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玄牧卿正在院子里练剑,安之易站在柱子后面看了半天,最后走出来称赞道:“你的剑术越发出色了。”
“都是先生教的好。”牧卿闻言收剑回身。
“和我没多大关系,我只是提点了你几句而已,其余的还是靠你自己聪明悟透。”安之易道,“对了,这长箫给你。”
转手交给牧卿一根通身透白的玉箫。
牧卿欣喜道:“谢先生。”
“你试试看有没有你的竹箫适手。”安之易直接拿走对方手中剑。
“先生送的自然适手很多。”牧卿把玉箫凑近唇边吹奏。
随着乐声器,万籁俱静,唯有悠悠悦耳箫音飘荡入心。
安之易坐在一旁石椅上抬眸静静看着牧卿,一袭张扬红衣,偶尔风过撩起他一缕发丝和发带飘扬,容颜白皙似月,脸色柔静,清冷高不可攀,混合乐曲直叫他看呆了。
果然,吹箫的牧卿才是最惊艳绝伦的。
片刻,牧卿转头道:“怎么样?”
安之易被牧卿一叫才回过神,道:“你乐理音律一向系好,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新曲儿?”
牧卿每当会一首曲儿时候就会吹奏给他听,今日若是没有送他玉箫怕是还听不到。
牧卿:“本想等到先生生辰时候吹给先生听,现下是憋不住了。”
安之易反应过来道:“你们费心了。”
牧卿没忘记,月禾自然也没忘记,他们两记自己生辰就像他记对方生辰一样牢。
牧卿月禾大小便是孤儿,也不知道具体岁数生辰,于是以收养他们那天日子作为生辰。
“先生,我新学了一句诗,觉得甚是有趣。”玄牧卿坐在他身边支颐道。
“说来听听。”安之易和颜悦色道。
牧卿不言,抓着安之易手翻转个面在上面写字。
“白霭遮,红喙隐,廊下远凝林。”安之易微皱眉头,“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这句词。”
“我也忘了在哪看了,也可能是我记错了。”牧卿微微勾起嘴唇柔笑道,眸子里皆是令人沉溺的粼粼波光。
其实后面还有一句,思卿也慕卿。
牧卿慕卿,先生你当初替我取这名字时可有想到它造就了我现在情况。
安之易见状一怔,今天牧卿的一双眼睛浑似装了什么勾人东西,异常......吸人晴目,干咳几声道:“没有,大抵是我自己才学疏浅。”
“先生发带有些歪了,我重新帮先生整理一下。”牧卿说罢起身未等安之易允许便自作主张拆掉他发带。
一头五黑发丝如瀑布散落,迷了眼。
五指插入润顺发间。
安之易还处于懵逼状态,他一向很看重仪表,早前明明在镜子里看了一遍确认没问题以后才出来的,怎么这会儿就歪了。
习惯性自行梳洗了,突然来了个人帮自己梳头还真不习惯,扭头扬脸道:“我自己来......”
倏忽地眼瞳微缩,光晕笼罩下,牧卿红衣耀眼,黑发飞扬,抿嘴巴咬着发带。
愣了一下默默扭回头任对方帮自己整理好头发。
如坐针毡地等了许久才等来牧卿那一声话。
“先生,好了。”
不过他是贴着安之易耳边咬字说的,热气几乎喷进他耳朵。
安之易可以感到他嘴唇有意无意擦过自己敏感耳垂,酥酥痒痒,别扭地憋出一句话蚊子般细小的话:“谢谢。”
牧卿:“先生不是让我别那么客气吗?怎么这回先是自己客气起来了?”
“顺口罢。”安之易言道。
牧卿用手背撑着下巴道:“先生,你今日还需要下山看病吗?”
安之易:“嗯,怎么?你有事?”
牧卿:“快要去长云峰了,怪舍不得离开先生的。”
安之易:“也就三年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哪有什么舍不舍得的。”
牧卿:“也是,先生都打算成立家室了,哪管得了我们。”
安之易:“......”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奇怪,有些怨愤不满。
安之易缓和道:“我永远都是你们先生,以前是,现在是,日后更事。”
牧卿:“不止是我们先生,以后也会是别人先生。”
心烦意乱中压根没注意自己情绪有些激动。
安之易就算再蠢也察觉到了牧卿的不同,火药味十足,更像是散发着极大醋味的火气。
安之易:“牧卿,你等会能陪我下山一趟吗?”
牧卿:“先生不是要替人看病吗?”
安之易:“你和我走一走。”
替人看病回来的两人在街上随意行走,也不急着回去。
“先生,那边好热闹,我们过去看看。”牧卿随手拉住安之易手加快脚步走向那边。
安之易:“应是哪两家喜结良缘了。”
牧卿偏头勾起嘴角浅笑道:“先生,你还记得你曾说过的一句话吗?”
安之易:“什么话?”
牧卿:“你说红衣新娘子最美。”
我后来便也习惯性穿着红衣,想着你觉得红衣美,某一天会不会回头看我一眼?
安之易早已不记得太久以前说的话,人声鼎沸的人群噪杂音恍如瞬间消音变得寂静,他眼里仅剩下眼前一个红衣明媚男子。
红衣新娘最美,而你亦是如此。
回程经过一条小巷,对面迎来一个挑担子中年人。
恰逢巷子狭窄,牧卿顺势一手揽住安之易腰肢一手按着他后脑勺,尽量让两人占据空间缩到最小。
隔着衣服胸膛互贴,不属于自己的体温传来,能彼此听到各自的心跳声。
待挑担人过去以后安之易才松了口气稍微拉开两人距离,好巧不巧,低眉时目光落在牧卿唇瓣上,脑海浮现之前对方醉酒胡来的场面,只记得很软,一闪而过的羞色。
“这巷子窄了些。”
“确实窄,手可以放开了。”
“啊?嗯?是是是。”牧卿这才回过神来他的手一直放在安之易腰上。
“先生......”
“怎么了?”
牧卿托着安之易脸颊,将脸凑的几近,浓黑睫毛微颤,桃花眼摄魂,略带媚气地盯着安之易一张脸道:“先生真的要送我们去长云峰三年吗?”
安之易:“去那边对你们比较好。”
跟在他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
牧卿眼眸蒙上一层水雾,甚是可怜道:“先生还是嫌弃我了。”
安之易连忙解释道:“没有,而且你们只是去三年,三年后.......”
猛地意识到一件事,他和牧卿此刻的姿势暧昧无比,还有对方拇指与食指居然在揉捏他耳垂。
若是能看见安之易一定能看到那被揉红的耳垂此时如同牧卿额间水滴红玉一般。
安之易说话顿时不利索了,感觉他此时就像一个被登徒子流氓调戏的良家妇女,偏偏看着那张脸还无法说重话。
“算了,回去先吧。”安之易当机立断道,总不能让外人看见他现在这幅模样。
闷着一口气回到木屋,途中没敢直视牧卿,不明白这家伙最近着了什么魔,有点勾人,同时脑子里环绕乱七八糟的场面,令他心烦意乱。
赶紧走到角落放置水盆的架子前拿下毛巾浸湿后擦了一把脸,冷静冷静。
是夜,安之易莫名梦到一副诡异场面,梦中牧卿还是喝醉了酒胡乱叫他名字,忽然贴上来了。
而后事情发展越发越离谱。
安之易醒来气羞地拍了一下自己脑门,后面几天多少不敢和牧卿单独相处,实在招架不住。
脑壳隐隐作痛,生怕第一次遇到如此难解之事。
月禾把一样东西转交给安之易后就把屁颠屁颠跑下山了。
安之易捧着一个小盒子还未来得及问月禾你怎么不亲自交给他反而让我转交就发现对方早已经跑没影了。
头比两个大。
他现在正躲牧卿如豺狼,月禾倒好,专门来给他添堵的。
走到牧卿房间,敲了敲门硬着头皮上。
“先生,你进来吧。”
听到声音安之易深呼吸一口气,如临大敌地踏过门槛。
他进去以后并没有看到牧卿。
“月禾让我把一件东西转交给你。”
“麻烦先生帮我拿进来一下。”
声音从屏风后面传出来,安之易没有任何防备就走进去,结果看到了正在更衣的牧卿,当即脸红了一大片,愣了一会忙转过身道:“月禾给你的。”
闻言牧卿走到安之易前面,依旧没整理好衣服,大片胸膛外露,很是耀眼,道:“有劳先生了。”
安之易侧脸过一旁看向别处道:“你先把衣服穿好吧。”
牧卿:“是。”
等牧卿穿好衣裳出来时安之易已经坐在椅子上等他。
“牧卿,先生有些事想对你说?”
“有什么事先生就直说吧。”
“我下个月二五成亲。”
牧卿沉山加身,不动声色道:“已经定好了吗?”
安之易:“嗯,我的铃铛已经给了人,故此生眼里就剩下那个人了。”
尖刀挖空心脏,血淋淋流血,牧卿平静道:“那祝先生百年好合。”
安之易:“谢谢。”
深夜,夜深人静时刻,牧卿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走在街道上,两旁空无一人。
月光洒照,将人影拉的老长且孤独。
杜康不解愁,凉风不散闷。
醉眼朦胧之际好似看到了一个熟悉身影,他就定定站在原地痴痴望着对方。
内心不知厌倦地重复呢喃念叨一个名字。
那人挪动脚步向他走来,带来的还有一股药香,好像对他说,牧卿,我们回家。
酒醉壮人胆,乌黑浓密睫毛下,一双桃花运蒙上一层氤氲水雾,春水涟漪泛滥,稍微低头暧昧地捻弄对方耳鬓发丝。
恍惚听到对面人无奈叹息一声说道,你醉的太过了,今晚先在外面歇息吧。
牧卿任由着来人牵起他手走动,大脑暂停思考。
客栈房内,烛火跳动,牧卿眨眨眼睛,眸子覆盖一层水雾,迷离上前几步,将刚关好门转身的人压在门上......
一觉醒来,牧卿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房间内,脑袋兹兹作痛,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了.....
转头看看外面,已经正午了。
院子里,安之易反常到睡到很晚才起身,旋望自己房间,微皱眉头。
身子骨酸痛,他下床一瘸一瘸走路。
一开门便看到飞奔回来的牧卿,下意识地羞赧撇过脸。
“先生,我回来了。”
“正好,帮我把那些柴火都砍了。”安之易依旧看向他处,不咸不淡道。
几步阶梯,安之易踩着第二阶梯时突然双腿一软。
牧卿眼疾手快揽住安之易腰肢。
“先生慢点。”他低压声音道。
安之易一个激灵反应迅速地站直,脱离他身体。
反应过大,牧卿一愣,随后讪讪收回手。
“先生今天精神看起来不太好,不如回去休息休息。”
安之易:“......”
牧卿倒了一杯水递给安之易,发现安之易眼神疲倦,顿了顿奇怪问道:“先生昨天晚上有去哪吗?”
“......”安之易接过水低头小喝一口道:“一直在家,怎么了?倒是你一身酒气,学会三天两头跑下山喝酒了?”
牧卿:“不喝了,我想着就剩几天时间得好好陪先生了。”
安之易软下心道:“一身酒气,还不去洗一洗。”
牧卿纳闷无比,为了不被安之易看出来他特地在客栈洗去酒气换身衣裳才回来,先生是狗鼻子吗?嗅觉那么灵敏。
安之易等牧卿离开之后松了一口气,后背已然汗涔涔,万般情绪交织一起。
褪去衣服,牧卿用手指头戳了戳那些伤痕,满头不解,难不成他是那种喝酒喝多了容易红痕的体质?
可上回也喝了也没什么事发生,可能喝太多过敏了。
不再多想跳进水桶之中。
牧卿跑进安之易房间,见对方一个人在磨墨便悄悄绕到身后。
“先生,你还在练字呢?”
安之易尽管内心已经翻江倒海表面还是做出一副淡然模样道:“闲的无事。”
牧卿咬咬牙道:“先生,其实我......”
安之易:“你什么?”
牧卿止住话,其实不说也没关系:“没事,等三年后我再回来看你。”
安之易:“牧卿,等会我帮你梳头吧。”
牧卿:“嗯?我已经梳好了。”
安之易:“再梳一遍,你小时候我也帮过你。”
牧卿:“好,先生。”
镜子前,安之易抓着一缕头发慢慢梳动,微微垂下眼睑,掩饰心中万般复杂情绪。
牧卿安静地望着镜子,注意点不在自己身上而在背后人身上。
黯然低下眼帘。
这回安之易没有照着牧卿往常发型一样,只是随意在发尾后面绑了一根红色发带。
牧卿奇怪道:“先生怎么给我梳了这么一个头发?”
安之易:“你若不喜欢我换回来便是。”
牧卿:“喜欢。”
安之易:“对了,还有这个。”
他绕到前面拿出一条额链弯下身子小心地戴在牧卿头上。
“额链在相当于我在。”
额链做工精巧,中间一水滴状红玉宛如朱砂艳丽。
玄牧卿伸手碰了碰额链玉珠子,冰凉感袭来。
安之易:“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时间陪你,有它在我也放心一些。”
听到这句话的牧卿心沉了几分。
是啊,三年白云苍狗,先生指不定抱儿子了,那时候他能有什么立场。
阵阵刺痛袭来,刀子割出流出来的血和额链珠子一样鲜艳。
他没注意安之易流露出一丝惨淡笑容。
牧卿,你没事为何要来招惹我。
或许当初就不应该与你交换铃铛的,也就不会心有他想,更不会发生不该发生的事情。
以前尚且可以控制,因为闭着眼不知光向着自己,如今发觉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想要的就越发更多。
牧卿:“先生,我发现我喝醉以后身上会出现痕迹,这是为什么?明明第一回喝还好好的。”
安之易耳根当即红似胭脂,闷闷喘气道:“可能你对酒不适,以后除非我在场,不然滴酒不沾,能做到吗?”
牧卿一喝酒就犯迷糊,要是哪天遇到过对他心怀不轨的人呢?
牧卿:“月禾也不行?”
安之易思索一会郑重道:“不行,除我之外谁都不行。”
牧卿歪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