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王中面上还是露出了一丝为难的颜色,回答道:“在下在这孤云山落脚之后,确实见过一些人,其中有一人,恰巧也与道友口中所提的孤云子同名,但是不是道友所要找的人,在下就不敢确定了。”
王中说完,还朝封世行拱手行了一礼,以示歉意。
封世行脸色却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不论王中是推脱还是闪烁其词,他都有所预料,但他没想到的是,王中居然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一瞬间,他感觉王中简直就不把他放在眼里,但对方郑重歉意的态度,却又没有刻意张狂的举动,让他有些拿捏不定起来。
心中念头一动,封世行决定暂且继续先盘问着,此人若真是不知好歹,今朝定让他知晓,为何这方修真界,叫做豁元胜境
“道友倒是坦白,此地偏荒,落脚的修士本就不多,同名同号的更少,道友见的,多半就是在下要找的人,还敢问道友,可知他们的去向?”
王中却“啧啧”了两声,然后摇了摇头,淡淡道:“不知封道兄找他们做什么?如果是想为民除害,扫清这修真界中的污秽,那就大可不必再费力追寻了,因为他们已经全都丧命在了这孤云山下。”
王中说着,还伸手朝着山头下方指了一指,山头云流涌动,似乎有隐隐约约的影像浮现,光影之中,好似有人影来回,好像在斗法还是怎的,一闪而逝。
封世行顿时又惊有怒,他没想到此人竟然胆大包天,当着他的面,直接就承认了是自己是杀人凶手。
就算最后给这些人栽赃一些为非作歹的名声,但这些东西,在他面前又有何用?
而且名声这东西,本就是人传出来的,王中可以说,他封世行自然也可以说,换了一套说辞来,以他封世行豁元山弟子的身份,在这附近的修真界中,谁又会不信?谁又敢不信?
但封世行却觉得,面前的王中,左看右看,应该不是这样不智的人。
而且他猜测,王中应该也感觉得到,自己是为了陆辉远这些人的事情而来。
如此情景之下,王中居然还敢这样嚣张的承认自己杀人的事实,这岂不是摆明了要与他封世行翻脸?
瞬息之间,封世行心中的愤怒终于压制不住了,就要爆发出来。
“道友好口舌,连杀八名修士,视人命如草芥,竟然还如此云淡风轻?真当这修真界中就没有规矩不成?”
但这时候的王中却又接着叹息道:“修真界中自然是有规矩的,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天规便是修真界的规矩,那孤云子等人,强行以武力逼迫他人,讹诈不成,便要杀人,最后被在下反杀,便是这等道理。”
一人杀八人,王中说的云淡风轻,仿佛就好像杀了八只鸡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一下,反倒让封世行的头脑有些冷静下来。
他这一次出山,本是因为派中道源大会即将召开,为了巩固自身实力,所以他出山准备找陆辉远等收些孝敬,然后全部换成自身战力,以迎大会到来。
没想到到了这里,却没遍地都找不到陆辉远等人的踪迹,甚至连约定的暗号也没了。
接着就被金风岭的杜洪元告知,陆辉远等人全军覆没的消息。
陆辉远等人死不足惜,但是他们却是替自己办事的人,而且他们那里还有自己早些时间吩咐好要他们准备的一些东西。
如此一来,他这短短几个月没出山门,损失简直就是不可估量。
所以他才会在听杜洪元提起孤云山的修士之后,如此怒气冲冲的就找上了门来。
但现在确认了王中就是杀掉杜洪元等人的凶手之后,封世行却忽然迟疑了。
原因很简单,王中一个人,就算再加上他的道侣,算两个人,就能将陆辉远等八人全部斩杀,这需要的是什么样的实力?
封世行眯着眼重新打量了一下王中,筑基初期的修为十分明显,那么道侣的修为也高不到哪里去,总不可能是金丹真人吧,那陆辉远等人岂会上来找死?
可两个人就能击杀陆辉远八人,封世行自问自己也不一定能轻松做到。
换言之,若真动起手来,这两人难道不会将他也击杀在此?
虽然他豁元山弟子的身份有些敏感,但难保这些散修不会铤而走险。
一瞬间,封世行的脑海之中,反而彻底的清明冷静下来,而且王中背后山头流转的阵法,给他的印象,也越来越深刻。
离得越近,封世行越发能感受到这阵法隐隐蕴含的威压,以他的实力,多半是攻不破这处阵法的。
能布下如此阵法,又能以寡击众,击杀陆辉远八个人,王中这两口子的实力,恐怕要重新估量了。而且最主要的是,对方的道侣一直都在阵法之中,未曾露面,给封世行的感觉,就越发不好了。
对方的修为肯定不算差,但却如此谨慎,甚至可以说是阴险,真动起手来,他忽然觉得自己不一定能够取胜。
但封世行自然是不可能转头就走的,那样的话,他以后还有何等面目在修真界立足?
封世行立刻语气沉沉道:“道友这些都是一面之词,现在人都死了,死无对证,道友自然是怎么说都可以。可是,陆辉远等人与在下也算是有数面之缘,无端惨死在道友手下,道友难道就不打算给个合理的解释?”
话音落下,天空中的光线似乎都黯淡了一些,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紧张。
但王中却感觉得到,封世行的语气虽然依旧咄咄逼人,可如此情态之下,依旧没有含怒出手,显然此人心中动手的欲望并不强烈。
王中紧跟着便长叹一声道:“是啊,可惜,就是因为人死了,死无对证,所以在下才没办法深究,据说这几人背后,还有贵派的一些不明的背景。”
“可在下是绝然不信的,在下跟随参加道源大会的道子一同前来豁元胜境,可是早就听说过豁元胜境的赫赫威名,岂能会有这般藏污纳垢的子弟?”
“在下原本还想请那几位参加道源大会的朋友帮忙在豁元山查上一查,可惜的是,斗法之中无法手下留情,这些人全都死于非命,导致没了人证,此事最终也就只能作罢了。”
封世行闻言心中顿时宛如惊涛骇浪一般,王中竟然与本门弟子交好,而且还有联系,那这事情可就不一样了。
陆辉远做的那些事情,他也略有所知,坑蒙拐骗,强抢掳掠,都不是什么好事,若是这事情真的捅到了门派之中,他这等地位的弟子,只怕立刻就要被打下思过崖去,闭关思过到死。
而且他一点也不怀疑王中是在假言冒充攀关系,因为道源大会这个名字,不是豁元山的内部人士,根本就不可能知晓。
封世行立刻身形一震,身外磅礴法力仿佛雨过天晴一般迅速收敛而起,转而一副惊讶的表情冲着王中拱手道:“道友竟然与本门师兄相熟,道友为何不早说,你看这,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误会了自家人?”
封世行变脸的速度,一点也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能为,但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又有几个是简单人物呢?
王中对此也不意外,豁元山毕竟是名门大派,行事作风自有门规,不然封世行也不可能让陆辉远等人在外替他做事,不然自己动手岂不是更加简单,还能省却一部分豢养帮手的花销?
所以封世行是绝对不会也不敢将这些事情捅到明面上的。
甚至为了撇清自己的关系,他多半还要与陆辉远等人划清界限。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王中有足够能抵挡他的实力,而且还对陆辉远所做的那些龌龊事情,有一些了解。
封世行如果不能快速解决王中的话,一旦这消息流传出去,封世行在门中的情况,就要变得十分窘迫。
而且现在王中居然还认识豁元山能够参加道源大会的精英子弟,而且还能够联系,这样一来,只要王中能够从他手下脱逃,那么这事情一定会在门中引起反响。
到时候,他可能就要面临派门内部的审查了,一个不小心,就将自己打得永世不得翻身。
这一刻,封世行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没有热血上涌,直接就动手。
所以他果断的卸下了敌意,即便这样看上去有些小人作态,那也顾不得了。
封世行既然放下敌意,王中自然也就不再刺激他,实际上,他所借的名头,也不过就是道源大会四个字而已。
若真是让他与涅小沙去联系,他也做不到。
王中连忙拱手谦虚致礼道:“只是路上与贵派的几位道友恰好遇见,便一路同行了数十日罢了。”
封世行顿时越发心惊,同行了数十日,不是相熟的人,怎么会跟一个陌生的散修一起行动这么久?就算不是很好的朋友,但也至少曾经做过同伴之类的。
这样的关系,说生死交情或许谈不上,但若只是帮忙查一查门中的污秽之事,相信门中弟子肯定是会同意的。
封世行越发庆幸起来,若是今日不好收场,明日他的下场也就不忍堪言了。
封世行赶紧又问道:“原来如此,不知道友是与哪位师兄同路,说不得在下在门中也成见过呢,如此一来,大家也都是朋友才对。”
王中笑了笑道:“封师兄应该甚少见过,他们几十人都是贵宗的下院道子,与在下最相熟的,是水云宫的长孙道友与冉道友,只因这次要参加道源大会,所以才会前来豁元山的。”
王中这样一说,再一次提到道源大会,封世行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原来此人是与那些下院推举过来参加道源大会的弟子相熟。
水云宫的名字他虽然不大熟悉,但本门之中有一门三光云水诀,名头还算不错,想来应该就是这门传承在外发展出来的分支派门了。
封世行心中顿时放心了许多,这些弟子虽然都是每一支分支传承的精英子弟,在派门之中颇受礼遇,但与本门的事务相交,却是不多。
就算他真的与王中撕破了脸皮,对方能对他造成的影响,也相对要小一些。
不过这些人这次都是来参加道源大会的,而且个个都是各门各派的佼佼者,也都是豁元山的传承分支,在豁元山的影响力,最近也有一些。
真要惊动了师叔长辈们,他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事情曝光出来,处理结果也不会有多大差别。
所以能不招惹到,那就最好不招惹到,索性陆辉远等人死都死了,就让事过去好了,一点小损失,他勉强也能忍得住。
毕竟相比起在门派中的前途来,这点损失,就不算什么了。
封世行立刻恍然道:“原来是水云宫的同修,大家同出一门祖师,都是师兄弟,道友与水云宫的师兄弟们相熟,那也就是我豁元山弟子的朋友了。”
“只是道友刚才所说,那陆辉远等人真的如道友所说那般为非作歹不成?”
王中看了封世行一眼,立刻明白了他话中的意图,此人这是要与陆辉远等人划清界限了。
王中便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我等因为进不得道源大会,加上这附近处处灵地皆有主,所以便选了这处荒僻山头暂且落脚,以待长孙道兄等人。”
“哪知道才刚建好洞府,就有一群人上来,硬说有一人取了个孤云子的名号,便是这山头的主人。可我明显辨识得出来,这山头根本就没有那人半点痕迹羁留,所以不肯想让。”
“哪知道那些人蛮横不讲理,见说不过便齐齐动手要置我于死地,最后便被我与内子二人,尽数反杀在此了,如若道友不信,可去此地不远的金风岭问一问那里的杜道友,他当日可是在一旁观战了的。”
王中义愤填膺的说完,封世行立刻跟着义正言辞道:“原来如此,杀的好!亏得那陆辉远曾经在锦屏坊中对我恭敬有加,我看他文质彬彬,必是正道有礼之人,所以日前路过之时,听说了他的死讯,才会前来替他探查一番,想为他主持一下公道。”
“没想到此子竟然是这等豺狼心性的恶贼,真是封某看走了眼。”。
封世行越说越气,甚至好似与陆辉远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样。
王中也不揭破,只跟着道:“原来如此,我倒是说封道兄出身豁元山这等高门,怎会与此小人为伍?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等小人最善迎奉阿谀,封道兄下山不多,才会被此人所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