
快活楼的后院,并不对普通客人开放,也不是一般人想进就能进的,孙宗诚在万春的带领下,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后院,其间,经过了几道门,有七八个彪形大汉把守,果然是戒备森严,那些大汉见到万春,都躬身行礼,显然这位老鸨子在快活楼的身份不低。
孙宗诚一边随着万春往后院走,一边四下观瞧,这后院在外面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等又走过了一道月亮门再一看,里边就和大户人家的别院相仿,院中有水池,有凉亭,四周植了些稀有的花草,有正宅有厢房,看起来十分精致,正宅有三层,主体青色,砖木结构,院中天井里还种了几棵大芭蕉。
此时天色已晚,楼檐下的左右各有六个琉璃盏,盏内放着青色夜明石,把院子照的青光流溢,映照着芭蕉叶上的水滴,分外迷人。正宅的三楼上,有琴声传来,还有男子女子的说笑声,拍手声,有人在这里喝花酒。
万春带着孙宗诚等人顺着边上的木梯上了二楼,直奔二楼中间的两间屋子去了。此时,二楼中间左边的屋子里,仇致龙搂着一个满头珠翠的妖冶女子,正在给那女子灌酒,仇致龙已经喝的醺醺醉,调笑道:“魏姑娘,今儿你必须得多喝点儿,不然就是不给我仇致龙面子!”
被称作魏姑娘的妖冶女子笑道:“仇爷,奴家可真是喝不了了,再喝一会儿,今晚就什么也做不了了!再说等会儿您还想听奴家唱曲呢,再喝下去奴家就要人事不知,哪还唱得了曲了?”
仇致龙用手抚摸着魏姑娘的红唇,一脸猥琐的大笑道:“没关系,没关系,唱不了小曲,可以哼点儿别的给你仇爷听听,只要是从你这张小嘴里哼出来的,仇爷都喜欢!来,让仇爷亲一下!”说着,在魏姑娘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魏姑娘轻轻用粉拳捶着仇致龙的胸膛,故作娇羞道:“哎呀,仇爷你真的好坏!”
隔壁的屋子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屋内客厅的墙上挂着一个满堂红,里边是两枝红色的大蜡烛。屋内里间有一张大拔步床,外边罩着粉红色的幔帐,拔步床旁有绣墩,有一张小梳妆台,梳妆台上有铜镜、眉笔、口红等物,似乎是女子的闺房一般。
被人灌了药的苗雨亭正坐在客厅中一张案几前,气的面红耳赤,案几上有酒有菜,却一口没动。一个二十多岁阔少打扮的人坐在另一张案几前,案几上是四个精致的小菜和酒壶、酒爵,那阔少喝酒吃菜,正春风得意。
长相英俊的阔少旁边站着一个宫装打扮的男子,那男子穿着宫装,眉心有一点红痣,脸上擦着脂粉,身上香气扑鼻,如同女子一样,那宫装男子手里还捏着一个精致的红色小皮鞭。宫装男子上前提起酒壶,给那阔少斟了一爵酒,声音娇滴滴道:“公子,请满饮此盏!”
那阔少不理那宫
装男子,只喝了一口酒,望着苗雨亭眉开眼笑道:“苗兄,自从小弟我第一眼看到你,就为你倾倒了,苗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胸有锦绣,腹藏乾坤,真是让小弟倾慕不已!来,我萧劲滔敬苗兄一杯,待会儿苗兄一定要狠狠的虐我才是!”原来那阔少就是郡守家的大公子萧劲滔了。
萧劲滔放下酒爵,歪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宫装男子,大声道:“成儿,快虐我!”那宫装男子答应一声,举起手中精致的红色小皮鞭,抽在萧劲滔身上,萧劲滔大叫一声,“啊,舒服!快,用力!”那宫装男子又答应一声,用力连抽了几鞭子,萧劲滔脸上是既痛苦又享受的表情,歪在地上呻吟了起来。
苗雨亭既恨又怒,望着萧劲滔冷笑不止。萧劲滔大声道:“苗兄,你看到了没有,呆会儿就请苗兄像这样用鞭子虐我,滴蜡更好,小弟真真是爱死苗兄了!”原来这萧劲滔是个心理不正常的变态,需要虐待才舒服。
苗雨亭气的面红耳赤,狠狠啐了一口,骂道:“我苗雨亭堂堂男子,岂能像你一样不男不女,做些禽兽的行径?快快放我出去,不然我就要骂人了!”
萧劲滔翘起兰花指,微微一笑,“苗哥哥,这间屋子的隔音效果可好呢!别说你骂人,就是在这屋里放鞭炮,外面也是半点儿声音都听不到!人家只是仰慕你,你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嘛!有些事情,你是不知道的,等你享受了,才知道它的好!”此时此刻,萧劲滔的那副尊容,真让人看起来不寒而栗。
苗雨亭正要大骂,忽然听到房门被人敲响,萧劲滔立刻怒了,回头道:“成儿,你去看看是什么人,竟然敢在这种时候打扰本公子的雅兴!”
宫装打扮的成儿立刻答应一声,走过去打开房门,却是老鸨子万春带着十几个人在门外。苗雨亭向门外一看,却看到了孙宗诚,立刻又惊又喜,既然孙大倌来了,他知道自己有救了。苗雨亭已经知道殷若楠是公主,那她身边的人一定是官员或护卫,所以心里一下就踏实了下来,索性稳坐在案几前,不动声色观望。
萧劲滔回过头,见门外是万春,立刻怒道:“万春!你怎么敢在这种时候来打扰本公子的雅兴?”
万春低眉顺眼道:“大公子,奴婢平时是不敢随意打扰公子的,现在是有天大的要紧事要回禀公子,还请大公子恕罪!”
萧劲滔勃然大怒道:“还能有什么事情比本公子找乐子还要紧?本公子今天有幸遇到苗相公,简直是一见倾心!你竟然敢在这种时候打扰本公子,等会儿我再罚你!你说,有什么要紧的事?”
万春提起裙子,迈步进了屋子,紧行几步,来到萧劲滔面前,低声耳语了几句。萧劲滔脸上变色,回过头望着苗雨亭,狐疑了半晌,才低声问万春道:“你确定他是苗公公的侄子?”
万春哎哟了一声,苦笑道:“我的大公子,奴婢哪有胆子敢骗您呢?这些人从仇府赶来,就是要把这苗相公给接回去。仇二爷因为这件事,都被仇老爷子禁足,在家里出不来了!这些人还要把仇致龙带回去处罚呢!”
萧劲滔听万春这样说,立刻火冒三丈,骂道:“他娘的,仇致龙竟然如此害我!苗公公的侄子也是随便能碰的吗?他怕是不知死活!”萧劲滔转念又一想,疑惑的问道:“不对呀!仇致龙再嚣张,他也不敢把苗公公的侄子绑来快活楼吧!那不是作死吗?别是这些人有诈吧!”
万春摇头道:“大公子,这仇成和仇家的那些人,奴婢都是认识的,偶尔他们也会来咱们快活楼快活快活,这种事情,谁敢胡闹呢?”
萧劲滔沉吟了一下,忽然道:“叫那姓孙的进来见我!”万春回过头,喊孙宗诚进屋,孙宗诚大摇大摆进了屋子,大模大样来到萧劲滔面前,两人四目对视,瞬间爆出火花。萧劲滔盯着孙宗诚的眼睛,“姓孙的,你不是仇府的人?”
孙宗诚摇摇头,“在下不是仇府的人,是仇家老爷子的客人!仇二公子被罚禁足,所以仇老爷子央求我来接回苗公子,免得大家脸上都无光!”
萧劲滔皱着眉头站起身,上下打量孙宗诚,忽然冷笑一声,大声道:“你这个骗子!苗雨亭根本就不是苗公公的侄子!本公子到过永安,见过苗公公,苗公公根本就没有兄弟,又哪里来的什么侄子!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敢到此假冒仇府的客人,从本公子手中骗人!”
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