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再过得几日就是年关,大夏京都大雪纷飞,内城的大户人家,早在月许前就开始准备年货。
大夏京都内城东区,是达官贵人的居住区,一条宽阔的街道横穿整个东区,在这街道的尽头,有一座巨大的宅院,这宅院占地广阔,近乎占了整个东区十分之一,门外还留了约莫半亩的平地,一棵棵栓马的桩子整齐的立在地上,几辆气派非凡的马车停在这里,车旁,一个个裹着厚实衣物的清秀马童正给石槽里添着饲料。
宅院大门之上,为了避嫌,去了龙字,太傅宅三个龙飞凤舞的纯金大字在门匾上耀耀生光,门匾两边,两个巨大的灯笼已经点亮,将门前数丈之地印得一片火红,门房站在灯笼下,满脸微笑的将一个个来访之人礼单收下
进得这龙家大门,只见那一个个眉清目秀的小厮和侍女在管事的吆喝中奔走,他们有的在准备着年关的物资,有的在给来往的宾客奉上美食佳肴,总之,一派忙碌之相。
他们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相互间还不时说笑两句,管事们见了,笑骂两句,并不责罚,也就是多了几声谨慎行事的叮嘱——年关,快到了。
穿过前院众多的屋群,再穿过中庭处的花园,花园后是一片修葺的美轮美奂的小湖,小湖上,一座曲折的小桥从花园向着对岸延伸,直通后院,后院不大,几座小巧的屋舍似星星点缀般随意的摆放在一个小巧但精致的内院中,一座三层高的阁楼居中耸立,显得颇为庄重肃穆,这里就是龙家诸位族老居住和管理族中大事之地。
与前院的热闹非凡的景象不一样,后院里安安静静,甚至没有一丝一毫过年的气氛,一间靠中的屋舍正厅中,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慢条斯理的举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而后缓缓开口:“阿厉啊,龙清风这一脉去往隐泉镇调查神泉之事怕是有十余年了吧。”
“是的,六先生,再过几个月就要满十五年了。”一道声音从墙边传来,只见一个身影站在墙边的阴影里,若不是可以观察,这道身影会被完全忽略。
“十五年了啊,不能再等了,龙清风兄弟两,想要脱离家族另立门户,本不是什么大事,老头子可以支持他们,可这龙清风,嘿嘿,站着他儿子有个仙人师傅把这十年期的任务一拖再拖,这都快拖了五年了,真当老头子我老了,没脾气了?仙人,哼哼。”鹤发童颜的老者将茶杯小心的放下,站起身来,忽然从身上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气势,这气势一放即收,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嘿嘿,那两兄弟想破脑袋都想不到,家里要真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岂能在这大夏屹立不倒,居然心心念念想要脱离家族?若他们父亲不是三哥那一脉的,我有些顾忌,又岂会让他们拖延,也罢,马上该年关了,就在等上几个月,阿厉你受累点,年关过了,就去隐泉镇走一遭罢。”老者仔细的整理了一下衣物,将袍子前摆上的一缕皱褶细细抹平,然后背着双手慢慢走出厅门。
另外一边,隐泉镇镇民们忙里忙外的挂灯笼,贴联子,原本龙泉镇里是没有这一套的,过年关,也就是你家凑个猪,我家凑点菜,整个镇子里的人全都聚在一起一顿吃喝,玩了一番作罢,但自从龙家来了之后,每年年关都要喜庆一番,十四年来,镇民们也就学了去,倒也弄得像模像样。
隐泉镇地处大夏最南部,这里无雪,只是微凉,冬末的阳光懒洋洋的撒下,以前跟在龙玄身后玩耍的孩子们正在镇子街道,巷子里追逐打闹,唯独不见龙玄身影。
龙清风紧锁着眉头,独自一人坐在议事厅中,半晌,他才推开门大步走出,站在门外的中年管家急忙小跑着跟上。
龙清风出了议事厅,带着管家走过院子,跨出大门。
两人从镇子横穿而过,不时与街坊领居和蔼的打着招呼,问问谁家要帮忙,转头让管家记下,在镇民的一阵叫好声中慢慢走出镇子,来到镇子西边,看看四下无人,两人一阵飞奔,最后到了西林入口处停下。
“二老爷带着诸位执事进去也有三个月了,如今没有任何消息传出,这西林危险异常,这年关前怕是回不来了。”龙清风望着西林很久,缓缓开口说道。
“老爷切莫心急,二老爷和诸位执事自然是洪福齐天,这神泉之事,有二老爷亲自带队,应该会有消息。”管家对着龙清风一拜,开口说道。
龙清风点点头,再次开口:“玄儿之事安排的如何。”
“老爷,三少爷之事早已安排妥当,老奴着几位可靠之人将其送出隐泉镇,寻了个小村子暂住,我家那口子亲自在那照顾想来不会出了岔子,待此间事了,再将其接回就是,只是可怜那几位可靠之人呀,回程途中似乎遇上盗匪,倒是落得个尸骨未寒的下场。”管家很是配合的上前小声回话。
“既如此,我们回去罢,年关年关,一切等年关过后再议。”龙清风最后看了一眼西林,转身向隐泉镇行去,管家连忙跟上。
“呀呔!二老爷,你们先走一步,此兽我来挡住!”一个略微沉重的喝声在西林深处响起,一名断了左臂的龙家执事快速在自己几处大穴上拍打了几下,勉强讲断臂出的鲜血止住,这臂不像是被利刃切掉,而是被大力撕开一般,断口处参差不齐。
他苍白着脸大步向前,右臂将将刀一横,挡住一只凶兽的去路。
在他身后,是身带伤痕的龙清雷和剩余的几名龙家执事,原本十数人的执事,如今连这独臂男子算上,居然仅余龙无影,龙兴等六人,而这六人也各个带伤,眼中透露出重重的疲惫。
“走!”龙清雷目光闪动,对剩余的执事说道。
五名执事对着独臂执事抱拳一拜,迅速撤走,等身边除了独臂男子外的执事全部退走后,龙清风正了正身子,对其一拜:“此番大恩,无语言谢,你的亲人,我和大哥必定不负!”
“哈哈哈哈!二老爷你们先走就是,待我宰了这只畜生,自会追上来与你等会和!何必讲这丧气之话!只是可惜了,此地无酒!”独臂执事豪迈一笑,在那凶兽就快按捺不住之时,抢先将刀一挥,人随刀走,冲杀上去,与那凶兽斗在一起。
龙清雷再次一拜,最后看了这执事一眼,转身飞奔,片刻之后,汇合了故意减速等待的龙无影等人,然后加快速度逃窜。
几个时辰后,月亮从云层里悄悄探出了头,在几颗古树合围中,形成的天然树堡里,两头还在冒着热气的凶兽尸体随意的扔在一边,龙清雷等人围坐在此,也不敢点火烤肉,怕招来麻烦,几人吃了几块随身携带的干粮,默默的取出伤药,涂抹着伤口,龙无影和龙清雷面无表情,其他几人时不时咧一下嘴,几人都没声音发出。
许久,龙兴抬起头,慢慢开口:“龙逍执事,怕是去了……”没人回应,几个人脑袋重重低垂,手上一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伤药。
又过了许久,龙清雷抬头“若我等等活着出去,定尚待龙逍亲人!”说完,他摇摇脑袋,自嘲的接道:“这是我等进入西林后,第十一次讲这句话了。”
龙无影接口:“二老爷,我等进入西林都是自愿,家族需要我等,若不拼命完成任务,家族早晚被毁,逝者已去,我等都立誓尚待其家人就是,只是如今,尚不说此话,别说神泉没有发现,就算那引起这西林树木异变的原因我等也未寻到,这可如何是好。”
又是一阵沉默,龙兴沉思半晌,开口说道:“此事,其实已有苗头。”
“哦?真有此事?你且细细道来,若此事当真,当算你首功!”龙清雷大喜,其余执事也都看着龙兴,等待回话。
“二老爷,诸位执事,不知大家可曾注意到,异变后,我们进入西林,开始并无凶兽毒虫出现,我等得以顺利深入,只是习惯之后,突然有众多凶兽毒虫袭来,我等才弄个措手不及,但我等却也只是受伤,并未减员。”龙兴缓缓说道。
“此事我也奇怪。”龙无影在众人点头之时出声,间众人将目光移到自己身上,接着说道:“原本探索西林的任务主要由我负责,我曾带人几次进入西林,都是刚刚进入外围,就会有凶兽袭击,那遇上凶兽的距离和这次我等深入的距离完全无法比拟,只是随着深入,凶兽才越来越厉害,让我数次探索无果。”
“这次我等所遇的凶兽远远强大于之前我所遇的,这些凶兽我等联合自是无碍,但寻常武者在内力无法使用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应对,但这强度上不对,似乎之前区域内那些低等一些的凶兽全部消失,所以我们直接冲进了深处。”
“且不管外围凶兽为何消失,还有一事需注意”龙兴向大家环视一圈,再次开口:“原本我等所遇凶兽尽我等之力,虽有些勉强,但尚能应付,可最近几日来,我等伤亡惨重,是为何?你等之前可曾见过背生双翅的老虎?或者可曾见过那身披骨刺的巨熊?还有最后遇上的那头四臂凶猿……”说到这,龙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似乎回想起什么恐怖的记忆。
“最重要的是,这些凶兽,一道夜晚就全部消失,只有白天才会出现,还记得那头巨熊么?原本我等都快被他拍死,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它突然放弃追杀,我等才得以存活,现在想来之前的凶猿也应如此,只是我等拖不了那么长时间,才使得龙逍执事舍命堵路。”
“首先,出现如此凶兽,此地必然已到了西林深处无疑,那么大胆的想象,这些凶兽,是不是每到夜晚,就有其不得不在意之物吸引,宁愿放弃追杀我等!”龙兴兴奋的说处这段话后接着反问“那么,吸引这些凶兽之物为何?”
“不是引起西林异变之物,就是神泉,或者说,二者就是同一物事!”龙清雷做下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