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渊觉得眼前看到的一切都难以理解,少微姑娘那边,他还可以勉强猜测是动用了妖骨技能,多半是身为“入殓师”的看家本领。
可姜屿究竟是在干什么啊?
拿着根白色的“棍儿”在人家姑娘的脑袋上戳来戳去的,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尊重。
但偏偏姜屿的神态很是认真,一点也不像是在胡闹,伯渊虽然看不懂,但他相信姜兄的为人。
……先前太一宗那个叫麻什么的弟子来陈尸所闹事,姜兄不就出面把他给打发了嘛。伯渊念头纷呈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进来洞天是来收尸的,不能就这么干看着,想到这里,伯渊抖开随身带的裹尸布,做好一会包裹收殓的准备。
陈尸所的三人自说自话间,就开始展开各自的工作了,至于昌阳真仙让他们保证的“不许随意触碰现场的一切物品”的要求也被他们抛在九霄云外。
——毕竟“死者的头颅”算不算“物品”,还是两说呢。
昌阳真仙张了张嘴,最终当作什么也没看见挪开了视线,为了不显得自己无所事事,他掏出青鸟卷轴,开始向上级禅昔天仙汇报情况。
“好了。”
少微抚着手中的头颅,在她的妖骨技能作用下,那个女子脸上所有的血污和凌虐痕迹全都一扫而空,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那是个很秀气的女孩子,弯弯的眉毛和微垂的眼尾流露出乖巧的气质。她静静地闭着眼睛,神态宁静,似乎只是睡着了。
少微没有说话,她看着手中的头颅,目光中一片悲悯。
沉默了一会儿后,她轻声说道:
“我见过她的画像,她是武职司的淞明真仙的妹妹。”
“什么?”昌阳真仙猛地回头,惊诧万分地看向她手中的头颅。
“我这边也有结果了,天官司执事的女儿。”姜屿说出周琳调查出的结果,说话间,他不动声色地收起“月白”,仿佛那真的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白色短棍。
接连的真相让昌阳真仙大受“打击”,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桩邪异的祭祀背后竟然还有这么大的牵扯?!采用的祭品,居然都是官眷?
而且,淞明真仙的妹妹、天官司执事的女儿……为什么这些人听着那么耳熟……昌阳真仙逐渐平静下来,蓦然间想到了一些事:
“她们是前段时间失踪的那些官眷?”
他看向祭台上其余的五颗头颅,声音尖锐得有些变形:
“难道她们……都是!”
“不止。”
展开青鸟卷轴阅读的少微声音泠泠,如同千载不化的寒冰。她刚刚收到摇鹿真仙的传信,短短的一句话,读来却煞是沉重。
“已经得到证实,另一处祭坛的五位死者,也是同样的身份。”少微直截了当地说道。
“真的?”昌阳真仙再次控制不住,眼睛圆睁,脱口反问。
见他反应如此剧烈,姜屿从侧面证明了,此案牵扯重大,他突然想到一件事,趁机对着昌阳真仙拱手抱拳道:
“昌阳大人,这桩案子疑点重重,请您尽快将所有能找到的尸体移交给我们陈尸所,让我们的入殓师验尸。或许能在尸体上找到些线索。”
昌阳真仙左右看了一眼,有些不解,如此理所当然的要求,为何姜屿还要特意在他面前再提一遍?
正当他想答应时,他的青鸟卷轴响起一阵清亮的鸟鸣。
昌阳真仙听出来,那是禅昔天仙专属的声音,忙把后续的话语咽了回去,专心查看消息。
一看之下,他瞪大了眼睛,面庞的肌肉动了几下。
表情那么古怪……姜屿心中暗自揣测,如果不是不方便,他真想透过周琳对昌阳真仙的卷轴“窥探”一二。
“你们几个。”
昌阳真仙抬起眼,表情瞬间沉了下去:
“立刻离开此地。”
“啊?为什么啊?尸体还没收敛呢……”伯渊不解地嘟囔着,无意中看见对面副执事大人的眼神变得异常的凌厉。
伯渊打了个寒颤,剩下的话语都被噎了回去。
一旁的少微接过他的话茬说道:
“收敛非正常死亡的尸体,是我们陈尸所的职责。大人如此要求,岂不是让我们玩忽职守?”
昌阳真仙冷冷地说道:
“这是上面的命令。”
“!!!”
少微被他的态度所激,眯起双眼,下颌微扬,刚想说点什么,就被姜屿轻轻拦住了。
他心头有些怪异的感觉,因为面前的昌阳真仙看上去不太对劲,不单单拿出了真仙的架势,更像是彻底变了个人。
这位刑罚司刑部的副执事几乎永远都穿着他的官服,因为太常看见他如此,反而会对他的身份有所忽略。
可此时此刻,昌阳真仙带着外放的官威说道:
“很快你们就会收到同样的命令,告诉你们这桩案件已经移交,陈尸所无权插手。”
说时迟那时快,在场的三名陈尸所人员的青鸟卷轴同时响起,鸟鸣声此起彼伏。
少微的卷轴就在手边,她是第一个打开的,一看之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和一丝不满。
紧接着是姜屿,拿出卷轴查看收到的讯息,上面只有短短两个字:
【收队。】
发信人是摇鹿真仙。
姜屿看看自己的卷轴,又看了眼少微的卷轴,发现她收到了一大段话,足有上百字。
真是不一样啊,想必摇鹿真仙把所有的前因后果都解释了……昌阳真仙到底得到了什么样的指令?嗯,应该不只命令他不得外传……更像是要把今天的事全部捂住,连真正的凶手他们都不想调查了似的……姜屿想着,将目光投向面前的祭坛。
在把所有的细节都收入眼底后,他主动说道:
“我们这就离开。”
说罢姜屿给其他两个同伴使了个眼色,而后一伸手,客气地说道:
“昌阳大人,请。”
此举不啻于是“服软”了,昌阳真仙满意地点点头,当先而行。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身后的祭坛,一幅银白的画幅悄然升起,将台上那七颗头颅包裹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