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在圣女殿外徘徊了许久,圣女殿的守卫格外森严,除了圣女殿的女官,甚至调动了大批卫兵把守,根本就没办法偷偷溜进去。
虽然王宫里什么消息都没传出来,然而这样的阵仗,却无异于琉璃已经被囚禁起来了。
流光十分焦灼,女官姑姑给他想了个办法,见不到琉璃的话,先去见一见天阙君应该会容易些。
然而等流光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艰难地进了牢狱里,原本关押天阙的地方竟然空了。
流光仔仔细细找了一遍,竟都没有天阙的身影。
天阙君去哪了?
怎么会这样?
他慌慌张张地去询问狱卒,狱卒随意看了一眼他指的牢房,见他是个小孩子也没多为难,坦然告知:“哦,你说罪君天阙啊!他昨天夜里就被带走了,我估摸着是被处死了!”说完了还义愤填膺骂了天阙两句:“要我说死得好!自己懦弱无能策划出逃,还绑架挟持圣女殿下做掩护,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当上王君的,我们南国上上下下哪个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连前几日刚抓了送进来的那个臭名昭著的妲贡城大盗都不屑,听说他被抓的时候,身边就站着个卖花女,他都愣是没动人家小姑娘一下!唉,亏得圣女殿下心地善良,竟然还念着旧情维护于他!这种人啊真是配不上咱们圣女殿下……”
流光走出牢狱时,脚步都是虚浮的,怎么又变成了这样?
女官姑姑见他出来,赶紧迎上去,“小殿下如何了?见到天阙君了吗?”
流光抓着女官姑姑的手,结结巴巴地把听来的消息给姑姑讲了一遍,“我那天晚上看到的分明不是这样的!他们明明约好一起的!怎么会变成这样!是天穹……”
女官姑姑捂住了他的嘴,“小殿下,慎言!”
流光闭了嘴,点了点头,稍微控制自己的心慌意乱,两个人一起离开了牢狱。
“小殿下啊,姑姑我这么琢磨了一下,觉得现在的局面乃是最好的结果了!”
流光不解地瞪着她,莫名有些不高兴,“天阙君都被处死了如何能好!这可怎么办?也不知道阿姐现在怎么样了……”
“殿下莫慌,我想圣女殿下应该没事,王室法令里有明确规定,圣女出逃乃是死罪,得当着王宫所有人的面宣判罪行,再处以宫廷密刑,以儆效尤。圣女受罚受刑都得公开施责,现在圣女殿只是加派了守卫,并无问罪的消息,可见圣女殿下是平安的。”
流光跟着她的话一想,确实如此,他又着急的问:“那为何天阙君被处死了?”
“那狱卒不是告诉殿下了吗?罪君天阙挟持圣女出逃,以圣女性命要挟,这可是妥妥的死罪,被处死是必然的结果。”
“可是……”他们分明约好一起离开王宫的,怎么会成了天阙挟持阿姐出逃?
女官姑姑叹了口气,又说了在三年前圣女大婚之时对他说的那句话。
“这王城里最不该有的就是情。”
流光还想再问,女官姑姑却摇摇头,牵着他往寝宫走。
流光边走边把所有事重新想了一遍,这才后知后觉明白了女官姑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圣女不该爱上王君,不该有情,就不会有痛苦煎熬,一起出逃之事。
天阙也不该爱上圣女琉璃,出逃被发现时,他唯一能做的只能以一己之力抗下所有罪名。
天阙死了。
流光突然想起那场盛大的婚礼上,天阙君笑眯眯地往他手心里塞了一把红彤彤的喜糖。
“小流光,给。”
琉璃从被接回去后,不断同他人说是她自己策划的出逃,同天阙并无关系。
随侍的女官惶恐不已,只得上报王族定夺。
琉璃却等不及,她想再见一见天阙,等着王族的人定夺,肯定就来不及了!她试着逃跑过,却被看管得格外森严,她根本出不去圣女殿。
能想到的都尝试过了,却只是徒劳,琉璃心里的焦灼像是五脏六腑都置于火炉上炙烤,一分一秒都难熬。
拓拔盛会开办在即,圣女的安危不容分毫差池,王族们聚在一起开了个朝会,商议此事。圣女跟身入牢狱的天阙君说的结果乃是截然相反的话,像是两个人在抢着认罪。然而,巡夜的统领已经上报了当时的具体情况,又有在场所有卫兵证实了天阙挟持圣女为质的事,无异于已经是铁证如山,坐实了天阙的罪名。
所以,很显然琉璃的话根本没有人相信,甚至不理解为什么到现在了圣女殿下还在维护一个以她性命要挟的暴徒。
这次会议最后得出的结论竟是圣女殿下不忍心看到第一任王君受苦,所以才这般说辞替他开脱,过段时间就会好转。
宫中掌事女官不敢怠慢,赶紧吩咐了圣女殿的女官们需谨言慎行不可再提起关于天阙君的一切,若是圣女殿下想说,任由她说,不用放在心上,但需要多多体贴宽慰圣女心情,好生看护着。
琉璃依旧执着地同圣女殿的女官们解释,希望能重新定夺天阙的罪名。她说的时候,女官们耐心又认真地听着,还询问一些具体细节,琉璃简直欣喜不已,以为事情有了转机,终于有人肯相信了。然而她错了,女官们总是一脸认真地听着,听完却笑着宽慰琉璃,说着毫不相干的话。
“圣女殿下啊就是太过心地善良了。”
“圣女殿下想必是累了,还请多多保重玉体。”
“殿下
前几日受惊了,是不是玉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奴婢去请御医来瞧瞧。”
这样的话如同敷衍好好好,你是尊贵的圣女,你要是觉得不痛快想说就说吧,她们耐心听着就是了。
琉璃只觉得一种茫然溃败的无力感席卷而来,将她淹没。
明白下来的她沉默起来,再说多少次都没用了,女官们却欣喜地认为圣女殿下终于放下了。
她终究逃不开她的命运,她不过是这个国度的所有物,既然是所有物,又怎么能拥有自己的情感呢?
是夜,王宫里万籁寂静,除了偶尔走过一列步伐整齐的巡夜卫兵,也只有一盏盏宫灯依旧明亮。
在高耸华丽的圣女殿背后有一座王宫祠堂,祠堂外前不久才走过一列卫兵,只是此时门外一侧的灌木丛里突然发出一阵的响动,过了片刻,从灌木丛里钻出来了一个圆圆的脑袋。
流光头发上还沾着树叶,他警惕地左右打量了一会,确认祠堂附近没有人,才从灌木丛里爬了出来。
随意拍了拍身上的树叶,他蹑手蹑脚往祠堂跑去,很快就轻轻把祠堂门推开了一条缝,像条光滑的泥鳅,瞬间溜了进去,祠堂的门再次被掩上。
流光背靠着木门,他不敢抬头去看墙壁上挂的一幅幅沉重肃穆的先祖画像,只敢低垂着眸子,视线里只有几盏莲台长明灯幽幽地亮着,被他带进来的风吹得一阵晃动。
流光暗暗吸了一口气,低头往后殿跑去。
祠堂后殿很空旷,除了一圈宫灯外,只有殿中央地上放置着一座一人高的鎏金花塔,那些层层叠叠的花枝中间漂浮着一团金色的光球,不过一颗鹅卵石大小,像是夏日里的萤火虫。
那团温柔的光芒明明灭灭,格外好看。
“找到了!”
流光呢喃着跑过去,轻轻伸出手准备去抓那团光球,那团光球却像是有意识的活物,蹦蹦跳跳往上一动,躲开了流光的手。
流光一愣,有些着急起来,他又踮起脚再次去抓它,它却再一次往下一躲,避开了他的手。
流光差点哭起来,他低声哀求道:“求求你听话点好不好,快别动了!”
那团光球才不理他,依旧躲着他。
流光的手坚持不懈地同光球追逐了许久,费了不少功夫才抓住了光球。
入手一阵凉意,像是一颗冰冷的珍珠,却是软绵绵的。
流光从腰侧摸出一个精致的小匣子,打开后,里面铺了厚厚一层雪纱,他格外小心地把光球放了进去,盖好盖子还仔细地扣上了锁扣。
他把脸贴在了冰冷的匣壁上。
“拜托你了,上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