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环生
凌晨三点四十二分,露西尔听见有人在敲她公寓大门。
对方的动作很用力,有些急切,但并没昭然的威胁感。
露西尔从失神的状态中坐起来,仔细听着,每一下拍门板的动作都沉闷且有节奏。
她立刻掀开被走下床,从床头柜上面的抽屉中取出贴身用的枪,将子弹上膛,计划贴着墙边往客厅的方向去。
手机屏幕在这时亮了起来,伴随着低声不间断的震动。
露西尔迅速瞄一圈黑漆漆的房间,这才空出一只手去接电话。电话却那头是麦考夫的声音,这让她更困惑了。
“带着你的贴身武器和现金,披一件方便动作的外套,立刻跟门口的人离开。”
“是谁?”她走到窗边撩起落地帘一角,观察着公寓外的情况。凌晨的华盛顿街道空荡荡,半个人影也没有。
“安德伍德已经知道你的目的,道格拉斯·斯坦普现在正在前往你公寓的路上。”
“……还有多久?”露西尔迅速在脑中计算着从白宫到自己所在处可能的路线。现在是凌晨,路上几乎没有车,如果幕僚长先生的车技能保持平均水平,不出十分钟他就会到这。
想到那个阴森森的光头男人,露西尔禁不住感到背后一凉。
与弗朗西斯给她那自上而下的压迫感不同,从第一眼见面起,她就刻意与道格拉斯·斯坦普保持距离。
他身上的阴冷之气不同与总统或者麦考夫,他并非顾全大局,甚至不为财富权力,却只向强大的黑暗臣服低头。他就像是被安德伍德养在阴间的鬼魅,忠与奸在他身上形成诡异的统一,他就是那种在你一个不留神就会将利刃捅进你身体里,并且面无表情地一捅再捅,直到你人倒下,血流尽为止的人。
因此,每当看到他那阴郁的眼神,露西尔就会觉得自己头皮发麻。
他恨不得活埋了自己。
“不超过五分钟。”麦考夫的声音一直保持着冷静,“照我说的尽快行动。”
露西尔不再回应,她挂了电话,依照麦考夫的吩咐收拾好随身的物品,然后尽量轻手轻脚地走向大门。
但在开门的那刻,露西尔犹豫了。
她的手握在门把上,她听到门的另一头已经有安静下来的迹象,但她却忽然忍不住问自己,这大半年来的精神紧绷,这一个多月来的担惊受怕,她究竟是在等着一个怎样的结果?
在华盛顿,她不得不每天与弗朗西斯见面,他们共处一室,想尽办法对其他人威逼利诱坏事做尽。在他面前,她必须继续扮演那个娇艳的玫瑰,听话的情人。而随着麦考夫计划的一步步推进,她知道弗朗西斯周围的将相兵卒已经几乎被斩尽杀绝。
危险一天天向他靠近,就如同死亡一天天向自己靠近。
她不住地想象着当对峙来临的那一刻,他会如何对待她,怎样手段的折磨和摧毁。
比起回避,她恨不得这一天早点来。
在白宫那间能照进夕阳的会议室,她几次想要直接告诉弗朗西斯:没错,我根本不是亚当·摩根的女儿,我是来替他报仇的,你要杀了我吗?动手吧!
但当她看着黄昏之中,他那一头银发和厚厚的镜片后眯起的双眼,她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是求生的意志?或是悲哀的残情?
她只能一次一次地吞下那些让自己能保持清醒的兴奋药物,带着饮鸠止渴的绝望。
“女士,我们要即刻带你离开。”
大门被踹开,两名持枪特工面孔严肃地向她声明。
椭圆办公室中,刚得到露西尔逃走消息的弗朗西斯怒气冲冲挂断与道格拉斯的电话。
“弗朗西斯,怎么了?”
听到声音,披着睡衣下楼的克莱尔推门进来。
掐着腰走来走去的弗朗西斯带着极端的愤怒与烦躁,“露西尔·埃文斯,我已经知道她的目的了。”
“这听上去是件好事,”克莱尔往沙发上一坐,“为什么气成这样?”
“道格晚了一步,她跑了。”
“弗朗西斯,”克莱尔倒了杯水,“被让愤怒和恐惧控制了你。你是美国总统,她是你的下属,是美国公民。没有你控制不住的局面。”她转过身,将半杯水递给丈夫,“思考。先想想她能逃到哪去?”
“她很快就知道我派人去找她……有人提前做了防备……有什么人潜伏在这里,”弗朗西斯回想起从露西尔被派往伦敦之后的一切,笃定地得出结论,“她还能去哪,必定是英国。我知道我的敌人究竟是谁了!”
弗朗西斯笑着接过水杯,果断表示,“你说的对。我现在就给国家安全局打电话,让白宫立刻取消她的出境资格。然后在给驻英大使馆下一道命令。”
“很好。你准备用什么理由?”
“泄露国家机密,危害国家安全。”
安德伍德夫妇相视而笑。
没有人能破坏他们的野心,没有人能逃出他们的阴谋诡计。
露西尔跟着麦考夫派来的两名特工人员上了一辆厢型车。
她坐在后座上裹紧自己的风衣,低着头问道,
“我们现在去哪?”
“芒特雷尼尔北边一处废弃的民航通用机场。如果白宫现在就下紧急命令,您很有可能出不了海关。”
“飞去哪的飞机?”
“从香港转机,到伦敦。”
“飞机飞的不可能比命令快。”
“我们只需要能保证您安全登机,飞机能安全起飞。怕的是您被白宫禁止出境。”
一直低着头的露西尔忽然想到什么,
“也许可以。安德伍德调我回来的命令是通过国/务/院下达的,名义上我依然是外交部门的人。只要国务卿没下特殊禁令,我就能离开美国。”
伦敦时间第二天半夜,mi6特殊行动小组会议室
“福尔摩斯先生,你很清楚,如果安德伍德总统已经知道了露西尔·埃文斯的身份,或者她的身份有了暴露的危险,那么我们不得不放弃这颗棋子。为了维护两国间的和平。”
“我想我的手下已经汇报的很清楚,斯茅伍德女士,露西尔·埃文斯并没有暴露身份,她暴露的是她最初接近白宫的目的。”
“但只要我们接受了她的政治庇护申请,就等于是在向安德伍德政府宣战。”
“整个安特卫普计划,斯茅伍德女士。”麦考夫不得不着重语气,“都是在向安德伍德政府宣战,否则我们根本没有接受这个任务的必要。”
“这当初可是你的决定,麦考夫。”
麦考夫不动声色地望着自己的老同僚,“我并未否认这个。”
“麦考夫,”一直在旁边不做声的局长清了清嗓子,面对着脸色阴沉的福尔摩斯,和寸步不让的斯茅伍德,他有些尴尬,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表示,“考虑到飞机现在还没落地英国境内,我们确实有必要重新讨论这个问题。”
“我同意,”麦考夫扬了扬眉毛,“所以我才连夜出席了这个会议,接受了你们的……审查。”
在他的对面,坐着包括两位内阁要员在内的七名安全委员会决策者。
“福尔摩斯先生,如果您不介意,也许您可以更详细地说明你此次营救露西尔·埃文斯行动的目的。”其中一位内政部要臣如此问道,“感情用事以外的目的。”
“您不能将个人感情凌驾于国家之上,您应该很明白这点。”
麦考夫压抑着内心的担心和烦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平日一样冷漠沉着,“我没有把个人情感凌驾于国家之上,我为国家做了个明智的决定。”
“何以见得?”
他重新换了一口气,忍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
对面坐着的,有些是他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的迂腐货色。即便是与他权力相当的几位,其中也不乏趁机落井下石的嫌疑。
但是此刻,他不得不面对的是即便自己在很多问题上能在英国政府内一手遮天,这也不代表他可以毫无顾忌的保一个人。
尽管大福尔摩斯先生不愿承认,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拥有超越女王和宪法的权力。如果有,他当初就能救夏洛克,能救欧若斯,正个行动也根本不必开始,他更不必要把那个女孩的性命安危搭进去。
“当我们决定实行这个计划的时候,政府和我……我们,都进行了认真的、多方面的考量。露西尔·埃文斯,是在种种方法比较之后的结果,而且事实证明,她对这件事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我们没有人否认这一点,但是比起与安德伍德宣战,让美国政府处理自己外交官的安全问题难道不是更……”
“局长先生。”麦考夫闭着眼睛,强按下胸中怒火。
即便他对这些人的做事手段早已烂熟于胸,但听到有人就打算这样理直气壮的牺牲露西尔,他还是忍不住开启了那所谓的“冰人”模式。
“当你我接手管理这个国家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再是“日不落帝国”。我们无法再用船只和大炮攻击敌人,我们需要更多……‘背光的行动’。这是为什么像安全咨询委员会这样的机构会存在的原因,也是国家为什么需要我这样的人的原因。战场上打不赢的仗,必须得有人能以其他的方式出奇制胜,我想这一点在座没有人有异议?”
对面的七个人都不再说话。
于是麦考夫继续说道,
“我曾说过,这个国家有时需要一把利刃。但露西尔·埃文斯,她远不止于此。她是一颗毁灭性极强的定/时/炸/弹,留在美国,她的伤害范围就有可能是对向我们;但如果英格兰想自己拥有这样的杀伤性武器,那么,我可以负责任的说,只有我能控制她的引爆时间以及引爆方式。”
他故意停下尾音,观察着对面的沉默中透露出的犹豫。
“至于安德伍德其人,我想我们可以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经历一天一夜的飞行,终于落地伦敦的露西尔一下飞机就被苏珊·奥尼尔接到了伊斯顿庄园。
她在从伦敦到北安普顿的一路上不断尝试给麦考夫打电话,但迟迟未通,于是她只好尝试向他的女助理询问,但后者却向没听到她的话一样,连头都懒得向她转回。
好不容易到进了庄园大门,露西尔还是没看到麦考夫的身影。她全身紧绷的肌肉和二十几个小时来一刻也不敢放松的神经已经快到了崩溃的边缘。看不到麦考夫,她毫无办法让自己真正放松下来。
“埃文斯女士,请跟我进来。”
苏珊·奥尼尔将她领向麦考夫的书房。
她跟着对方的背影,推门进去,正准备借机问清楚麦考夫这边的情况究竟如何。
但等待她的却是女助理正在瞄准她额头的枪口。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麦麦!优不优秀!感不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