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通往草原的路吗?”“鹦鹉”芬提头一个质问。“什么草长在沙子里?”
“我猜是莎草。”昆松说,自顾自笑起来。
“没人要你猜。”他的指导者“火雨”阿士图罗用长弓戳他,要他绷紧手臂。自从他们在冈格罗家族的屋檐下被那头母狼打倒后,昆松便自告奋勇,向队伍里的火元素使请教箭术。如今他的本事还未见涨,阿士图罗的魔法水平却先退步。
最终,“火雨”认命地拾起箭,充当起小队的弓箭手。只有在做饭时,大家才瞧得见他用魔法。他自己也蛮高兴。
只有梅里曼瓦尔不高兴。狼人团长不需要一个百发百中的射手,这样的凡人遍地都是,驱使魔法的神秘生物却不常见。然而他没有多说,毕竟,他可以找到新的元素使,却很难找来愿意陪他流放沙漠的同伴。
可同时,他晓得阿士图罗在这上面无甚天赋,也不像安修对办不好的事有种可笑的追求。这支队伍当中,没有特殊人物,没有惊才绝艳之辈,更不可能存在伟大的英雄。与其指望我们成就冒险者的事业,不如想想退休生活。
这倒是思维的好去处:剑士安修会是个蹩脚的乐手,阿士图罗很可能重新成为箭术教官,而昆松是他的助手——这小子当助手就顶天了,否则他只能去当训练用靶子,梅里曼瓦尔毫不怀疑。
“鹦鹉”芬提会有自己的铁匠铺,巴泰巴赫可以继续收徒,并带新人到芬提的店内吹嘘自己的指导水平。
而梅里曼瓦尔,狼人佣兵团的团长,很可能和族人萨斯杰回到布列斯,找一份矿工的工作,娶个黑皮毛狼女。这样我会有一窝煤团似的狼崽。每当这帮小子忘记劈柴、让灶变冷,梅里曼瓦尔就可以挨个将他们踢进壁炉里。他不禁乐了。但白皮毛也不错,就像奈莱温那样。她和她父亲一样有琥珀色眼睛,眼神却不同。
这样的日子距离他还太早。不用说,跑完这趟任务,雇主的报酬不足够下半生的开销。他总得另去他处,养活手底下的人。而且冒险者真有享福的一天吗?梅里曼瓦尔对此表示怀疑。他从没见过老狼人,一头也没有。很可能是他们在逃离伊士曼前,就被月亮或他们的亲族吃掉了。
也许将来,冈格罗家族会有这样的族人罢。事实上,现在就有些正在变老的家伙,全都看西莱夫会不会派他们去送死了。
那我也不可能知道。梅里曼瓦尔心想。他唯一关心的是西莱夫的女儿,她却对他说永别了。永别了。由于他们本没有什么情感乃至任何方面的基础,当时他竟说不出半个字来阻止。永别了。她不希望我回去,好像我敢这么干似的。
至于萨斯杰,他不止是冒险者。据梅里曼瓦尔所知,恶魔猎手是没有退休一说的,这是个终身职。我们伟大的萨斯杰爵士,终有一天会戴着他的蓝围巾,死在捕猎长着獠牙的猎手的路上——比如半道被麻雀和坐骑联手甩进水里之类。他预定的猎物很可能会和麻雀一样凶残,愿诸神保佑他。
这档子事是五天前发生的,他们当时正在渡河。如今猎手的感冒好得差不多了。
那是佣兵们在布列斯边境见到的最后一条河。接下来,他们改骑骆驼,套上防沙网罩和白布斗篷,努力朝任务目标的方向前进。梅里曼瓦尔肯定他们的西塔雇主要他们往北走,只是东北还是西北,地图上没有答复。
午餐时间,佣兵们暂时休整。安修孤单地拨弄琴弦,芬提和矮人巴泰巴赫一边啃肉干一边抱怨太阳,要求老天爷快快下雨。火雨关心病号,特地给他盛了碗咸鱼汤。“我是热伤风!”后者恼怒地宣称,“而且早就好了!”
“你不喝我喝。”昆松说。作为萨斯杰最开始的“中介人”和火雨的箭术学徒,他和这猎手没一天对付。
“喝吧。”恶魔猎手轻蔑地别过头,“饶了我吧。”他独自走到一旁,注视着远方的沙丘。佣兵们也不理他。
只有梅里曼瓦尔除外。没办法,谁让他是团长,这活儿默认交给他。看来我也该给这位自命不凡的贵族少爷找些事做,免得这家伙闲得无聊,满脑子想着猎魔和复仇。
显然,这家伙身上有许多故事,还是冰地伯爵的眼中钉,但佣兵们其实不关心这些。梅里曼瓦尔向对方走去,背对伙计们呼噜噜的喝汤的声音。
“这地方好热。”萨斯杰说。
“把你的胸甲脱下来,包上白布,问题就解决了。”梅里曼瓦尔将备用的皮甲背心也丢给他。“一起干。”
“我没工夫——”
“有人放哨,有人做饭,还有人猎回柴火,你若不干这个,就只能待会儿刷锅了。”
“也许我会把它们通通打碎。”萨斯杰咕哝,“大家用头盔喝那该死的汤。”但他接过皮甲,将布料穿过领口。“这里太阳太多,冰地领的太阳却太少。诸神不公。”
“算啦,祂们又听不见。”梅里曼瓦尔不在意他的胡说,“真教露西亚听见了,保准给剩下的阳光也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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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经常这么担心。万一太阳永远不出来怎么办?”萨斯杰微笑,胡茬随褶皱运动。玛朗代诺的宴会后,他又剃过一次胡须,但毛发依然日渐旺盛。“结果阳光太多,我又受不了。”
“这里是太阳升落之地。”
“我知道。流砂之国索德里亚,一切光辉诞生的沙海。你觉得真会有这种事吗?”
梅里曼瓦尔哼了一声。“在布列斯时,一旦被人知晓我的来历,便会招来一串质问,‘伊士曼是不是黑夜诞生的地方?’,‘碎月从冰地领升起么?’,‘狼人是不是黑暗生物?’,好像他们想知道答案似的!你说,我该怎么澄清一个没人听得进去的事实呢?”
萨斯杰没有回答。骄阳似火,流淌在沙丘上,远方的白色城堡贴画一般挂在天空边缘,与所有沙漠旅客保持可望不可即的距离。梅里曼瓦尔和猎手都尽量避免直视它,因为这座城堡通体闪耀,犹如神迹。
“在恶魔猎手这个群体中,五分之四的人是盖亚和露西亚信徒,剩下的五分之一很快也会加入。”他突然开口,“你想过吗,梅里曼瓦尔?你思考过其中的原因吗?”
狼人团长静静聆听。
“很多人从不思考,他们不是我的同行。就像强盗杀死恶魔和我们杀死恶魔,二者只是作出同样的行为,不是有同样的动机。这点至关重要。如果没有信仰支撑,你根本干不了这行。我必须时刻告诫自己,时刻提醒他人,但凡有一丁点儿的失误,伙计,一秒钟,一瞬间,我就会产生怀疑。”
“这是可耻的情绪漏洞,是对守卫秩序生命的神圣职责的亵渎。这失误!我们称之为罪行。罪行是不可抹消的,而凡人这辈子,好吧,简单点儿说,我们失误频频,没有一个人完美无缺。我们坚持走上一条不能容忍错误的道路,活像婴儿非要啃核桃!我知道这不可能实现,我们只能想办法弥补。”
“一些人想到了办法。是的,听起来不错,比如干些不相关的琐事,找些不相干的乐子,忘记自己是谁。当诸神需要我们时,大家再为祂拿起武器,重拾信仰,逼迫自己承担职责。这时候,我们就比较像英雄而非刽子手了。”
他们身后,佣兵们已吃饱喝足,收拾锅碗。萨斯杰的皮甲还没包好。他机械地翻折白布,锁环“叮叮”作响。白色城堡——传说中的“圣城”赞格威尔,人们看到的充其量是海市蜃楼——依然圣洁地沐浴阳光,向凡间宣示着存在感。
“所以,梅里曼瓦尔,原谅这些盲目坚信的人吧。”恶魔猎手轻声告诉他,“我必须这样相信。如果我怀疑了,如果诸神抛弃了世人,我也就不再是我。”
佣兵们最终也没让猎手刷锅,不是为他的信仰,也不是为他的贵族私生子出身。而是相比用箭,昆松忽然觉得刷子和抹布使起来更轻松。
午夜时分,梅里曼瓦尔的佣兵团抵达了一片绿洲。数堆营火围绕着一泓二十码宽、弯月形的水池,仿佛盘子边的蜡烛。沙漠的夜晚一扫白日燥热,今夜星座闪亮,不见月影,空气中漂浮着烟雾、水汽和植物萌动的芬芳。
虽然这里十分可爱,但并非他们的目的地。在地图上,它被标注为“可联络”。狼人团长知晓这儿有雇主的耳目,便将临时营地和货物托付给火雨,自己带着昆松寻访。
绿洲依托池水存在,草木低矮,难以遮掩。梅里曼瓦尔的眼睛很快捕捉到守誓者联盟的旗帜,但闻到的却是无比炽热的气息。他抽抽鼻子,觉得有些熟悉。
联盟的营地里只有四个人,都是旅人打扮,似乎方才到此。梅里曼瓦尔不确定他们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奈莱温赶走他前,只给了他地图和货物,关于地图上的标注,她没有丝毫解释。
寻找守誓者联盟的标志,也只是出于梅里曼瓦尔的猜测。他知晓雇主是个降临者,而降临者属于守誓者联盟,他们是……他忽然停下脚步。西塔。
难怪我对这味道有印象。梅里曼瓦尔在伊士曼见过这类人。与卡玛瑞娅水妖精一样,他们是元素生命——也就是说,既不是精灵也不是妖精,完全是神秘种族。狼人团长见到的那家伙是个橙光西塔,浑身由光元素构成,长得像橘红色皮肤的自然精灵,闻起来则和火炉没两样。由于能轻易向外辐射热量,冰地领人非常欢迎这家伙。
往事令他克制不住笑容,这实在不多见。除了冰天雪地,血亲相残,回忆中竟还有值得怀念的事物。是的,无可否认,冰地领的经历改变了梅里曼瓦尔的命运。在冈格罗家族,他成为冒险者、建立佣兵团,也很难说不是受到某些影响。
当然,这话他可不会在雇主面前提起。那并非全是美好过往,掩藏在完美结局下的是重重危机。梅里曼瓦尔依旧保持警惕。
开始交涉前,他们静默地接近。营地里有三顶帐篷,只有一顶有光亮,距离篝火最近。昆松背着弓,拿剑尖拨开一间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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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远处的帐篷,支架松散,未经看顾。也许它根本不属于这个营地,而是某位旅客的临时宿地,只不过为蒙受旗帜荫庇才坐落于此。昆松摸了摸卷席,正面冰凉,背面遍布虫眼。“就那四个人。”他说。
从人数判断,我们能应付得来。梅里曼瓦尔心想。于是他带着昆松走进对方视野,准备进行交涉。“有人在吗?守誓者联盟。我找他们。”
负责守夜的一人猛然起身。“你们是谁?”
“佣兵。”梅里曼瓦尔犹豫片刻,摘下帽子。“我是兽人。”他当然不会说自己是从南方来的。“布列斯的冈格罗家族派我们送货。”
“我没听说过什么冈格罗家族。”好在见到他的耳朵,对方稍作安心,没有举起武器。“但这里的确是守誓者联盟的营地。你们就两个?”
“我的团员在不远处扎营。”
这家伙立刻作个手势。“那就这样吧。曼科?”
帐篷里人影一阵晃动。忽然,一个尖嘴猴腮的人掀开帘子钻出来,手握一根飞矛。他的双眼睁得极大,打量着梅里曼瓦尔和昆松。“这些人是?”
“陌生人。当中有个毛人。”
“我并不瞎,小德。”钻出帐篷的曼科对同伴说,接着转头面向狼人团长。“你们为这该死的旗帜来的?”
“就是这样。我们的雇主该是联盟成员。”梅里曼瓦尔告诉他,“那是个西塔。”
“没错。所有的西塔都来自闪烁之池,是联盟的一份子。”曼科同意。他一步迈出,火光将他的满脸灰毛染成金红。梅里曼瓦尔闻到酒气。“但我们不是支点成员,只是寻常商人。恐怕我们没法为你做些什么。”他说。
狼人团长皱眉:“这儿不是守誓者联盟的联络点?”
“看来我们曾抱有同样的期望,直到发现这里只剩旗帜。”守夜的小德一耸肩。“没人在。除了我们。”
“你们当中有个西塔,我想见他一面。”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一变。昆松见状,悄悄往梅里曼瓦尔身后躲。被称作小德的人与曼科对视一眼,后者正要开口,忽然帐篷里的影子变得高大,似乎有人站起身。
当他掀起帘子,人们才知道为何帐篷里的人影是如此清晰。一名裹着深色长袍、学者打扮的男性面孔的西塔出现在所有人眼前。这是个红光西塔,形容介于人类与野兽之间,肩膀宽得像堵墙。他手握一本印有蔷薇色纹路的线订书,腰佩一枚镶金水晶。他的两只光脚陷进沙子里,胖乎乎的脸上却是毫不在乎的神情。
西塔裸露在外的皮肤如太阳一般灿烂,胜过千堆篝火。才一露面,梅里曼瓦尔就眯起眼睛。
“你找我有事儿,佣兵?”红光西塔说道,“不过提问前,我想先知道你怎么察觉我的。”
“我见过你的族人,记住了你们身上的气味。”梅里曼瓦尔回答。
红光西塔抬起胳膊闻了闻,似乎好奇西塔能有什么气味。大幅度的动作差点使长袍从身上滑脱,他赶忙伸手扯住领子。“没味道。”他咕哝。
狼人团长很怀疑,西塔用元素塑造出来的器官能起什么作用。“梅里曼瓦尔,来自布列斯冈格罗家族。我是佣兵团长。”
“联盟的弟兄们叫我‘番茄头’。”红光西塔微笑,“马丁·艾朗,是个露西亚神官。这是小德和曼科,我的同伴。还有一位不方便露面,他休息了。”
梅里曼瓦尔不关心其他人。西塔神官,他心想,真是够了。“我的雇主认定这里是委托期间的联络点,需要我通知他们任务进程。”
“到丝人城?”
狼人团长回忆着地图终点。“烛女城。”
“如果你打算继续沿路前进,我可以替你带句话给我的族人。”艾朗说,“但换我就会改道去丝人城。那里是最近的城市,而且不是那种连钉马掌都找不着去处的破落小镇。我敢说城里修建了矩梯,到烛女城只需一眨眼。”
“据我所知,烛女城是神圣光辉议会为闪烁之池修建的友谊城邦,权属与索德里亚等同。丝人城的矩梯很可能无法与之联通。”
“丝人城通往赞格威尔,大不了你们在圣城中转嘛。”
梅里曼瓦尔没想到这层。也许是潜意识里,他不希望离光辉议会太近。圣骑士团和露西亚神官,任何一个冰地领人听在耳中,都会将之与屠夫并列。我就是为了躲避他们才接受西塔的委托,到头来,还是要和光辉议会打交道。
“你也要去圣城?”他察觉对方承诺能帮他带话给雇主。但关于任务,狼人团长根本没向艾朗透露。
“我是神官,算起来,也不是守誓者联盟中人。其他地方也总该有这样的人吧?出身不等于选择嘛。”
昆松怀疑地望着他们,但梅里曼瓦尔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光元素生命都来自闪烁之池,露西亚女神的神迹之地。从神秘种族和立场上来划分,西塔女王是联盟的一席,但若按信仰,许多西塔宁愿加入神圣光辉议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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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我的雇主不是后一种人。梅里曼瓦尔阴郁地想。他希望借助闪烁之池和守誓者联盟的声势,来抵挡光辉议会对当年往事的追索。冈格罗家族的西莱夫向代行者输诚效忠,于是他带着伙伴们逃走了。
“神官怎会住在联盟的旗帜下?”他不死心地追问。
回答的是曼科:“我们是东边来的旅商,毛人。艾朗是我们请来的向导,他刚好要返回圣城。”他抓抓头,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好了,现在你得到答案了,而我们本不该和陌生佣兵说这么多。”
“女神让我平等对待每个人。”艾朗辩解。
“是么?我们付了账给你。”
“随他去吧,小德。”曼科对同伴说道,“方才我们正提这回事咧。这番茄脑袋非要给我把钱退回来,说是明天就能到地方。”
艾朗热情地摊开手:“这叫互惠互利,我本就需要与人结伴,怎能再收钱呢?”他还试图邀请梅里曼瓦尔和昆松找个空帐篷过夜,但没人同意。“祝你们一路顺风,伙计。明天是个好天气,我了解太阳海。”
返回营地时,昆松评论:“这个番茄头貌似是个好人。”
“他连人都不是。好了,这家伙不是联络人,跟我们没关系。”梅里曼瓦尔摇摇头。“我得找找圣城的位置。”
“要抄近路,老大?我去过一趟丝人城。那边是丝绸商人的聚地,专用来与东部的联盟进行贸易。”矮人工匠巴泰巴赫说,“我在城里卖过手艺,行情不咋样。太阳海里的人不喜欢给骆驼上蹄铁。”
“假如马丁·艾朗没撒谎,那圣城一定有通往烛女城的矩梯。”梅里曼瓦尔指出,“丝人城就不一定了。咱们正常按计划前进,到圣城附近再考虑矩梯的事。”
“可是,他骗我们干嘛?”安修不明白。
狼人团长也答不上来。“反正我不信任露西亚神官。”他对伙伴们宣称。
萨斯杰和芬提对此深表赞同,唯一的布列斯人,“火雨”阿士图罗也无所谓,于是接下来没人再提这回事。
他们一路深入沙漠,朝着白色城堡前进。有趣的是,这座圣洁的城堡在地图上的位置与她幻影的方位并不一致,且距离极远。甚至当佣兵们抵达城市时,仍能在远方的天空看到白色幻影。
圣城赞格威尔设有大型穿梭站,除苍穹之塔克洛伊外,拥有人类成员的神秘支点都能抵达。然而,此地乘客非富即贵,常人难以享受。
“早知道就借那神官的光好了。”安修大声说。他厌倦了坐在骆驼上,戴着防沙面罩清理琴盒里的沙粒。“他从丝人城来到圣城,也许只需要和同事打个招呼。”
梅里曼瓦尔倒不觉得辛苦。佣兵护送货物是常事,比起强盗、路匪和贵族老爷的狗腿,旅途行进的磋磨根本不算什么。
但佣兵们是首次来到沙漠。“流砂之国”索德里亚与伊士曼位于大陆上两个相对的尽头,中间横跨十多个国度,气候更是两个极端。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布列斯塔蒂克帝国边境辽阔,与太阳海有所衔接,使佣兵们不必在诸多关卡浪费时间。否则别说圣城,他们连抵达方牌城都起码还要半年时间。
“没可能!这帮露西亚神官的脑子都是坏的,他们讲究公平。”“鹦鹉”芬提咯咯笑道,“要么掏钱,要么走路。”
“卖掉这些骆驼吧。”火雨建议,“再不济我们可以少赚点。”
“依我看,不如掉头回丝人城,接一些轻松的委托。除了铁马掌,我还会打许多东西。”铸造师矮人甩甩手套,“安修可以在店里给客人唱歌,我不介意。”
“我才不要!”乐手抗议,“你们敲铁的声音比我的琴弦更响。”
“别得寸进尺,小子。若要开酒馆的话,你和你的琴只有一个能在我的屋檐下过夜!”
火雨任伙伴们开始争吵。他扭过头,去瞧天空中的白色幻影。“距离约定的时限不远了,团长。”
“什么时候了?”梅里曼瓦尔怀抱着一丝期望问。“我们应该还有十五天的——”
“该死的神秘之地耽搁了咱们七天半。”昆松无情地泼了他冷水。当时罗盘在芬提手中,但这混球忘记看了。几人误入了一片未标识的沙丘区域,险些失去方向。
梅里曼瓦尔咕哝:“我已经把这七天减去了。”
“那也晚了。肯定是骆驼的原因。这帮畜生走得太慢,它们背着两座肉包咧!”芬提啐道,“我没骑过骆驼,它也不爱听我的话。”
闻言,昆松顿时改变主意,赞成巴泰巴赫的方案了:“我看丝人城更近。烛女城在沙漠最深处,太阳会把咱们烤熟。”
梅里曼瓦尔没来及开口,萨斯杰已露出无可忍耐的神情:“你们是说,单方面违背与雇主的合约?”他的声音好似在磨牙。“很好,我想你们接下来就要考虑派谁把订金送回去了。别为此烦恼,不如就让我来。”
说完,他猛地一扯缰绳,意图驱使坐骑快走。但骆驼的脚趾慢悠悠陷进沙子,反而缓下来迈小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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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仿佛印证了芬提的话。萨斯杰绷紧了身体,怒气勃发,而他身后传来轻微的笑声。
梅里曼瓦尔深吸口气,没去看猎手涨红的脸,也没去听昆松的嘲笑。他们一直不对付,难道你还不清楚么?糟心事已有够多,梅里曼瓦尔懒得再去照料任何人的心情。
“都给我把嘴闭上。”他呵斥,“去穿梭站。”佣兵们安静下来。“不许再提丝人城,直到走完这趟。”
“你说了算,老大。”火雨附和。他的便宜徒弟和乐手也点点头。
“路费谁出?”巴泰巴赫想知道。
“雇主。”梅里曼瓦尔打定主意,“至于穿梭站的神官,他们可没公平到连西塔的委托都不放在眼里。”
若实在无法解释,就推脱到玛朗代诺的袭击事件头上去。梅里曼瓦尔已受够了任务的折磨,只想赶紧结束旅途。“动作快!”他催促。太阳快落山了。
然而,没人料到,事情居然出奇的顺利。管理穿梭站的是位红袍神官,对任何乘客不假辞色。芬提将罗盘和地图交到他手上,对方随手一擦。
荆棘日轮图案倏忽点亮,映得石室一片灿烂。
红袍神官略微后退,将物件交还到梅里曼瓦尔手上。接下来,当他引导佣兵站上矩梯阵纹时,展现的来的耐心简直无与伦比。此人的冷淡仿佛不曾出现过似的。
梅里曼瓦尔无法感到放松。越是这样,他就越忍不住去想委托。我们护送某个降临者的遗物到烛女城,可那东西究竟是什么?与神圣光辉议会有怎样的联系?也许我根本不该到赞格威尔……
他抱着重重疑虑,眨眼间踏在了陌生的地砖上。
“到这边登记。”接待者塞来一支笔。
梅里曼瓦尔发现,此人竟恰好是个西塔。他虽然没作神官打扮,但胸前盔甲上纹有露西亚的日轮标志,无疑是光辉议会的成员。他匆忙写下名字,将账单夹在地图里。
接待人翻看记录,忽然开口:“你们是受降临者委托的冒险者?”
“对。冈格罗家族的佣兵。”
对方合上记录本。“我是你们的雇主。”
狼人团长吃了一惊,却见他摘下防沙面罩,露出一张形似人类的面孔。此人通体散发着柔和的白色微光。
“光辉议会圣裁判所裁判长,闪烁之池降临者柯米伦克。”白光西塔友好地说,“欢迎来到烛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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