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丑闻
与露西尔想象中不同,回到华盛顿的她并未被总统直接召见,而是被“护送”她的政府职员送到了司法部长的办公室。
司法部长是总统的内阁成员,作为政府的法律顾问兼法律代表,总检察长这一职位由总统上任后提名,再由参议院批准产生,且总统有权随时解除总检察长的职务。因而大部分的司法部长都是总统自己人出任。
而现在的情况是,弗朗西斯·安德伍德在华盛顿恐怕已经没几个自己人。
“埃文斯公使,”司法部长手指合拢比向面前的座位,“请坐,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为什么不直接传唤我?”
露西尔走到他面前的椅子前,双手握着扶手坐下来。
“还没有人起诉你,”司法部长微笑道,“联邦调查局和国土安全部还在调查你,在没得到确定证据之前,政府无法对你采取措施。对了,露西尔,你应该已经收到了你的停职通知。”
露西尔舔了下后牙,“没有,部长先生。我没有收到什么停职通知。”
“你知道,露西尔,”对方往前坐了坐,双手搭上桌面,“虽然fbi等调查机构下属于司法部,但特工任务并非我擅长领域。我知道你被牵扯进了复杂的情报活动中,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你现在就要告诉我。”
露西尔打量着对方的表情,不动声色。
她与司法部长的关系并不算好,但比之更糟糕的大概是眼前这位先生与美国总统的关系。
现在这个人员安排可以说是安德伍德连任后退而求其次的方案,他心仪的司法部长曾被扯进他与党内竞争对手邓巴的斗争中,所以最后只好临时选择了现在这个人。
一个中间人物。
之前与安德伍德夫妇从未有过什么情份或者政治互利,不仅如此,他还极其看不过弗朗西斯自私阴险的做派,短短任期曾几次与他意见相左。
也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弗朗西斯才会将露西尔的事交给这个人处理。
他要证明自己的公正,要将自己从露西尔的事中完全撇出来。
“国务卿女士怎么样?”
“他太了解凯瑟琳·杜兰特,他在吓唬她。仅仅是放你走这件事,顶多算得上渎职,他找不到证据证明杜兰特与你身上的情报任务有关,他不能把国务卿怎样。”
“他都知道什么了?”
“你逃到了英国——即便英国政府从未正面承认过这件事。与他关系一样不怎么样,他想动用行政手段暂停你们对他的调查,但现在看来还不凑效。”
“你认为我能够以一己之力抵挡来自美国总统的攻击吗?”权衡过后,露西尔这样问道。
“听起来不可能,除非……”司法部长的面目表情略微松动了一下。
“除非什么?”
他笑了笑,“我接到的命令是调查你,女士。你没有话要对我招供吗?”
“如果你真的愿意帮我,部长先生。我希望你明白,我这次回来不是为了洗刷自己的嫌疑,而是为了让敌人身败名裂。我要为我的国家做些正确的事。”
说完这句话后,露西尔闭紧了双唇。
这不是她会说的话。
那种伟大的人格,理想的奉献,并非她在意的东西。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从动作习惯到遣词用句,她变得越来越像另一个人。
司法部长只是笑了笑,
“如果你真的有证据,露西尔。你该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当露西尔决定从英格兰回来的时候,她其实就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
她带着早已准备好的底牌,义无反顾地回到华盛顿,准备和她的噩梦殊死一战。
但她没料到华盛顿想要弗朗西斯·安德伍德死的人有这么多。她知道司法部长并非是在无缘无故帮助自己,他、或者他们,都是想趁乱获取更多更大的利益。
露西尔忽然替她的旧情人感到悲哀。
盛名之下,利益关系永远是如此脆弱。
但这一丁点伤春悲秋的情绪转瞬而逝,在总统派人守卫着她的短短三个小时中,她想办法将手中的消息和证据夹在一份报纸中传了出去。
她知道安德伍德夫妇已经视她为定/时/炸/弹很久。
她早就该扔出这一颗。
她要将敌人炸得粉身碎骨,即使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而远在伦敦的麦考夫,自从露西尔走后他的工作便一刻也不曾停歇。
除了回蓓尔梅尔街官邸睡上两三个小时之外,他将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奔走于西敏寺和梅尔伯里路1号的临时秘密情报点。他动用起自己在西敏寺中经营了大半生的关系网络,耗费了几十年累积下的所有能动用的人情和烂账,只为了能让白厅对接受露西尔·埃文斯成为英国公民这件事点头。
暂时稳住伦敦的势力后,他又不得不耗尽心力地遥控着远在大洋彼岸的一切。他开始收网。
之前布下的每一步经纬脉络都到了不得不收的时候。他知道现在其实不是最合适的时机,时机尚未成熟时做什么事都是事倍功半。这对于一个实用主义者是不可原谅的错误。
但他不得不这么做,现在的局势留给他的时间太少。他甚至能听到远在华盛顿的露西尔·埃文斯自我毁灭的声音。
他几过第欧根尼而无心踏入,他连想也不愿再想起伊斯顿庄园。
只要一闭上眼睛,他的耳边就是露西尔的骨头在一节一节断裂的声音。
“先生,快上社交网络。”
达西·哈里斯忽然给他打来电话。
他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将要看到什么。
他镇定地打开手机,更新了实时新闻,露西尔·埃文斯的名字赫然登于头条。
与露西尔共同出现在新闻上的,是弗朗西斯·安德伍德的名字。
前美国驻英公使露西尔·埃文斯向媒体声称,与现任美国总统弗朗西斯·安德伍德存在偷情行为。
与新闻一并发出来的是录音证据与清晰照片。
麦考夫将手机扣在桌上,仰起头闭上双眼。
他还是晚了一步。
他料到她会这么做,但他用尽方法,甚至承诺娶她为妻,却还是没能阻拦住她。
这是露西尔最后的底牌,是她从一开始就为自己留好的杀手□□。在情况变的不可逆转之时,她会将自己点燃。
毁灭魔鬼的唯一方式,就是与他同归于尽。
露西尔在华盛顿的公寓中等待着弗朗西斯·安德伍德。
她将他们之间的**昭告天下,将她的不堪变成了总统的丑闻。她以自我毁灭的方式将他拉下水,自己的前途名声从此毁于一旦,而他将可能被弹劾,然后迫于舆论压力引咎辞职。
她穿着他们第一次偷情时的那条连衣裙,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直到总统推门闯入。
“总统先生,你想我了吗?”
弗朗西斯·安德伍德背着双手,站在她的面前,周身都是阴狠的杀气。
“我会杀了你。”他死死盯着她,“你知道我会这么做。”
“我知道。”露西尔站了起来,她不敢走向那个人,但她已经决定面对,她必须与他平视,“但是你认为事到如今,我还在乎吗?”
“你走了一步极其愚蠢的棋招。”弗朗西斯的声音沉得很低,“你自我牺牲也好,活得不耐烦了也罢,你认为你这么做真的能摧毁我吗?”
露西尔忍受着因恐惧和无数种情绪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僵硬地扯起嘴角,“我曾以为我追求的就是名利,弗朗西斯,然后我遇见了你,我更加确定这个。”
“你现在发现你错了?”他冷笑道,语气充满轻蔑。
她望着眼前的银发男人。她曾崇拜他,匍匐于他的权力之下,她曾片刻的动过心,以为身体的交融和利益的交换真的能带来所谓的“情感”。
直到她遇到了真正改变她的人,
“不。没有什么对与错。这是我的选择。我选择放弃你,和你给我的那种人生。对于你我来说,道德无用,情感也是一片荒芜。我曾以为我找到了同类,我想你也这么觉得,你与我之间,除了燃烧的**,毫无善良可言!”
“所以你认为自己得到了更好的出价?”
“失道寡助。你已经无人可求。你最大的帮手是你的妻子,但你很明白,她现在是顺位第一的总统继任人,如果你因为丑闻而被迫引咎辞职,她将成为备受民众同情和信赖的新任美国总统。”
弗朗西斯冷冷地嗤笑两下,摇了摇头,然后忽然间冲了上去,如野兽一般嘶吼一声,用力地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举起来撞在墙上,
“我警告过你,不许背叛我!我视你为心腹,将所有的经验传授与你,给你大展身手的机会,只要求你汇报忠诚!你认为摩根开出了一个更好的价钱?你这个蠢货,你还是为了钱而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一切!”他狠狠地掐着她的颈部,观赏着她近乎窒息的表情,“背叛我,嗯?你胆敢背叛我!”
“我……没有……背叛你,”露西尔死命地抓着他的手,用力挣扎,但声音却只能从掐得紧紧的喉咙里飘出来,“我、从我踏入白宫的第一天起,我的目的就是要证明……你是杀人凶手!”她将指甲抠进他的皮肤,鲜血渗了出来,而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的手劲儿更大,他毫不在意。
弗朗西斯的手劲越来越大,露西尔意识到这不像从前一样是一种威胁。
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她不得不使出所有力气去扒开他的手掌,但是他们的力气悬殊太大,她无法与他那野兽捕猎的肾上腺素相抗衡,她不得不嘶哑着为自己争取最后一丝生机,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情妇,全世界的记者都将赶来。如果你现在杀了我……你……恐怕连这条街也走不出去!”
弗朗西斯听到这番话后,咬着牙使劲儿掐了一下她的脖子,将她的后脑勺再次撞击墙壁。
露西尔因为缺氧而开始眼前发黑,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脚正在脱力,她知道自己与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你以为……我会永远与你苟且在阴沟里,和你一起做着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她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人,她甚至开始放弃挣扎,忽然笑道,“你知道吗……我已经不在黑暗里了……有人……有人拯救了我……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露西尔·埃文斯,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有人将我从黑暗中拯救了出来,而你、你将会永远待在其中,你将死于对自我的执着!”
作者有话要说:虐得我自己肝儿疼……我到底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