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安伸出手揉了揉织梦的头发,带着一丝安抚,笑道:“嗯,我觉得阿梦说的很有道理,确实是我心急了。”
他最是了解织梦,当然知道她不是那种意气用事的人,哪怕再怎么讨厌万昭和,织梦也不屑于背后说人坏话,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确实存在着这样的可能,应该重新考虑了。
织梦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哥哥不怕我在误导你?”
逐安笑着摇摇头,戳了戳她的额头,直言道:“若是连阿梦都要怀疑,大约我也不能再相信谁了。”
他方才听织梦说的时候,仔细回想过一遍万昭和当时的神情,似乎确实不是被撞破之后的那种慌张,虽然是夹杂着一些错愕,但远远同慌张搭不上边,而且她流露出来的感情也很复杂,非要说,倒不如是惊讶里夹杂着几丝怀念,愧疚。
这两者之间实在差太多了。
方才织梦提到的一些疑点,也确实一下子将他思路捋清了不少。
是他心急了。
虽然还是想问一问万昭和确认一些事情,不过现在听织梦这么一说,再加上一直找不到万昭和人,他也就先将此事压下不提。
而且,既然那时万昭和几番欲言又止,有话想对他说,真有什么话说的话,肯定会主动找他。
耐心点就行。
万邦来找他帮忙的时候,他也就爽快的应下了。
○
腊月二十一这天,杜骆斌早早来找逐安,准备一同外出。
难得杜骆斌严肃了不少,还特意换了一身新的盔甲,可见重视。
逐安也不好马虎,重新整肃仪容,这才跟着杜骆斌一起,带了一群小兵,到银蛇关外候着。
他们这些将领时不时也得回洛阳述职,探访亲友,自是对洛阳有几分熟悉,沿路上杜骆斌便跟逐安讲了不少朝堂上的事,也提过几句景帝魏丰,也算是让逐安做个心理准备。
毕竟,寻常人不比官宦,恐怕一辈子也见不到一次王君,逐安肯定也是第一次,杜骆斌有时候还算有心细之处,颇为体恤其心情。
只不过,被体恤的那个人没什么太紧张的感觉就是了,叫难得心细的杜骆斌有些挫败之感。
一群人马在银蛇关外侯了一会,远处忽然有阵阵马蹄声传来,隐约可以看见几个人朝着这边赶过来。
杜骆斌眺望了一会,有些疑惑,“御驾吗?就这么几个人?”
逐安想了想,推测道:“万将军不是早就接到消息,说此次御驾会有不少随行的官员,应该是先遣来打声招呼的。”
“有理!”
既是通信的官员,杜骆斌也没带人迎上去,只是纷纷下了马,静静等那几人策马过来。
眼看越来越近,看得也更为清楚,为首的乃是一名身穿枣红色锦袍的年轻男子,身姿清俊,颇有几分春风得意马蹄疾的风流意气,也应证了逐安的猜测。
确实是随行的文官提前到来,毕竟景帝可已经步入知命之年了,这文官着实年轻。
逐安看了一眼,莫名觉得那身影有些眼熟,只是他可以确定自己根本不认识什么在朝为官的人,一时心下存了几分疑惑。
策马奔腾,几人很快就到了跟前,也不知怎么的,为首的那位年轻男子朝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后,忽然盯着逐安的方向目不转睛看了许久。
那目光像是黏在了逐安身上,十分专注,完全忽视了一旁的其他人。
杜骆斌看了一会,也看出点端倪来,手掌斜斜拽着缰绳,偷偷侧身同逐安嘀咕了两句,什么长相俊美至此,叫陌生男子都移不开视线云云,逐安自然不会拿他没个正形的玩笑话当真,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到了跟前驻足,那男子从马背上翻身下来,直直朝着逐安这边过来。
做了一件叫逐安也颇为诧异的事。
男子忽然郑重其事地对着逐安作揖行礼。
这突如其来的礼节,未免有些过重了。
目的性很强,完全是冲着逐安一个人,只是他现在同杜骆斌并骑,自然是可以看做一个级别,然而,那人并未对杜骆斌有这么隆重的礼节,再说也不可能是认错人,把逐安看做什么大将军之类的,毕竟来人可是随行御驾的人,不至于职位如此低下。
看着那人诚恳躬下的身影,逐安跟身旁的杜骆斌交换了一下眼神,直到那人抬起头来,同逐安对上了眼睛。
逐安才发现方才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这人他其实是见过的。
秦隋。
○
说来一下子没认出来是秦隋也情有可原,毕竟现在的秦隋跟那时在琳琅初次相见的时候,不管面貌也好,还是气质也好,都大为不同。
面前的男子身穿枣红色锦袍,头戴黑色四方平定巾,脚踏黑色缎面皂靴,言笑晏晏,一派温文儒雅之相,面容清俊,目光炯炯有神,气度也彻底褪去了之前的颓废,沉稳干练了不少。
对上逐安的视线,温文尔雅笑着问道:“逐安公子,可还记得在下?”
眼前的人同在琳琅城里偶然援手救下的青年,身影渐渐重合,虽然有了不少变化,逐安还是很快认了出来。
在这苦寒之地还能这般巧合的重遇故人,逐安唇边也多了点温煦笑意。
“自然记得。”
一旁看了半天的杜骆斌琢磨出些意思来,诧异问道:“欸,你们认识啊?”
还没等逐安开口,秦隋已经主动解释起来,客客气气同杜骆斌互相行礼示意,“见过这位将军,下官名叫秦隋,现任翰林院尚书。”简单明了地介绍完自己,秦隋又看向逐安,笑道:“说起来与逐安公子确实是旧识,逐安公子曾于琳琅于下官有过救命之恩,既是救命之恩,怎敢相忘!”
逐安常年习医,之前便出师游历天下,这事杜骆斌是知道的,自然而然把秦隋说的救命之恩理解成,逐安以医术救过他的性命,没往深处想,不过他这么理解也不算想错。
“原来是秦尚书秦大人!客气客气!”客气寒暄了几句,杜骆斌总觉得在哪听过秦隋这个名字,琢磨了半天,一拍大腿,指着秦隋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
“哦,我想起来了!我就说听过这个名字,你该不会就是今年那位闻名天下的新科状元?”
秦隋再次客客气气拱手示意,神色却不卑不亢,带着几分意气风发,“正是在下,不过将军谬赞了,几分薄名罢了,哪担得上闻名天下之誉!”
口中说着自谦的话,只是秦隋的神色已然一扫初见时的颓然不振,变得自信干练了不少,之前的种种阴翳俨然烟消云散。
想来只可能是解决了心中大患,宛若重获新生一般。
杜骆斌心直口快,有什么想法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回道:“欸,此言差矣!在下只懂打打杀杀之事,对科举入仕想都不敢想,承蒙大将军提携才入了军中任职,好歹算是能尽几分忠义,同秦大人这样,自是没法比的!”
也难得秦隋心性坚韧,虽然如今地位大涨,秉性倒没怎么变,对于杜骆斌直白的夸赞,仍是客客气气回了几句,待人真诚友善,叫人心下宽慰。
重逢故人喜不自胜,几句闲聊话轮了一圈,秦隋也没忘记此行的使命,赶紧对着他们转达了一遍,御驾不久后便到,他受命来接洽一番。
不过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他来之前并未想过,竟然能够在西北偶遇上逐安,这一趟随行可算是来得值了。
逐安于他而言,意义非凡,说是救命之恩也不过为。
再次遇到,心中自然喜不自胜,当即便派了几个随行的下属回去复命,自己留下来同逐安聊了不少。
也算是解了逐安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