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蒙蒙,冷风凄凄。
长长的走廊像一条幽冥通道,幽暗,冷清。
夜深时分,雨意渐浓。
长长的走廊增添了几分冷潮。
走廊深处阴暗角落里的一处护栏上,坐着陈天鸿,正仰望天空。那双明亮的眼眸中不时闪烁出红绿光芒,可直接穿透厚厚的云层,进入天外世界。
此时,透过眉心处的那面血色镜子,一团如火的云仿佛正从地平线上升起。可当陈天鸿尝试着走进那片新世界时,眼见仍是黄蒙蒙的世界。他仍然搞不明白,走不进去,无所适从。
那一夜,他像一具木雕,静静地待在那里。
淅淅沥沥的冷雨打湿了衣衫,亦未察觉,亦未顾及。
天亮时分,两个人出现在走廊,快步来到他面前。来人是本卓与胡一八。
“尊主,东边传来消息,太极宗大败以天枢门为核心的六玄盟势力,一举攻克东洲三大雄关之一的‘东棠关’。已成虎视中洲之势。”
“据可靠消息,青华宗、长生殿、紫微殿将分别出击。据属下推测,青华宗定会直取‘牛贺城’,长生北上攻打‘赡城’,而紫微殿定以北线之心‘灵城’为目标。”
“高手们一出手,我们轰轰烈烈的成就,成了不值一晒的小事。这样也好,我们就安安心心地经营好这一亩三分地,继续等待。”陈天鸿跳下护栏,往大殿走,续道:“我在阅览群书时得知,永夜大陆上曾兴盛‘炼制战偶’。只可惜,书中未曾提及为何此事突然销声匿迹的原因。不知二位可否有所耳闻?”
“关于炼制战偶一事,我搬山宗的祖师爷传下完整的典策。但因其中两种灵材‘樗棘草’与‘鬼之心’早已消失。据祖师爷的手札推测,世间理应有可取代之物。然后继传人资质有限、能力有限,并未能证实这一猜想。故而后继之人再无人能涉此道。”本卓顿了顿,道:“不过,我家祖师爷世代口头相传一事,虽不是战偶相关,却也有些类同。不知尊主感兴趣否?”
“可是‘鬼之傀儡’一事?”
“唔!原来,尊主早已知晓此事!”
“我看过的典籍中确有此记载,但同样没有记载如何炼制鬼之傀儡之法。”陈天鸿不禁摇了摇头,道:“似乎,这种偏门小道,很受大宗派的鄙夷与唾弃。”
其实,在来到永夜大陆前,陈天鸿已经在深入钻研“鬼之傀儡”一事。直至现在,他都没有丝毫头绪。每每想起被自己封禁在阴地的九颗骷髅头,很难释然。
“的确如此。”本卓直言道,“若是尊主不嫌弃,可将本派祖师爷所留的手札好好研究一番。或许,会有收获,亦未可知。”
“这是贵派的秘密,外人岂能轻易窥探?”
“本卓真心率众归附,绝无二心。本卓之物,皆可由尊主自由支配。”
本卓是自己主动来投,这些话说起来,是那样的从容与自然。让陈天鸿感动不已。
陈天鸿接过本卓递过来的一本蓝皮册子,沉默片刻,道:“我有一件事,需要二位兄长亲自替我走一趟。”说时,在二人耳边低语起来。
不多时,二人匆匆离去。
陈天鸿独自走回偏殿书房,认真阅读起来蓝皮册子。
一时间,因各方势力重新布局,应对变局,给了陈天鸿足够的时间。这让他对炼制战偶一事的钻研,不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读到醉心处,不禁感叹古贤之智慧,真是超凡脱尘,天马行空。后人是真正的浪费了人族最宝贵的财富传承。
***
炼制战偶的核心灵材,一是“鬼之心”,一是“樗棘草”。
鬼之心,产自久居阴冥腐蚀地、经年累月吞噬尸体的腐肉傀儡身上。这种以血肉为食的“地狱恶魔”,用吞噬的血肉之精华凝炼而成的“心”,可与一种异草产生感应,可通过异草供给出新鲜的血液。那种神秘的异草,就叫“樗棘草”。
是故,樗棘草就像可以连通心脏的动脉血管。
有了“心”与“动脉血管”,再辅以其它天地灵材,或玉石,或金铁,或神木,或兽骨兽皮,依照一些神秘法门与诀窍,便可炼制成形态各异的战偶。
蓝皮册子里的内容,已全记在了陈天鸿的脑海里。
独自冥想一个时辰后,他拿出了小鼎,目光凝聚在那棵血松上。良久,折出一根松枝,用相思刃割成细丝条。又过了好一会,脸上渐渐有了笑意,亦有些无奈。
喃喃自语道:“还差‘鬼之心’!依搬山宗祖师爷的手记所载,‘鬼鸠山’的山腹中极可能有‘鬼之心’存在。而‘鬼鸠山’在河套城正西六百里外,乃是永夜大陆上最可怖的‘鬼山’之一。”
自语时,不禁摇头叹息。
许久,自语道:“不尝试尝试,怎么会有结果?”
***
流云城。
“师姐,重名师兄的情形,你非常清楚。他现在是最缺人手的时候。我们却躲在这里,过的非常安逸。这要是让宗门那边知晓,会怎么说我们。”
“他不是总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么?他什么时候又觉得自己需要谁帮助他了?”朱雀沉思道,“关于老七的一些事,有了师父的嘱咐,有了一些众人皆知的事,不难理解。可有一点,我始终觉得不对劲。我们同样是来到这个极度陌生的大陆世界,他的气运怎会如此之好?”
朱雀与元小凡从洹(xuan)山回来后,便离开龙虎城,来到流云城的大石客栈住下。其原因,朱雀有意远离陈天鸿。
“嘿嘿~”元小凡诡笑道,“我也有同样的感觉。总感觉,他回到流云城,像极了游子回家的感觉,时刻享受着祖宗庇佑。这里的人,亦像对待失散已久的亲人一样。”
“不是像,本来是!”一个苍老的声音接过话,“小娃娃,你姓‘元’吧?嗯哼,你一定是姓‘元’了!元家人,可真不应该再来流云城了!”
朱雀、元小凡二人大惊,循着声音看去,但见窗户上坐着一个老叫化子,正啃着一根鹿腿。他见二人看自己,跳下窗户,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继续啃自己的鹿腿。
以朱雀的道行,竟毫无察觉。纵使老头坐在旁边,竟不知如何时好。
“老爷爷……”元小凡尝试着叫了声,老头一瞪眼,又憋了回去,老头开口道:“罪人之后,理应遭受天谴,为奴为仆,尝尽世间所有的苦难。你们幼支一脉倒好,躲到昆仑那边,享尽荣华富贵。真是折了不知几多老祖的寿。”
元小凡语塞,悄悄看向朱雀。朱雀的眉头早已皱成花棱。
“今日午时,那小子已经起身前往‘鬼鸠山’……”说到此山,老叫化子不禁停下了啃骨头的动作,嘴中一直喃喃道:“‘鬼鸠山’、‘鬼鸠山’、‘鬼鸠山’、……、‘鬼鸠山’,尸之山,血之地,饥食尸,渴饮血,战鼓擂,刀剑鸣,带甲百万启阵程,豪气直冲九万里,……”
“我们是绝香火传承之人,怎配……唉……”老叫化子长叹一声,狠狠咬了一口,咬到了骨头上,竟将坚硬的骨头咬碎,慢慢咀嚼起来,“活着,就有希望,不能继续颓废下去了。否则,是对祖宗们最大的不敬、不忠、不仁、不义。”
“老爷爷,你认识我师兄陈天鸿?”元小凡可不笨,他已然明了这老头与自己的关系,也知道真正的死结是在陈天鸿身上,尝试问道:“我师兄前往‘鬼鸠山’,是想干什么呢?现在,他的地盘上并不安稳!”
“鬼鸠山的机缘,只有那支可封神驱鬼的‘青云笔’的主人,方可真正拥有。”老叫化子拧头看向元小凡,“不过,他们家的祖宗阴德,亦就到阴山范围而止。接下来的路,他能不能冲破被诅咒的祖宗之孽障,更进一步,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我们虽是罪人之后,但既然活了下来,传承至此,不能继续等待下去。”老叫化子肃然道,“我们即刻动身前往灵城,将祖宗留给我们的‘天竹堂’经营起来。然后,以待时变。”
“那我师兄……”
“人家的是‘天河殿’。人家早已入主,本尊归位,用不着我们操心。”老叫化子打断道,“你要记住,以后,我们永远是两路人,人家是阳间神,我们是阴府鬼,老死不相往来。”
元小凡淡然叹道:“师兄是好人呐!”
“好个屁!神屠而已!”老叫化子说时,缓缓将一根鹿腿塞`进嘴里,眯上眼睛,咔咔的咀嚼起来,似是一直在喃喃自语。
元小凡看向朱雀。
“小凡,我们与这位老前辈素不相识,老前辈所说亦与我们无关。”朱雀道:“晚辈冒昧一问,不知老前辈莫名前来,说这些事,意欲何为?”
老叫化子耐心咀嚼,津津有味,直至全部咽下,长出一口气,才开口道:“女娃儿,你与我们无缘,你与陈天鸿那小子有二子之缘。不过,你的确还未到回到他身边的时候。暂时与我们一起,没什么影响。”
朱雀大怒。
元小凡轻轻拉了下她。
朱雀大声道:“你莫不是混吃混喝的神`棍来着?”
“神`棍?”老叫化子哈哈大笑,“等那个老神`棍睡醒,与陈天鸿那小子会合后,便是天下大变时。老叫化子我要是有老神`棍的能耐,或许早已替祖宗还清孽债之缘,重振家门咯。”
笑声中,房间里突然暗了下来。
当三人重见光明时,已站在一座破败不堪的小院子前。
“这就是曾经震撼苍穹的‘天竹堂’!”老叫化子肃然道,“小凡,你将是天竹堂第十八代堂主,我会忠心辅佐你上位。将来,天竹堂能不能赶上人家的天河殿,那要看你的能耐、要看元家的造化了。”
朱雀质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也姓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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