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昂带着韩思真飞离了坊市中央大街,并没有马上就去矿坑,而是带着韩思真到了那个最大的商楼购买了大量物资后,又让韩思真先带着他去韩思真的家。
下矿坑救人非常麻烦甚至危险,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上来,必须先将韩思真和她的爷爷安排妥当,否则救人反而成了害人,好心办成了坏事,实在违背他的初心。
虽然口头上已经和毕建洪和解了,他还是担心那个毕堂主趁他下矿坑的时候,去找韩思真的麻烦,因为显而易见,毕堂主对韩思真必然有所图谋。
韩思真的家在矿坑坊市城墙外一座五六百丈的小山峰脚下,那里有很多石头屋。
那个山峰的灵气非常稀薄,也就仅仅勉强可以修炼,而且离黑巫深渊的高山不算太远,没有护山大阵保护,实在危险。
所以高昂忍不住问道:“鹿鸣城燕峰城之中还有不少无人区,灵气都比这里好一点,你们为什么不搬进去?”
韩思真苦笑:“这事我也问过父亲和爷爷了,他们都说,城里面那些所谓无人区实际上都是有主的,平时没有人管,但如果我们去定居马上就会有人来驱赶,必须要有点关系和付出一大笔灵石,才有可能在那些无人区安居。”
“而且,居住在城中那些无人区,我们又不知道以什么谋生,给商盟和灵植园做工薪资太低,买初等灵米灵肉,买点灵丹维持生活和修炼已经够呛,根本筹不够灵石给我筑基。”
“而住在这里,不仅可以到矿坑之中寻找灵石和矿藏,还可以到附近一些灵气比较稀薄不太危险的山峰寻找灵草和矿藏,甚至在那里短暂修炼,也不用交入城税。所以我们韩家已经在这里居住了六代,我们那些邻居也差不多。”
高昂闻言唯有摇头无语,随着韩思真的指向,落到一个小院子之中。
小院子不大,长方六七丈,一栋三层石屋,几棵大树和一个小小的观星亭。
高昂落到院子,就说道:“我听你母亲说你爷爷状况不好,先看看你爷爷。”
韩思真赶紧带着高昂走进石屋一层,推开修炼室的房门,高昂就看见靠墙的石榻之上,正躺着一个老人,身形枯槁,白发稀疏,气息孱弱,境界也只有炼气九层。
高昂眼神微微一黯,因为他从老人的身上闻到浓烈的衰败之气,这老人恐怕已经到了天人五衰的末期,寿元将尽,药石无用了。
老人听到脚步声,马上挣扎着坐了起来,看见高昂居然是筑基修士,想要艰难的站起来鞠躬,高昂赶紧上前扶住,轻声说道:“老人家不必如此,你我皆是人,不需以境界等级分高低,您好生坐下。”
言罢拿出一颗五阶固神丹,放到掌心送到老人的面前,说道:“老人家,先吃了这颗灵丹,也好有精神说话。”
修士虽然可以拥有强大的实力和漫长的寿命,但也要遭受恐怖的天人五衰,天人五衰最令修士痛苦的不是肉身的衰败和虚弱,而是神识上的混乱和撕裂,那种痛苦实在让人生不如死,受不住其苦而选择兵解的修士比比皆是。
在这一点上,煌煌天道也许是公平的。
而固神丹也只是能够暂时安抚一下神识的撕裂刺痛而已,但总好过没有。
老人闻到固神丹令他精神突然一振的气息,顿时大惊,慌忙摆手说道:“前辈,这可使不得啊,万万使不得,太浪费了。”
高昂抓起老人的手,将灵丹放到老人的手掌心之中,说道:“老人家,一颗灵丹而已,吃了吧,我还有些话和您说。”
老人拧不过高昂,只好吃了固神丹,一小会之后,他暗淡的眼神终于有了点光彩。
高昂也不废话,直接就入正题,说道:“我愿意下矿坑去救韩宜静道友,无条件的,但我在坊市和你孙女回来之前得罪了斗霸帮的人,我担心他们会趁我下矿坑之时报复你们,所以我有三个建议。”
“第一,我给这个院子布置一套七阶上品凝灵磐罡阵,可以抵挡金丹后期的攻击,但你们的神识不够,无法启动和终止此阵,也就是说,我一旦布置了,你们想要离开这里,就需要等待我回来,但我回来的时间无法确定,甚至还未必能够回来;或者等阵眼之中的上品灵石消耗完毕才能离开这里,估计至少两个月。当然了,我会给你们留下足够的生活和修炼物资。”
“第二,我送你们两张四阶金刚符、两套四阶防御阵法和足够的生活修炼物资,你们马上离开矿坑坊市,到尽量远的地方找一个安全之所躲起来修炼个两三年,但这样的话,我即使救出韩宜静道友,他要找到你们就不那么容易了,我可没有传音符。”
“第三,我带你们下矿坑,在千丈以上找一个安全地方布置阵法安置你们,但万一我也迷失在矿坑之中,你们就有可能离不开矿坑了。”
高昂说完三个建议,停了一会,让老人和韩思真有时间消化后,才继续说道:“我既然管了你们的事情,就要尽量妥善安排,不能仅凭一腔热血冲动行事,也必须充分考虑你们的意愿,所以这三个建议,由你们自己选。”
韩思真很有教养的没有说话,而是看着自己的爷爷,老人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前辈,三个我都不选。”
高昂一愣,问道:“老人家,您的意思是?”
老人说道:“前辈,我看您如此菩萨心肠,小老儿就斗胆僭越一次,请前辈带着我孙女远走高飞,之后好好待她,不要管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了。”
高昂一惊,还没说话,韩思真就带着哭腔求道:“爷爷,我们怎么能够不管父亲了啊?父亲现在可能还活着,在某个坑洞之中等着我们去救他啊!”
老人颤抖着干柴般的右手,抚摸上韩思真的头顶,缓缓的说道:“你父亲的确有可能还活着,但这种可能性太低,不值得前辈去冒险,千丈以下坑洞太危险了!前辈愿意帮我们,但我们绝不能让前辈陷入危险之中!这是为人的本分!”
韩思真哭道:“可是父亲怎么办?”
老人抹去了韩思真的眼泪,咬牙说道:“那是他自己的命!我早就告诉过他,有多大的能耐才能去办多大的事,但他偏偏不听,就要拼命去冒险,为了得到更多灵石,竟然一个人下矿洞!他那是自己找死!怨不得旁人!思真,听爷爷的劝,好好的活下去,不要再去想你父亲,你继续拼命的要救他,就是害人害己!”
韩思真见爷爷如此坚持,不敢再说什么,唯有眼泪直流。
老人继续说道:“思真,好不容易才有前辈如此人物为你出头,你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你以后就跟在前辈的身边,好好服侍,好好修炼,以前辈的为人,必然不会亏待了你,我们老韩家就剩你一根独苗了,好好活下去,延续我们老韩家的这一份香火。”
韩思真奇道:“我们韩家怎么就只有我一根独苗了啊?不是还有弟弟吗?”
老人长长的叹了口气,又非常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一个人回来,你弟弟应该是和你母亲走了吧?他既然走了,就不再是我韩家的人。我们韩家虽然困囧,但也绝对不能为了过上好的生活就认他人做父!”
韩思真忍不住为弟弟辩解道:“弟弟他才十一岁……”
但老人却打断了她,重重的说道:“思真,不要再说了,有些心性与生俱来,和年纪大小无关,你弟弟的性格随你母亲,求上进却心不定,好富贵却无法共患难,他既然离开了我们韩家,那就不再是我韩家的人了!所以,我韩重振今天郑重宣布,将韩思强逐出我韩家家门!”
韩思真看爷爷如此坚定,不敢说什么,唯有在旁边垂泪。
高昂看爷俩说话已告一段落,正准备开口,却见韩重振忽然拉住他的手,将一件六角玉牌之类的东西偷偷塞在他的手中,然后密灵传音说道:“前辈,这件东西乃是我韩家一直传承下来的,不传家主只传大房嫡系后人,而且传男不传女,传到我已经不知道多少代了。”
“此物外表很不起眼,但却藏着修真界一个极其重大的秘密,关系到修真界的安危,但具体是什么秘密,已经在漫长岁月之中遗失,但事关重大是绝无疑问的,我韩家先祖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韩宜静我没教好,本事不大,却心比天高,同时又容易动摇心性,我不敢传给他,就怕他会拿去换了灵石。我原本准备等再捱个两三年传给韩思强,但现在这个想法也不成了,韩思强那种心性也担当不起。”
“至于思真,心性虽好,但太刚,刚则易折,若有人管控,或有所成,若失之管控,恐怕命运多舛,她又是女的,碍于祖训,我也不能传她。我原本想将此物埋于地下,任其随缘生灭,但今日有幸得遇前辈,就斗胆托付给前辈,请前辈替我韩家担起这份责任。”
“我韩家祖训中说,此物关乎修真界的生死存亡,到了最危急关头,自然就会知道它的用处,当然了,此物本身还有没有其它用处,我也不知道,前辈可自行摸索。”
韩重振原本一个身份低微的衰弱老人,但说起那件东西的时候,却让高昂感觉到一股巍峨凛然的气概,令他肃然起敬。
看来,有些时候,崇高的气度也可以由心而发,与境界和实力并无关系。
韩重振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高昂也没有办法拒绝,缓缓的点了点头,算是承诺了,然后不着痕迹的收起那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