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梦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全身酸痛,像是摔了一跤一样。视线里一片漆黑,她躺在冰凉的地上伸手胡乱摸了摸,在身侧摸到一只冰凉修长的手。
好像不是逐安的手。
“是谁?”
身侧那人似乎还在昏迷毫无声息,不过那手给她的感觉也有些熟悉,腕骨纤细,手指修长,不难想象是一双极为漂亮的手。
难道是容怜?
她收回手从地上爬起来,摸了口袋半天发现火折子不知什么时候掉了,黑乎乎的还是视物不清,极为不方便。
织梦只得蹲下身左手捏诀调动内息,手指尖飘出几片花瓣散出淡淡的荧光,短短一瞬照亮身侧那人的脸,果然是容怜。
他双目紧闭,眉眼温柔。
那指尖的荧光转瞬即逝,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织梦又喊了他两声,容怜还是一动不动毫无反应,是不是摔太重了?
织梦摸黑蹲在容怜身边左思右想了半天,还是没办法坐以待毙,伸手朝容怜身上蹑手蹑脚的摸去,心底一遍遍默念,保佑容怜身上有带火折子啊,保佑他千万不要中途醒过来啊!
然而事与愿违,她在这种时候总是运气不大好的。在她憋着一口气偷偷摸摸准备换一边继续摸的时候,她的耳畔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
“看不出来,阿梦你这么主动,叫我有些害羞呢。”
织梦吓一跳,像被火舌灼到了指尖一样迅速收回了手,“别,别瞎说,叫不醒你,我只是想找下火折子,我的掉了。”定了定心神,她又说:“叫什么阿梦。”
虽然漆黑一片,织梦却感觉容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过了会传来衣服摩擦轻微的声音,容怜似乎坐了起来。
“好歹方才掉下来的时候我还护着你了,如此叫你一声阿梦不过分吧?”
容怜吹亮了火折子,在一簇暖黄色的光里,脸更是好看的惊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睛里像是有星光熠熠。
方才地动山摇织梦直接从逐安身边被甩了出去,发生的太突然逐安根本没来得及拉住她。
织梦想起好像昏过去之前确实有人仔细地拉住了她,原来是容怜啊。
织梦蹲在容怜身旁几乎与坐在地上的容怜平视,她若无其事地整理下衣袖,歪着头莞尔一笑:“有这么回事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容怜另一只握拳掩唇低低笑了一声,“你呀。”
“好了,快起来看看我们这是在哪。”织梦说着站起身。
容怜也不再废话,正准备自己爬起来,突然眼前多了一只纤细白皙的手。
他抬头看去,织梦居高临下地伸出手递给他,目光却故意落在别处,容怜唇边的笑意变得认真起来。
他伸手搭上织梦的手,借力站了起来,很快就放开了她的手,他把火折子递给织梦,“喏,你要的火折子。”
织梦也没客气伸手接过,四处转着察看环境。
织梦一走开,光线就黯淡下来,容怜却站着没动,昏暗的余光里,容怜低着头盯着自己的右手。
那只手刚刚拉过织梦的手,似乎还留有余温。
“这怎么还有桥,这不是幻花宫的大殿啊?看着好像是一个……唔?我也不知道应该叫什么,看着怪怪的,其他人去哪了?喂喂,你发什么呆呢?”
织梦讲了半天,发现容怜并没有跟上,奇怪地转身问道。
她转过来的时候容怜早已经放下了右手,“啊,没什么。”
他快步走到织梦身边,也跟着打量起周围环境来:“方才地宫大殿塌陷了,我们好像掉下来了。这是幻花宫下面。”
“幻花宫下面又建了一座石殿?这是为什么?这石殿风格看着蛮诡异的,好像不是现在的建筑风格。”
他们看了一圈环境,同幻花宫的石殿一样,面前有一座很大的石殿,可是无论建筑风格还是装饰跟现在的房屋都有很大区别,看着不能说精致大气,倒是有些肃穆压抑。他们刚刚就躺在门外的一座石刻桥上,虽说是桥,可桥的另一头突兀的没了路,像是被人拦腰斩断一般。桥两侧是低潭,里面的水早已经干枯了,潭底有一层黑色的淤泥,两侧依旧是坚硬的石壁。
“如此看来,无路可走,唯一的可能就是进入这座石殿了。”
两人一同走到石殿门口,织梦伸手推了推殿门,根本推不动,她手下又用了些内力,依旧纹丝不动,她收回了手,“这石殿的门打不开。”
“阿梦你来看,这里有东西。”容怜指着门侧唤道。
“叫谁阿梦呢!”
“叫你啊。”
“……”
织梦决定不跟他计较这点小事,探过身子去看容怜指的地
方,门侧角落里有一尊小小的石头雕像,圆滚滚的身子,憨态可掬的笑容,怀里抱着一把镀金的雕花钥匙,是一个栩栩如生小娃娃的模样。
“这钥匙是用来打开殿门的吧?”织梦试着去拉了一下石娃娃怀里的钥匙,根本拉不出来,她奇怪地摸了摸钥匙,又仔细检查了一下,那钥匙跟石娃娃的身体之间是有一条隐蔽细微的缝隙的,只是石娃娃的手跟锁一样紧紧抱着钥匙不肯撒手,根本没办法直接从他怀里抽出来,肯定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取下钥匙。
火光一照,织梦眼尖的发现娃娃石像背后有字,“哎,这有字,我来看看写的什么。”
织梦身子压得更低了一些,仔细去辨认背后的字,“人间幻花,只问盛世。稚子开怀,不问生死。”
她蹲在地上,抬头看着容怜,“这什么意思?稚子就是指的这座娃娃石像吧?这是好像是取钥匙的办法。”
容怜也蹲下身,“嗯,**不离十。”
“不过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容怜又是一副不太感兴趣的模样,随口回答:“这可是你幻花宫的地盘啊。”
于是织梦开始冥思苦想,这石娃娃背后刻的话没头没尾的,虽然有提到人间幻花,跟幻花宫肯定有什么关系,可是幻花宫里藏书不少,她也全部看过一遍,她完全不记得有什么相关记载。
就这么静静的过了片刻,织梦从蹲变成坐在地上,又站起身又蹲下了,换了好多种姿势思考,仍然毫无头绪。
容怜就悠哉地看着她,伸出手在石娃娃头顶摩挲着,唇边勾起一抹笑意。
织梦一见,疑惑地问道:“你不帮忙想想吗?想不出来我们可就出不去啦!”
容怜莞尔一笑,“跟你待在一起,出不去也挺好的。”
“唉,那也没办法,我们只能一起死在这了,你就要应验了你族中那些人的鬼话了。”
容怜哈哈一笑,没有回答,有一句那也没关系,他没有再说。
织梦又敛眉沉思着说:“我根本不记得幻花宫里有关于这段话的记载,而且知道了这话的意思也没用啊,知道意思跟知道怎么做根本不一样啊!我现在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
“咔嚓……”
没等织梦说完,突然传来清脆一声裂开的声响。
她警觉地环顾四周,发现那声音是从容怜手下传来的。
容怜还是按在石娃娃的头顶,姿势温柔至极,就像是在抚摸什么珍爱之物一般,片刻后他收回了手。
那石娃娃忽然从头顶裂开,片刻后那把金光灿灿的钥匙静静躺在一堆齑粉中。
容怜淡定地伸手把钥匙捡起来,递给织梦,“喏,钥匙。”
“……”还能这样的?
不过不得不承认,真的很有用,织梦暗自记下了,下次她也应该这么试试。
她伸手接过随口说:“啊,谢谢,不过一般话本里不都说在这样的情况下随意破坏会触发机关什么的吗?”
她话音刚落,整个空间突然剧烈摇晃了一下,碎石纷纷落下,传来一阵恐怖的尖叫声。
容怜一把将织梦拉到身后戒备着,织梦从他身后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说:“我……只是随便说说,不用那么认真的……”
慕飞白下意识的把疏花牢牢护在身后,警惕着盯着眼前……这条庞大的诡异巨蟒,方旭等人也凝神戒备着围在他们身边。
方才,幻花宫发生剧烈震动,地面塌陷,他们同这群江湖世家门派的人一起掉落裂缝中。
慕飞白醒过来的时候怀里还紧紧抱着个人,刚才混乱中他只来得及抓住站的最近的疏花,动作比脑子想的还要快,直接把疏花圈进了怀里。
他用一只手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痛欲裂,又躺在地上缓了会。
片刻后才轻柔地伸手摸了摸怀里安安稳稳趴着的疏花,指尖是疏花柔软的发丝,他心底那丝不安瞬间被安抚,他自言自语地呢喃:“还好没摔到你。”
他整个背部狠狠砸在地上,现在还隐隐作痛,摸出火折子吹亮,刚准备看一眼却吓一大跳。
疏花趴在他身上,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
“……你没事吧?什么时候醒的?”
“很早,放开。”疏花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慕飞白猛的反应过来,她被护着没有受到多少冲击,很早就醒了却被他紧紧抱着根本起不了身,叫又叫不醒,只得一直安静地趴在他身上等着他醒来。
可想而知,这是一个尴尬又漫长的过程。
慕飞白飞快的放开手,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
疏花站了起来,面色
冷清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一言不发。
慕飞白赶紧手忙脚乱地站起来,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他这举动属实逾越,疏花本就讨厌跟人触碰,他不问她的意愿直接把她抱进怀里,刚刚还动手摸了疏花的头发,如此,疏花肯定更讨厌他了。
地面坍塌时他下意识就这么做了,他不太在意现在身处何处,就担心自己做了她不喜欢的事,惹她生气……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害怕疏花说些谴责的话,没出息的想逃开稍微收拾下心情,挤出点笑意,“我……我去四周察看一下。”
说完匆忙就转身要走,他的淡定他的从容在疏花面前通通溃不成军。
武林大会以来,迟钝的慕九也总算看懂了,他家少主变得这么反常的原因通通都是因为柳家这位冰雪美人。
疏花面无表情地从袖中摸出火折子,毫无声调的说:“一起。”
就跟面无表情地在说“滚开”一样。
说完自己走了过来同他并肩站在了他身侧,慕飞白愣住了半天没有动作。
疏花微微仰着头看着他,手中那一簇暖黄色的火光将她眉眼间的冷色融化了一些,她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怎么了?”
这问题他没法回答,肯定是他从上面摔下来摔傻了,不然为什么他竟然觉得此刻的疏花有些温柔。
短短两句话,客观来说甚至谈不上多温柔的语气,可她愿意同他一起而且自己站到了他的身边……
委婉又别扭的表达她的谢意。
慕飞白抬手捂着脸,低低呢喃道:“真是要命了。”
两人没走出几步,就看到有一个造型很奇怪的烛台,蛮高大的,像是一个人跪在地上的姿势,双手被束缚在身后,反手捧着一个烛台。
“这烛台上还有盏油灯,要点亮吗?”
疏花点点头,火折子照亮的范围有限,这空间本就视物不清,但似乎很大,他们讲话还带点轻微的回音,很大程度上妨碍了感官。
慕飞白上前一步点亮了那盏油灯,只听见咔嚓一声,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突然整个空间光芒大盛,不远处石壁上一盏接一盏的烛火自动亮起,把他们周遭的环境照得透亮。
还没等他们仔细看清楚周围的环境,突然耳边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痛苦呻吟,把他们吓一大跳。
疏花吓没被吓到慕飞白不知道,但是他短短一会功夫已经被吓两次了,他心情很不好。
慕飞白迅速拔剑,喝问:“谁?”
疏花却指着他们面前这个烛台说:“烛台,后面。”
慕飞白提着剑快步绕到烛台后面,看到一团蜷缩的影子,刚要一剑劈下。
那身影却先惨叫起来:“别杀我!是我,是我啊!”
看清是谁,慕飞白收了剑骂道:“孟子坤,你没事装神弄鬼干嘛?有病?”
孟子坤苦着张脸,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我……我掉下来的时候就到这了……”
“那你鬼叫什么?”
“我……我的腿摔断了……”
疏花负手而立,冷冷抬了抬下巴,“救他?”
慕飞白摇摇头,“并不想。”
两人不约而同的一起转身。
孟子坤被吓愣了,片刻后才欲哭无泪地喊起来:“喂喂,别走,别丢下我啊!”
两人不为所动,站着打量周围环境,慕飞白脸上爬上一抹古怪。
疏花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微动,“这里……”
这时,他们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两人回头看去,就看到从孟子坤的方向走来一群人,方旭带着几位宗主,身后跟着比刚刚大殿里少了将近一半的门生。
慕飞白同他们简单的打过招呼后,疏花问了句:“织梦?”
看着方旭等人一脸茫然,慕飞白只好重新问了一遍:“请问方宗主见过织梦他们几人吗?”
方旭摇摇头,回道:“未曾见到,我们也都是醒后走动才重新聚在一起的,看到这边有火光才过来看看。”
疏花就不再说什么,沉默地站到了一边。
方旭等人打量了一番所处环境,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各种议论声此起彼伏,在这座大殿里嗡嗡作响,语气里都是压抑不住的惊讶跟恐慌。
“这里……”
“这不是幻花宫吗?”
“我们不是掉下去了吗?”
“难道刚刚都是错觉?”
是的,看清楚所处的环境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分明还站在幻花宫的大殿里。
刚刚的地动山摇天翻地覆仿佛是所有人一起做的一个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