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农话音未落自己先吓了一跳,连忙道:“白……白少爷,小人……小人……”支支吾吾半天,可惜文化有限,也不知道该如何请罪。
“无妨。他伤害了你的家人,你恨他没什么错。可你是男人,不应被情绪操控……算了,是我多言。你认真希望他死?”
“是。”这次,老农的声音十分确定。
白少爷放下白猫,目光温和,却似钝剑:“杀人是最容易的方法。我有很多种手段可以让他死。可以设计成一场意外,可以投毒,甚至可以逼他自杀。或者你喜欢简单点,我带上一队人马,直接杀进去。卫家势力虽大,我想要他们一条命,却不难。”
老农不说话,他没杀过人,怎样杀人他不懂,更不敢去要求别人怎样杀人。
他只是想救人。
“你怕吗?”
“我……”
“你怕。”白少爷说,“你是个老实人,可你知道吗,老实人大多都是无用之人。因为你没用,所以你才老实。但凡你再多那么一点点本事,你便不再是个老实人。”
老农浓眉紧皱,慢慢的由害怕转为愤怒。
“白少爷,是我没用,才瞎了眼来找你!”
这就是他能说出最狠的狠话,说完便起身离去。
对于白少爷救他女儿,从一开始,他也没抱多少希望。不是能不能,而是会不会。白少爷的名声,并不比那卫胜冕好。
老农走后,门口探出一个脑袋,往里瞅了一眼,眼见白少爷又抱回了白猫,就走了进来。
白少爷头也不抬,对来人说:“这件事交给你了。”
来人青衣长髫,顶上扎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明眉善目,唇红齿白,模样倒是十分好看。
此人唤作小弟,是白少爷身旁一个小跟班。
他跟随白少爷多年,既是主仆,又是兄弟,难免有些放肆。
所以他问:“少爷既然愿意救人,为何还要气他?”
“他想杀人,并不是什么纯良之辈。”
小弟眉间一挑,头虽低了下去,一双大眼却觑向白少爷:“少爷也杀了不少人。”
“所以,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个回答仿佛让小弟很开心,有些心满意足的说:“还有一事,夫人请少爷回去吃饭。”
白少爷望向窗外,看了一眼天色,又低头道:“算了,何必回去,让老爷子看了心烦。”
片刻,又道:“闲来无事,我和你一起去救人吧。”
二人行走在江南小镇的街道上,隐隐还能闻到桃花香。
小弟忽然想起什么,道:“要是琴师在就好了,听过一遍他的琴声,总是忘不了。”
白少爷轻轻“嗯”了一声,算是认同。
“少爷答应他,要认他娘子做义妹,可惜一直没见到。”
白少爷忽然抬头望了一眼小镇外头那座青山,叹了口气道:“琴师,和她开了个玩笑。”
白少爷和小弟不紧不慢的穿梭在小镇街道上,来往行人大多认得他们,有的挥手施礼,有的像见了瘟神,低头远离。
二人见怪不怪,白少爷的名声在这个地方毁誉参半,有人当他救世主,有人视他黑心虎。当然,还有些娇滴滴的声音,欲说还休,叫他“美娇郎”。
行至天桥,底下一个破旧的戏台正演着才子佳人的故事。那才子白面红妆,远不如白少爷俊朗,也不如小哥清秀,只是举手投足间,颇有文人冷傲不凡的气质,相当好看。
此时扮演佳人的女子低眉顺目,隐约带着哭腔,秀美紧蹙,双眸含泪引而不发,我见犹怜。
“好!”白少爷手中折扇轻敲,忍不住赞了一声。虽是混饭吃的野班子,却意外有几分味道。
那女子眉目转动,不意间看到了白少爷正深情款款的看着她,小脸倒是比胭脂还艳了些。
小弟调侃道:“你一定是爱上了什么人?”
白少爷好奇道:“你又从何而知。”
小弟道:“只有爱上了什么人,才会看到什么爱情故事都想到自己。”
白少爷似乎看出了小弟的小情绪,道:“你不喜欢这出戏?”
“不喜欢。”
“为何?是美人不好看,还是折子不好听?”
“是风太大,刮起了你的臭屁。”小弟面无表情的说。
白少爷拿折扇“啪”的一下拍向小弟的后脑勺:“没大没小。”
见他不语,又轻笑道:“怎么了?什么又招惹你了?”
小弟故作姿态,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信誓旦旦答应人家救女儿,想出办法来了吗?”
“快了。”
“那可是卫家。你平时那些恐吓良民的本事,怕是不管用。”
“总会有办法的。我的运气,总是比别人好那么一点点。既然最后一定是我赢,何不先让我威风威风。”
嘴上斗个不停,脚程却越来越快,不时已至卫府。
白少爷一路交代,小弟记得清楚,三两步上门房,消失在人前。
“劳烦通报一声……”
话音未落,一名看门的家丁打着哈欠骂道:“哪里来的王八瞎叫扰人清梦……”
他眯着眼睛伸懒腰,并未看清来人,张口就骂,忽然听见耳边讥笑,另外两名家丁正躲在旁边幸灾乐祸的看着他。
“不好!这要人命的起床气!”也亏得他还算警觉,立刻反应过来,“定然是那空山晴雨叮咚响。嗯,果然好诗,好诗”
胡言乱语两句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的瞎话,想要蒙混过去,心里还很得意:“老子贼他娘机智!”
“妙哉妙哉,这首诗妙就妙在,王八不会叫,你这狗奴才倒是叫得欢。”白少爷绝非什么善人,伸手专打笑脸人。
那小家丁脸色转换得风起云涌,五官都快拧在一起。歪着嘴说:“哎哟!这不是白少爷吗,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快请进,我去给您通报。您是找少爷呢还是找小姐?”
“你们这儿的小姐怕是比不上春风楼里的窑姐儿。不过卫家大院离那窑子也差不了多远,你这模样还真有几分积年龟公的风范。”
家丁笑容满面:“借您吉言,里边儿请。”
他知道白少爷不好惹,这一副诚心找事儿的样子的白少爷更不好惹,索性先迎进去,大人物自有大人对付,自己也就应付些猫狗打架的琐事。
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