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前脚进,张异和他妹妹后脚就跟了进来。此时两人的心情,就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向多话的张异,此刻也缄默不言。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他们本该千言万语感恩戴德,或许是由于伤痛的缘故,他们竟没有说出一句感谢的话来。
还是剑客先开口说道:
“对于你们的事我不关心。那边架子上有水,你们先把伤口清理干净,我待会给你们敷点创伤药。”
剑客说罢,便翻开了床上的包裹,简陋的包裹一打开,里面瓶瓶罐罐,大的小的全是药,很是齐全。
张异兄妹相顾无言,并没有什么可以伤心的事,只是仍未找到语言的突破点。按照剑客所说,他的洗脸架子上倒有一个水盆,架子旁边也有两个水桶,一个盛清水一个倒脏水,两人相顾无言,似乎是哥哥带的头,才走去洗洗。
剑客的药瓶不少,但大多是一些散药,他挑选了几个放在桌子上,一张纸铺在前面,这瓶一点,那瓶一些,开始了调药。创伤药并不难调,他轻车熟路,三两下便调好了。而这时,张异兄妹也清洗的差不多了,走了过来。
两人乖乖的坐在了剑客的旁边,看着剑客的所为都大为感动,剑客说道:
“来张异,把脸凑过来。”
张异一听,急忙开口道:
“客官,哦不对,恩人恩人这可使不得,我自己来就是了,您先前的帮助我们都无以为报,再怎么好意思麻烦您呢?”
哪知剑客不听:
“凑过来。”
剑客淡淡的说了三个字,明显比张异的三百个字更管用,张异听后,只觉得无法拒绝,只能把脸凑了过去。
张异伤的挺重,全是拳头的“功劳”,眼睛、嘴巴、鼻子,肿胀、淤青,还有就是难看。身上也有,不过他身体还算结实,相比于身体各处,脸上的痛感更让他清晰。有些地方都被打破了,鲜血结疤,早就破了相了,剑客把伤疤揭开,涂了一层粉,再上了一层药,不看张异的表情,光看着都疼。
“疼是疼了些,不过好的快。我的药效可是寻常药的几倍,不到三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剑客用纱布把上药的地方包扎了下,由于张异脸上受伤范围广泛,这一包整个脑袋倒只剩下了半只眼睛和一个嘴巴,看的他妹妹噗嗤一笑。
“哥哥,你该照照镜子,这比你没受伤时好看多了。”
张异知道妹妹是在笑他,脸上看不见任何表情,连仅剩的一只眼睛都闭着,意思是在表明自己的无语。
剑客回头一看,张异妹妹的笑声便戛然而止,脸洗净的张异妹妹,脸上并没有什么伤痕,只是嘴皮破了些,脸上有些指印,像是被人打过。但却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樱桃小嘴,鹅黄脸蛋,蛾眉皓齿,齿中有两颗浅浅虎牙,笑起来有两个深深酒窝,看着人一暖。而两只眼睛大方圆润,顾盼神飞,极富魔力,能让人春心荡漾。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剑客不由仔细一瞧,她的眼睛眼神和芙蓉姑娘倒有几分相似,而待剑客瞧清楚,这才发现,她着了一件和芙蓉姑娘相同的浅色素衣,发型已乱,倒也有着原型。再回想起先前的声色,感觉十分熟悉,剑客脑中快速运转,他似乎发现了什么。
张异的妹妹小脸通红,不知是心中秘密被发现,还是其他。张异一看,心中一惊,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开口说道:
“恩人,我妹妹倒没受什么伤,不用像我这般受罪吧?你知道女孩子,爱美。”
张异一说,剑客便反应了过来,瞬间觉得有些失态,不过心中疑惑未曾惊扰,当即说了出来。
“张异,你妹妹倒是生的国色天香,是亲妹妹吗,你看你长的?”
张异以为剑客发现了,大气都不敢出,听完,原来是跟自己开了个玩笑,只能陪着笑,不过笑中多的还是尴尬,剑客何时和他说过玩笑话。
“真是亲妹妹,她随我娘,我随我爹。要不我时常说我爹相当有福气呢。”
“嗯,确实长得不错,单看眼睛,跟我一个认识的人何其相似啊。缘分,真是缘分!”
缘分二字,剑客刻意加了些音量,言中之意可能是说这是场美丽的邂逅,而言外之意,张异听着觉得,张异他妹妹听着觉得,有生气和责问的意思在里面。吓的他们几乎要僵坐在那。
但最终还是张异接过话茬,开口说道:
“恩人,其实您和我妹妹两人,之前……之前见过。”
“哦?什么时候?”
“昨天。”
“昨天什么时候?在哪里?以何种方式见的面?”
张异觉得剑客像是在审讯自己,可坦白从宽,他不得不老实回答:
“昨天快晌午的时候。在您的房间。我妹妹她戴了个面纱,严格来讲您并未全部瞧见。”
剑客一听,果然如自己猜想一般无二了。
“你的意思是,你承认你和你妹妹联合起来骗了我十两银子咯?”剑客话锋一转,万万没想到,原来昨天对他“轻薄”的芙蓉姑娘,竟然真是张异他妹妹假扮的,想必今天打架这一出,也正是因为如此。
气氛开始变得凝重了。
“对。我们确实骗了您十两银子,您今天也确实救了我们兄妹两人,所以恩人有什么条件和要求,我做牛做马听您驱使,绝无怨言。”
“做牛做马?哼,张异,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吧?你几斤几两难道不清楚?你值十两银子吗?你准备拿多少银子报答我的恩情?”剑客声音变高,显然是生气所致。
张异一时语塞,人在江湖走,最重要的是情义,剑客救了他们兄妹俩,即使剑客提些无礼过分的要求,他也会尽量满足,可是剑客把他怒斥了一通,明显他的做牛做马对于剑客来说一文不值。
这时张异的妹妹瞧着气氛尴尬,说道:
“恩人,我值十两银子,我也愿意报答您的恩情,做牛做马都可以,甚至,甚至……”
“甚至什么?以身相许?”
张异一听,顿时脸色一变,妹妹是他在世上的唯一亲人,怎么可以这么随便呢。即使剑客看上去并不是个坏人,即使剑客刚才救了他们,即使剑客并不缺银子是个大款,可是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说剑客看上去配不上自己的妹妹,自己的妹妹是二八芳华花容月貌,而恩人剑客呢……但即使想到这,他却不敢说出来,他盯着妹妹,等着妹妹拒绝,唯一的眼珠子都掉出来了。
哪知他妹妹不知为何,就如同着了魔一般,竟然扭捏着想点头答应,并未看向张异,急得张异是干着急。
原来,经过两次接触,张异的妹妹发现,剑客虽然胡子发达,可皮肤细腻看上去年纪并不大,如果稍加修饰,也不失为成熟,尤其是剑客那一双眼睛,眼眶不大,瞳孔却很大,而瞳孔里面,又是一层黑一层灰又好像有一层蓝,就像是黑暗中藏着什么美好的事物,如果仔细瞧,就会发现更多惊喜。
张异的妹妹扭扭捏捏的一阵,羞红了脸,似做了个艰难的决定,点了点头。张异一看,想死的心都有了。而剑客一看,则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好!那这样,你们两个,现在去给我弄些好吃的来,就当报答我了。”
“啊?”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我饿的都不行了。”剑客说完,再也忍不住的肚子咕噜一叫,表明他饿已经是件相当严重的事情了。两人一听,相当惊讶,剑客的要求也太简单了些吧,一顿饭,就当做报答了?可看剑客的表情并不像说谎,张异不由得佩服起剑客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的大侠?想到这,他这才对剑客的偏见少了些。
“记住,多弄些菜,弄些好的营养丰富的,这样你们才好的快。”
“哦还有,外面刚才破坏的东西,你给店家说声,记在我帐上。”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我真真饿的不行了。”
对待工作,张异是相当有激情的,他接触的人太多了,也就知道,大多数有钱人,脾气都相当的差,而且人品也不行,可并未接触多久的剑客他所谓的恩人,竟是一个十足的好人,也并没有贪图自己妹妹的美色,更没有狮子大开口索要银两。现在唯一的要求,仅仅是需要一桌饭菜,而且更多的还是给自己和妹妹准备的。张异突然想起一句话,只祝愿好人一生平安。
在剑客的再三催促下,两人才应声出门准备饭菜去了,这时剑客的肚子又咕噜叫了几声。
吃了饭,晚上便是所谓的“沙帮成立大会”,已有一些沙帮的帮众着了一件背上印着一个圆、圆里写着沙的小篆字体这样一件黄白相间的衣服,在开心客栈的大厅里忙活着,整个大厅都被他们包下,他们正着手准备着今晚的盛事。这些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只有一两个小头目在那里指挥,不见核心领导人物。
吃完饭,剑客便盘腿修炼起了心法,上午和白符铭一战,用尽浑身解数,虽未胜未负,可旗鼓相当,总能找到一些突破的迹象。多日来,剑客修为难有长进,就是因为外部的刺激太小,连身体都开始安于现状懈怠了,今天高手对战,才知江湖之大能人之多,如若能长此以往天天对决,修为定能进步神速如日中天。想必这也是师父让自己下山历练的初衷吧。想到这,剑客不由得佩服起自己的师父来,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修炼无岁月,当剑客缓缓睁开眼时,街道已经散去了热闹,灯火照亮了大店小铺,照亮了青砖土瓦,而此时土城最热闹的,只当属开心客栈了。
宣传到位的“沙帮成立大会”吸引了远近的人,闻名者,名门者,凡事对沙帮感兴趣的人,都不远百里,抽空赶了过来。整个大漠,好久没有这般热闹了,整个大漠,也好久没有新的帮派成立了,这一次,不管沙帮成立与否,土城和沙帮,都将闻名遐迩。
大厅的舞台比之前扩大了一圈,桌椅紧凑着,又增加了一些,这下开心客栈倒显得有几分拥挤,许多人都找了位置坐下,喝酒、聊天、猜拳,只等着好戏上演。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但一轮明月早已悬挂苍天一角,月色皎洁,银辉瀑布如下,照亮整个土城,今晚并不是个杀人夜。剑客清了清身子,掀开床单,床下,黑布缠裹的长方形物件安静的横躺着,永远没有要公之于众的意思,他几经留恋,这才拿上剑,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