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五.燕丹
记载曲谱的羊皮卷背面,画了一幅简易的地图。图上标记着楚军大营五里外的一处密林。许仙于此处邀约墨家巨子明晚三更时分见面,为免人多口杂,只让墨家巨子一个人来。
墨家众人,许仙只看好墨家巨子一人。如今墨家和儒家并称当今世上两大显学,可秦末之后儒家兴盛,墨家一落千丈、直至消亡。一众墨家统领全部加在一起,不及墨家巨子一人。墨家巨子在,墨家有;墨家巨子不在,墨家亡。因为墨家巨子,许仙的心又纠结了。
里世界,正在指导画画的娥皇,轻声道:“夫君,你心动了。”
雨泪千行湘妃竹,画境讲究一个淡字,三分竹叶动,三分风动,三分心动。样样三分,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否则不足未及,俱是不美。本该淡淡一笔,使迎风飘舞的竹叶跃然纸上,形神具备。如今一笔墨重,起势现拙,不知如何续笔了。
许仙正踌躇间,女英持拿起他的手,顺着一撇,这块叶子迥然变淡,不多一分,不少一分,恰好回复为浑然天成。自元神得诛仙剑图调和后,女英的水轻之术精进千里,墨水的浓淡都能收放自如。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情有所依的娥皇女英,一改疯狂之态,回复了上古之时的蕙心兰质。
女英微微一笑,发丝烛光,如夜里沐浴着暖阳,无论心头有什么烦恼,都被这一笑轻轻送走。
女英道:“夫君言及雪女之事时,尚未如此愁眉紧锁;为何墨家参与这战俘之事,夫君反倒惴惴不安?”
许仙:“有吗,你们都看出来啦?”
娥皇目光如炬,带着半分哀怨:“夫君心中明明很犹豫,很为难,可说出来,我们如何为你排忧解难?”
娥皇身子骨从左边轻飘飘靠过来,像失了支撑随时能栽倒似的,吓得许仙赶忙拉扶抱住。女英依葫芦画瓢,从右边再来一次撒气。两具温香暖玉,不依不饶,左右拉扯。
许仙只得投降:“好吧,我说我说。”清咳一声,“这段时日,我的画技进步神速,全赖烛九阴的预知之能,这你们是知道的。”
两女闻言点头。
画技,在初时阶段无非是积累经验。所谓积累经验,即纠错校对。这对于拥有预知之能来说,所有错误,一概避过;所有正确,一条捷近直抄过去。所以,拥有预知能力,学习是非常神速的,特别是画技这种非武学的东西。难怪月神会对世间所有事物失去兴趣,因为世间凡俗百态,样样在月神眼中都是捷近,几乎没弯路。没有曲折,没有疑惑,也是一种孤独。
对事如此,对人也一样。月神对所有人都冷淡,哪怕修为高过她的东皇太一和嬴政,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团黑色罢了。月神可通过这两位高手的周围人去判断,周围人的命运是看得一清二楚的。这好比选择题的排除法,四个选项,三个都是错的,剩余一个必是对的。通过观察其他人的命运,大致能得出东皇太一和嬴政的命运走向。
看不到,不表示推测不出。不过月神很机智,但凡两位高手要预测和他们有关的事,月神都借两位修为太高为由推辞。
按好感度划分,正常对待、熟识交往、好感向往、亲密倾心、相亲相爱、生死相许,月神对于许仙,在亲密倾心一层。亲密倾心,算是众女中倒数第二低的,最低的是一次邂逅遇到的骆冰的好感向往。可这份倾心的分量很重。在月神的内心世界,哪怕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阴阳家长老们,和月神她冷淡看待的芸芸众生并无分别。在月神眼里,比冷淡高一点的、能正常对待的人,一个都没有...而许仙能让月神倾心,足够他拜天谢地了。
但是恋爱嘛,一片赤诚坦白,不如一点心机手段。
本来呢,能改变周围人命运的许仙,引起了月神极大的兴趣。兴趣趋势下,一直窥视着许仙的月神,千里来寻时,已是暗怀好感,暗送秋啵。可当时许仙不明其意,诚恳为她作画,差点南辕北辙。话虽如此,可身在局中,人总是不由自主,舍了诸多手段而不用。
好比现在,许仙仍为墨家巨子一人而纠结。
儒墨向来对峙。
《礼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这是儒家《礼记》描述的大同世界,也是儒家的最高理想。描绘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礼记》是西汉时收集先秦诸篇概括而成。从先秦到宋,跨越一千多年了,大同世界里的描绘,一样没有实现。儒家已用一千年时间,证明了什么呢?证明了大同世界是何等的遥不可及的...
儒家的精英,即是官嘛。许仙所在的时空,看到的是该害岳飞的害,该贪的赃官在贪,该投靠番邦的汉奸投靠,该把持朝政的佞臣在把持。选拔、任用官吏,该跑关系的跑,该走后门的走后门,该数钱的数钱买位置。
一千年是这样,一千年之后,恐怕还是这样。一千年又一千年,有多少个一千年?
儒家不成,何不试试墨家?
官,都想管人,而不想被人管。历代皇帝为了如何惩治赃官,绞尽了脑汁。如朱元璋规定了官的品级俸禄,精确到一分一厘,超过多少按数目定罪。朱元璋立了一大堆的法,认为后代皇帝按他的办法执行就完事了。
可刚开国的时候,物价低廉,俸禄是够用的。慢慢的,随时间推移,物价上去了,俸禄不够买米,官不去贪非饿死不可,更别说要养家糊口。又如明室子孙,每月按俸禄取度,又规定不准皇室子孙去打工,结果很多朱元璋的后人就活活饿死了。
其实这就是朱元璋犯二,逗了。
有些时候,与其去想新办法,不如回到一切的原点,从先秦时代去挖掘对策。比如这俸禄,何必用金钱折算呢?按照战国时代最古老的办法,实物称重给你,就不信人抱着一仓库的大米,还能活活饿死?有了米,还需其他的东西,把大米拿去市场卖了换钱,不就结了?
金钱折算是为了方便。但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今天方便,明天要命。为了明天不要命,那就不要贪图方便。古老办法的实物称重,要人力物力,得有专门的人去称重。同样的,立一两条律令去约束,不如立一个专门的组织去约束。律令是死的,人是活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对付人,还得靠专门的人。
而这样的组织,在许仙心中最心仪的,就是和儒家对立的墨家。墨家组织严密,弟子若做了官,需要拿出一部分俸禄,去接济其他穷困的弟子。接济多少,接济的对象,都很考究。在保证日常用度的情况下,盈余部分才去相财富。为了明确盈余部分,首要一条,便是账目的明细条条公开。只这一点,就让许仙眼里一亮。
两千年前,墨家就实现了门下弟子为官者的财物公开化。
世上没有哪一个组织,能比墨家更能去监督儒家了。本来许仙还想拉拢张良,把这位儒家的谋圣带回去,治一治那些赃官。如今想来,想要管好这些官,还得找他们的天敌,好比想抓老鼠还得靠猫一样。
许仙将想法大致同娥皇女英说了一遍,并表达了对墨家巨子的看重,最后叹道:“我用预知能力推算过,若救这一万秦军战俘,里边会出一个墨家奸细。此人将大害于墨家,包括透露墨家巨子的行踪。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旦行踪被露,随时都有性命之忧,而墨家巨子在此处有一次死劫。”
娥皇:“哦?死劫?”敏锐把握到其中关键,“原来如此,一下子消化近万战俘,哪怕是墨家这样大的门派,亦难免有所纰漏,被人混入奸细。”
许仙很好奇两女的答案,历来视人命如草芥的她们,如今会给出怎么样的答案。
娥皇女英交换了个眼色,女英开头道:“难怪夫君如此为难。一边是夫君看中的人,一边是一万条人命。不如夫君明晚将其中利害说与墨家巨子听,让他自己做出选择。”
娥皇接着道:“把选择权交予墨家巨子,他只会对夫君感激的。”
许仙颌首称善,“墨家巨子定会选择释放战俘,而我对于他,也不觉有丝毫亏欠了”左右手搂紧娥皇女英的细长腰肢,从腰窝滑向腹部,用嘴各香了两女一口,吹着气道:“你们相出那么好的办法,夫君今晚要好好奖励你们。”
娥皇用清润柔美的声音道:“办法是姐姐想的,夫君多奖励姐姐。”
女英亦甜甜地道:“妹妹又何尝想不到,她这般谦让,夫君应更照顾妹妹才是。”
姐妹两又在玩双胞胎难以区分的游戏了,好在许仙不用月光的预知能力,也能区分她们。
哈哈一笑,许仙一掌拍一下翘臀,笑骂道:“姐姐扮作妹妹,妹妹装作姐姐,联手起来捉弄你们夫君,真是岂有此理!还想奖励?为夫定要重重责罚你们!”又重重拍了几记。
两女在怀里扭了扭蛮腰,正撩拨着许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两位姐姐睡了么?我是紫女,看你们还点着灯,特来送些衣服。”
紫女一直对用衣服分辨娥皇女英的办法恋恋不忘。
正巧如今娥皇女英再次嫁人,那侧腰大开的衣裙不合礼仪,纪嫣然作为这时代的正牌夫人,说过两女一次。而紫女趁机进行送衣服大计。可紫女武功高强,走的是偏刚猛路数,细致的针线活,实在不咋滴,一连送了几次,莫说审美观了,尺寸都不对,连左右两边的袖子和裤管长度都不一样...
娥皇一溜烟挣脱了许仙的怀抱道:“我先去应付一下紫女。”
许仙拦腰抱起女英,从待客的书房步入更衣的闺阁。在一张大圆软榻上,将女英剥得一丝不剩。里世界各女的房间,榻全换成了特大号的。
女英推阻了下:“等等姐姐。”许仙借口道:“这是惩罚,你还想延后?”说完手儿一阵乱摸,嘴儿一阵乱亲。
双胞胎效应,当妹妹情感强烈波动时,姐姐亦能感受到。
正在和紫女对话的娥皇,身子又燥又热,暗骂两人等不及,弄得她心痒如煎。可娥皇又无可奈何,本以为随便试穿一下,就能打发紫女。没想到,这次紫女特别用心。紫女不会做衣服,却请来了很会做衣服的李嫣嫣。李嫣嫣是上代妃雪阁掌门,自然擅长设计服装,且长居楚地,深谙楚风之韵。
衣服的款式和布料皆属上乘,娥皇难以拒绝。紫女见娥皇双颊微红,以为她很满意这次的衣服,扯着娥皇的衣袖,喜滋滋道:“喜欢是吧,快去里屋脱了衣服换上,瞧好不好看。”
在阴阳家时,紫女服侍着娥皇女英的生活起居,也是姐妹两“诉苦”的对象,只是后来倾诉太多,紫女受不了而不辞而别。如今紫女一点也不见外,拉着娥皇大步流星就往闺里赶,早把这当成自己的房间。
娥皇知妹妹和许仙正在里边,如何能放她进去?娥皇拦住紫女,支支吾吾道:“这么晚了,不如明天再试吧?”素来激进的紫女哪肯罢手:“这怎么行,你快和,咳——”
娥皇:“我是娥皇。”
紫女双眼放光,心说记住眼前这位是娥皇了。“你和女英快换上这两套衣服,给我瞧瞧。放心,两套都是一模一样的。”
自得诛仙剑图调和元神诸灵后,紫女的控水修为精进千里,如毛细血管的变化、细汗浓度、衣服布料的吸水程度,凡是液体有关的,紫女都能进行很细微感知。若目标血管流速加快、细汗忽然增多,据此可判断对方是否说谎,原理与测谎仪类似。诚然,娥皇女英的体质一模一样,还无法据此区别她们两个,但她们穿的衣服就不同了。哪怕同样一件衣服,布料里的水蒸气分布也是不均匀的。
紫女执着于能准确分辨娥皇女英,情有可原,这是她的执念,一旦达成,对将来体悟武道有莫大的裨益。
紫女催促道:“你拿着这件试一试,我进去找女英。”挣脱了娥皇,紫女快步进了里边。娥皇本要阻拦,却浑身趋于发软。妹妹那边传来的强烈酥意,她已抵挡不住。
娥皇稳定心神,正要唤紫女回来,一旁的李嫣嫣劝道:“先试试吧,有穿不合适的地方,我明天便能修改好。”
李嫣嫣这些日子都在做衣服,除了娥皇女英,武瞾、紫女、纪嫣然、戚懿、弄玉、赤练各送了一套,既表示一视同仁,又弥补之前的胡闹之举。李嫣嫣心中奇怪,她自恃裁衣之术了得,怎地紫女进去半点不见出来?李嫣嫣又瞧娥皇的呼吸又急又重,不由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莫非身体不适...”
娥皇娇声大作,俏脸一阵通红的发烫,靠向李嫣嫣栽倒。李嫣嫣哪还不明白,一定是自家夫君在里边使坏。空气中一阵波动,正抱着娥皇的李嫣嫣,因与娥皇在交头接耳,耳朵离耳朵很近,李嫣嫣立刻明白这是有人在对娥皇使用传音术。
在李嫣嫣丰腴之怀的娥皇,吐了口热香之气,颤声道:“妹妹身体不适,能劳烦姐姐扶我进去么...”热量如火焰一般燃烧着传递,李嫣嫣哪里不明白这是自家夫君的意思,轻轻嗯了一声,搀着柔若无骨的娥皇轻步移进。
软榻呈香,玉体焕发着绯霞红光,不可方物。四女都修习有控水之术,或娇蛮狂野的玄元重水,或轻柔愈鸿毛的天河弱水,或孤梅傲寒的玄冥神水,气质各绝。身材更是直欲人眼球分裂,恨不得多长几只眼睛。娥皇女英的长腰蜿蜒、紫女李嫣嫣的凸翘丰腴,汇聚到一齐竞相争艳,尽管许仙看过无数遍,仍是惊心动魄。
端视良久,许仙留下一个分身,步出了房外。在外边的瑟瑟萧风中,陷入飞想。似这般荒唐胡闹,也就这四女同意这么做。或许还能算上一个戚懿。同性相斥,异性相吸,这点对于女子也是一样。彼此之间不熟悉,睡在一起很为难。娥皇女英紫女三人,从前生活在一起惯了,接受度容易。而李嫣嫣心中一直有愧,这才迁就于许仙。
许仙转过身来,看向后边说道:“你有话想对我说?”
来人正是李嫣嫣,她匆匆穿衣出来,发丝微乱,香汗未干,别有一番景致。李嫣嫣整了整衣襟,神情微微换乱道:“夫君,明晚的见面,带上嫣儿吧。只要墨家的人见着我,就什么恩怨都两清了。”
许仙摇摇头道:“不行。你是过了你那一关,可我却过不了自己这一关。虽是迫不得已,可我把她伤得那么深。如无必要,我还是不与她相见。且现在她又有了喜欢的人。我总不能贪得无厌吧。再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不是还有你么,你不也是妃雪阁的掌门么。”
李嫣嫣眼中闪过异色,幽幽道:“嫣儿终是她的替代品,夫君还是带上嫣儿,把她找回来吧。”她的声音如天籁,一直是许仙听过的最好的歌喉,如今这天籁带上幽怨之色,令许仙不忍脱口而出道:“你弄错了。全错了,完全相反。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当初我作八首曲子,真正所为的人是谁?”
李嫣嫣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许仙。
许仙:“打一开始,我为的人就是你。”
李嫣嫣心中转过无数念头,心道这怎么可能呢,当初的她,身侍过春申君、楚考烈王、心与兄长有过一段不伦,可谓身与心,残破到无言以对的地步,为何他仍会...
这就是许仙的审美观了,李嫣嫣再怎么不是,那也是史实级别的人物。不过话不能这么说得直白,汲取过教训的许仙,深谙恋爱不能全部赤诚坦白,一点心机手段,把真假搅在一块才是真理。
许仙:“惜花公子,惜该惜的花儿,不会因为她有怎样的过去而嫌隙。这滚滚尘世,世人如浮萍,谁又能说自己是一干二净的纯白?身无长物,委身强者以自保,无可奈何也。你心系兄长,正是强烈地希望身边有人能稳妥护你周全。我何其幸运,上天让我遇到你,从今以后,由我来守护你。”
李嫣嫣热泪如珠,扑入了许仙怀中,泣然道:“遇到你,幸运的是我...”
许仙看了系统状态栏一眼,心下很是满意,心说终于将李嫣嫣的好感度刷到生死相许了。
回绝了李嫣嫣的建议,许仙只能保持着与墨家的猜忌,与墨家巨子见面。
墨家巨子,即燕太子丹。从雪女那得到这个信息,许仙一直不敢置信。对于燕丹,许仙的第一印象源于历史老师,简单说——惊悚!
历史是这样记载的,荆轲得到太子丹的厚待,无论他想要什么,都立刻办到。两人同案而食,同床而寝,甚至不惜将黄金当作瓦石投蛙,杀千里马求肝,斩美人双手,以此来取悦荆轲。如此过了三年,荆轲终于被感动了,他说服了逃亡在燕眉的秦国将军樊於期自杀献头,又带上了秦王急想吞并的督亢地图,和秦武阳一起出发去刺杀秦王。
注意了,斩美人的双手这一段,即燕丹设宴招待荆轲,请来著名的舞女。荆轲观舞之后,燕丹问舞女哪里美,荆轲说舞女的双手美,结果燕丹就让人把舞女的双手砍下来送给荆轲...
话说这著名舞女是谁,该不会是雪女吧?当初雪女远赴燕国,许仙最大的假想敌,就是燕丹!
可如今事实完全不一样。燕丹的真正身份是墨家巨子,而雪女加入了墨家,荆轲也是墨家的,那秦舞阳也是墨家的。许仙从未想过,墨家会以这样的情况出现。抛开历史的参照,如今赵、魏、韩皆亡,秦国一直在扩张,墨家一直与秦国敌对,那墨家背后的支持者,必然是楚、燕、齐。
楚国的李园倒台时,墨家并无行动;而齐国是儒家的圣地,儒家和墨家向来水火不容;那排除法,答案自然是燕国。
在约见地点,许仙见到了墨家巨子。
燕丹当着许仙的面,解下了斗笠。看清燕丹的面容,尽管是第一次见面,可燕丹生得英武过人,如画像上一般出众,许仙立刻确认了他的身份。
燕丹:“看你并不吃惊的表情,想必早已猜到了我的身份。”
许仙:“猜测是猜测,你是否承认,向谁承认,是另外一回事。”
燕丹会意道:“这么说来,除了你以外,卫庄也可能猜到这一点了。”
许仙越来越觉得和聪明人说话,真是省力。墨家提倡兼爱非攻,而流沙却做着人命买卖,两家背道而驰。这一点,紫女特别提醒过许仙,叫他小心墨家,毕竟许仙现在和卫庄走得近,且曾经又和墨家的一位统领结下“死仇”。
许仙:“如今我知道了你的身份,就可以同你谈合作了。”
燕丹问道:“与我们合作,难道将军不认为,合作是需要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么?以将军与墨家的恩怨,能称得上是信任吗?”
许仙哈哈笑道:“有一种合作,叫做以斗争求合作。比如我们现在,我这边诸将愤怒难息,唯有借助墨家的盗跖,把兵符交给你们,好借你们的手释放俘虏。而你们那边,尽管恨不得杀了我,可为了兼爱的主旨,不得不与我合作。”
燕丹直截了当道:“你打算怎么合作?”
许仙:“兵符我必须得要回来,只有李牧的五万大军,兵力不足以对付桓齮。蒙恬败退后,我让姜燕沿淮水支流,追击其步军残部。按今日姜燕发回的军报估算,蒙恬所部与我交战时不到两万人,有三万秦军并入到了桓齮麾下。”
桓齮手上有八万兵力,且楚国的重镇舞阳,今日发来求援急报。在城父陷落后,桓齮军又攻陷了与城父相隔一淮水的叶县。舞阳则在后方,叶县的东南方,是个屯粮之所。一直以来,楚军敢在后面追击秦军的百战之师,无非是欺负秦军断粮,兵卒战力大损。
楚军诸将主张立即处理掉战俘,然后救援舞阳。李牧则认为“敌攻而我救,是致于人”,乃“兵家所忌”。而城父、叶县处于淮水上游,主张先稳扎稳打拿下两城。且以桓齮之能,突袭之下,恐怕舞阳已经被攻陷了。
燕丹听了许仙对于战场的分析,不置可否道:“战场上调兵遣将,我不及将军。但听将军的语气,李牧是听命于你?”
许仙一愣,把握到其中关键道:“你一直在同负刍合作,负刍让你来,是不是要你对付我?”目光落在了燕丹握住的随时要出鞘的墨眉上。
燕丹目光如刀利,直迫许仙,一言不合即要拔出墨眉之势,沉声道:“将军击败桓齮之后,意欲何为呢?”
许仙反问道:“负刍是不是让你趁我解决桓齮后,趁我身负伤势,刺死我?”直呼负刍之名,令燕丹有些反感地皱了皱眉。
许仙笑道:“你不会做的,不然你怎会提醒我?”
燕丹大喝道:“将军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这世道,还没走到陈胜吴广起义时“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没有出身,窃据王位,为世人所不齿。负刍因为是庶出,难免会猜忌。猜忌身份比他尊贵的人,如昌平君。猜忌能力比他高的人,如许仙。站在负刍的角度,对于李牧、姜燕等赵人会心服许仙这个楚人,负刍完全无法理解。
许仙:“私放秦军战俘,丢失兵符,不救援屯粮之所,样样足够问罪杀头。我并没有造负刍的反的打算,解决了桓齮后,我、李牧、姜燕,都会隐退。”
燕丹神色稍缓道:“如何证明?”
许仙为难道:“没有证明。”瞧燕丹脸又变黑,许仙只好道:“我的所作所为,全部有迹可循。打捞秦军尸体预防瘟疫,负罪丢兵符释放战俘,以及之后的解决屠夫桓齮,都是为了苍生。不如你跟着我一起去,我若不交出兵权,你再趁机下手如何?”
燕丹放开了紧握的墨眉,和颜道:“李牧的为人我最清楚,若你是个动机不善之人,他断然不会听命于你。你们要小心在寿春的家眷。”
许仙:“此事我早有防备,李兄和我家眷,随时都能救出来。此事说起来,还得谢谢阁下的机关术。”眨了眨眼睛,“墨家机关术非同凡响,到了最后竟能制造出机关人,彻底解放劳力,在下对此受益匪浅,全赖阁下呢。”
墨家机关术的终极产物——机关人。许仙捣鼓出这玩意后,再也不用下厨房了,包括洗衣服、打扫卫生,机关人全部自动完成,实在是太方便了。而呆在将军府邸的家眷,当然也全部是假的,由以假乱真的机关人辅以水雾幻术替代。
燕丹睁大了眼睛,讶然道:“想不到我留在负刍府邸密室的机关,会被你领悟到这个地步。许兄心怀苍生,又于机关术一道有惊人天赋,若非顾忌往日的恩怨,我真想说服你加入墨家。”
燕丹没有问雪女的事情,因为当初燕丹就在寿春,个中详情,燕丹又如何不知道?燕丹早看出来那场恩怨是误会,只是苦于木已成舟,无可化解罢了。
许仙突然正色道:“难得燕兄这般看中在下,在下亦非常看中燕兄。如今有一桩为难之处,非告知不可。我于预知占卜一道,略有小成。而这秦军一万俘虏,其中必会出一个奸细,将来大害于墨家,甚至攸关燕兄的性命,燕兄可还是打算放了他们?”
燕丹闭目沉思道:“鬼神之说,墨家向来不提倡,但敬而远之。许兄既然开口,想必有十足把握,我相信许兄。但为救这一万条性命,我涉险一二,又何足道哉。”
直至这一刻,两人俱深感对方的光明磊落。许仙将兵符交予燕丹。燕丹得兵符后,放走了秦军战俘。墨家全面消化这一万秦兵,而秦军将官,则由搭乘墨家的飞行机关兽遣返秦国。燕丹将兵符还给许仙,并暗中随许仙的大军行动。
楚将们听闻兵符被盗跖所偷取,无可奈何,只能把精力放在如何消灭桓齮军上。之前与蒙恬一战,李牧的主张避免了敌军的水淹之策,令诸将无不心服。在李牧主张下,许仙领军攻破了城父,又渡河攻破了叶县。清点战果,城父、叶县的秦军各有两万。审问之下,方知若楚军南下救援舞阳,这两万秦军就会跟着南下,以夹击楚军。
削减了桓齮的兵力,楚军占据主动权。桓齮听闻城父、叶县被楚军收复,心下奇怪,心说舞阳的求援信,是他特意放出来的。越是富饶的城邑,越与王族和权贵休戚相关。这许仙究竟冒了多大胆子,竟敢见死不救?难道此人不怕负刍问罪吗?
心中愤恨,桓齮下令屠了舞阳一城后,回军城父。疑惑是疑惑,仗还是要打。桓齮并不打算继续冒险深入楚境。舞阳的粮食,已够回军秦国,只要能顺利打通归途。可惜兵力并不占优势,处于被动。桓齮深思熟虑一番,决定仍是采取虚实之道。桓齮兵分三路,各相距不足十里,又将帅旗分成三杆,每一路均高挂帅旗,看许仙和李牧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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