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为何!”
逐安心中一急,脱口而出,多了几分与往日沉稳不同的急切。他知道,这老人本就没有义务帮他,可是,事关织梦,性命攸关,他如何能不上心呢?
“为何?”那老人像是被逐安的问题逗笑,晃了晃脑袋,随后满不在乎地说道:“哪有什么原因。如果非要有的话,那便只是因为我不想罢了。你要拿去救人,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老人的话近乎苛刻,语气也格外难听,逐安哑口无言,但他从到北境寻药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各种最坏的打算,他绝不能轻易放弃,便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同老人说明缘由,希望能以真情实意打动他,也希望老人能宽容一些,赠药给他,这千山雪莲对他真的很重要。
然而,这老人油盐不进,任凭逐安好说歹说统统不予理会,甚至在逐安说的时候,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去去去,谁要听你们的事了,莫来扰了老夫清净!”
话语如同这冰雪一般寒冷。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雪地里。
逐安实在是没了办法,这老人软硬不施,逐安拿他一点招都没有,求了无数次,得到的,也只是无数声无情的拒绝。继续求他,这是逐安此时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他不能任由织梦的情况愈来愈糟糕,什么事都不做。
“前辈,若是您肯将药给我,晚辈定当报答,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只求前辈赠药!”
“你以为这会叫老夫心软?”见他跪下苦求,那老人那眼睛斜睨他,嘲笑道:“我不妨直接告诉你,并不会。”
面对他的冷言嘲讽,逐安不为所动,仍是声声恳求:“前辈,求你了!我是真的很需要这味雪莲!”
“我并非是有意扰了前辈的清净,事出有因,只求雪莲救人!”
“前辈!”
可是,无论逐安如何苦苦哀求,那老人愣是头也不回,径直进了那梅花林深处的一房小木屋,木屋顶上铺着厚厚一层稻草,又用木板固定,此时覆着厚厚一层白雪,却仍是将小屋保护的严严实实,比起屋外的严寒,不难想象,这是一间足以暖和御寒的屋子,此时也决绝的将逐安挡在了屋外。
“喜欢跪那你便跪着吧!”像是被逐安惹得有些烦了,带着一分心烦气躁的声音从屋里凉凉传来。
“前辈!哪怕失礼晚辈也绝不会走的!求前辈成全!”
“……”
见赶不走逐安,那老人便再不肯回话。
逐安便是执拗的跪在屋外,说什么也不肯离去,可是天气严寒,好生伤人,不一会就冻得浑身发冷,逐安却没有以内力御寒,他知道此时若还想着能靠内力撑过这严寒,实在是一点求人的诚意都拿不出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这道理他懂,若是平时,逐安断不会这般低声下气的求人,也绝不会这般死乞白赖的赖着不走,可是,为了织梦,他觉得这些都是可以打破的底线。
一路走来,织梦待他如何,一片真心,天地可鉴,在南国,哪怕失去意识下,也不惜冒着被废一只右手的代价,硬生生替他挡下的花刃,仍是时时刻刻温柔着他的每一寸骨血;同他不远万里赴西北寻亲,路遇多少次惊险,差点被风沙所掩埋,可是,不论多么辛苦,她从未有过一句抱怨,更别提每一次的并肩而战,同他征战御敌,共克危机,那些被她陪伴过的岁月化成无声的爱意,时刻伴他左右,只是因为她的眼里心里都满满当当装着自己。
前路昭然,她真的做到了,同他共进退。
那他为了她做点什么事,哪有什么不愿的呢?
哪怕是在这把膝盖跪烂了,他也心甘情愿,义无反顾。
逐安便一直跪着,一跪就是一天一夜。
白日里还好,风雪稍停,尚且能见到那老人,虽然老人见他跪着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任由他跪着,但也能坚持下去,只是到了晚上,夜间风雪却似止不住一般,越来越大,比白日来的更为凛冽,那片梅花林里梅花被风抖落,扑簌着落下,一地绯红,又很快被风雪掩埋。
寒气深入骨髓,跪了良久,逐安眉毛上都挂满了白霜,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嘴唇冻得发紫,浑身冰冷的像一块铁,却因为神经被冻到麻木已经有些感觉不到冷了,只是仍是不自觉浑身瑟缩着,却一直没有起身。
然而,那老人却充耳不闻屋外之事,烛火将他侧影投在窗上,竟和风雪一样寒冷,不一会竟自己熄了灯歇下了。
投映在逐安眼前那点昏黄的光消失了,可是膝盖下的雪地却是莹莹反着雪光,刺得人眼睛疼。
老人冷漠的态度叫人心灰意冷,总是没法事事尽意的,他知道,可是又叫他如何放弃呢?
总算熬过了这漫漫长夜,天色刚有些放亮,逐安却实在支撑不住,眼前一黑,面朝雪地,直挺挺的一头栽倒下去,昏了过去。
昏过去的时候,逐安在想,若是这老人无论如何都不肯将千山雪莲给他,他便是硬抢也要抢回去。
○
再次睁眼醒来,已是半夜,他却是躺在那间屋内的榻上,炉火里烧着些干柴,偶尔木炭上的火星炸裂作响,又很快回归于安静,屋中确实简陋,但暖和得紧,将屋外的寒气阻绝在外。
那老人端坐在桌边,捧着一杯热茶细品,背影佝偻也显得越发沉默,逐安浑身多处冻伤,稍微动一下也泛着刺痛,但好在被粗略处理过,没什么大碍。
被褥的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人,逐安想开口道谢,那老人已经制止他爬起来的动作,先他开口,声音幽幽的。
“为何这般痴?”
逐安掖着被角压着心口咳嗽几声,嘴角露出一点苦涩的笑意,回道:“天若有情天亦老,又何来痴呢?若是那需要千山雪莲的女子是前辈所心爱之人,我想前辈亦会如此。”
也不知道是不是逐安的话叫那老人想到什么,他又沉默不说话了。
静了片刻后,才又缓缓开口道:“……你可以叫我拂煦。”
“是,如今才得知前辈姓名,实属失礼,晚辈重新见过拂煦前辈,多谢拂煦前辈的救命之恩。”
拂煦冷哼一声,别过头去,算是应了他这声道谢。“总不能真叫你冻死在外面,平担条人命不说,还污了我这世外境地。唉,痴儿……你要那千山雪莲,我可以给你,但是我有条件。”
见拂煦如此说,便是事情有所回旋的余地,有了一丝希望,实在叫逐安大喜过望,他顾不得身体冻伤的痛楚,急忙起身道,“前辈您请说,无论什么事,只要晚辈能做到的,必定在所不辞。”
拂煦见实在拗不过他,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且帮我办成三件事。若是做到了,我便把这雪莲交给你,若是做不到,赶紧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逐安大喜,双眸也是一亮,太好了,他有机会了,遂再次确认:“前辈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
闻言,逐安按捺住满心的欢喜,认真许诺道:“好,我答应,定当为拂煦前辈做足三件事。”
已经把人放进屋内了,总不好再赶出去,再加上,逐安这小子确实叫人没那么讨厌,拂煦点点头,说:“今日你便住在这里吧,但是你记住,少给我添乱,不然我准把你赶出去。”
“那就叨扰扶煦前辈了。”
虽然拂煦的语气并不客气,逐安还是诚恳道了谢意,毕竟说起来,这拂煦老人的嘴是损了些,心倒也没那么坏的彻底,没把他真扔在雪地里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