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式剑招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却是凝聚了剑道的精华,稳、准、狠,直指冰泪胸口要害,出手速度如风一般迅疾,令人防不胜防。若是平常武者,估计会被祁剑这搏命的一击给打个措手不及,但如今他的对手却是一个修为高深莫测的术士。
面对稍有不慎便会令自己胸口多出一个透明窟窿的凌厉剑光,冰泪没有做出任何闪避的动作,而是挥了挥右臂,轻描淡写地甩出了一道灵力波来迎接祁剑的剑锋。
祁剑的剑尖在触及灵力波的一刻,就硬生生地停住了,祁剑此刻只感觉自己的长剑似乎刺在了一面铁壁之上,难以再前进分毫。
而这道灵力波可不止有阻挡的能力,不断从剑身上传来的巨大冲击力令祁剑踉跄地向后疾退,但他却还没有放弃,不断地向手腕上灌注真气,试图平衡灵力波携带的冲击力。
可惜这一举动无法收获任何成效,直到祁剑将体内的真气完全消耗一空,来自灵力波的冲击也分毫没有减少,随着他施加于剑身之上的力道逐渐减弱,那道冲击力竟然还有加强的迹象。
将自身真气几乎透支的祁剑进入了虚弱的状态,再也无法阻止灵力波的侵袭,长剑立时脱手飞出,而身体则被冲击波轰出了丈余距离,重重地跌倒在雪地之上,震得地上的积雪纷纷腾空而起,而后纷纷散落在祁剑的身上。
“就这点本事,还要出来丢人现眼,你这情郎也不怎么样嘛。”冰泪向着面无表情的朱颜说道,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
而后她向朱颜用传音术递了句话,并高声道:“去向你的情郎告个别罢,我们该走了。”似是怕祁剑听不见一样。
朱颜接到命令后即刻执行,她来到仰躺在雪地之中,嘴角不断溢血,神智也是有些模糊不清的祁剑面前,用机械一般冰冷的语气说道:“永别了,以后也不会再见,你就留在这里自生自灭罢。”
话语是如此的冷酷无情,朱颜如今的表现就和没有生命的木偶一样,她对祁剑的狼狈惨状只抱持着一个视而不见的态度。
祁剑似乎听到了自己心灵破碎的声音,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瞬间,他的脑海当中只有不甘与悔恨这四个字,恨自己如此无能,连自己所爱之人也无法保护。
冰泪这时也走到了祁剑的身侧,自言自语地道:“知道为什么你可以仅凭脚印从双洲镇追随至北域雪原吗?那是因为我沿途刻意施展了放大脚印的幻术。虽然我与师姐对话的时候你不在现场,但你与师姐之间的关系实在太过亲密,如果放任你不管,你便一定会成为我未来计划的阻碍。因此为了以防万一,我必须要做出斩草除根的行为。可是就这样杀了你,又觉得有些可惜,那就用禁术将你关于我的记忆消除罢。”
说罢冰泪口中又念起了亘长的法诀,念罢,将右手拇指在祁剑额头上一按,随后她闭上双眼,似是开始浏览祁剑的记忆。
片刻后,冰泪重新张开双眼,拇指也离开了祁剑的额头,满意地轻轻颔首。随后
她站起身形,带着朱颜继续向雪山的方向走了过去。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茫茫白雪之中,再也找不到踪迹,而祁剑却被残忍地抛弃在了雪地之上。
***
蓬莱岛,尚武堂。
掌门的房间之中,祁云飞正焦急地在室内踱步。
自从祁剑离开尚武堂之后,他便用护身符一直追踪着祁剑的位置。今日正午时分,他看到祁剑竟然进入了东胜神洲与北俱芦洲交界处的那片荒野,那里可是个寸草不生的死地。从那时开始,祁云飞便开始为他的儿子感到担忧,而当祁剑进入到北俱芦洲的雪原后,竟然停留在雪原中央某个地方将近半个时辰,这显然不是一个正常的征兆,因为没有一个人会愿意在冰天雪地里休息。
感受到不祥的气息,祁云飞急忙派出门下最精通骑术的弟子,将罗盘交到他的手上,让他根据罗盘上的指示找到祁剑,用最快的速度将他救回来。
但是从尚武堂到北俱芦洲边境的雪原,路途颇为漫长,即便是以千里马最快的速度来计算,也至少需要一天一夜才能到达。
远水解不了近渴,待到那名尚武堂弟子找到祁剑的时候,恐怕祁剑早已冻死在那冰天雪地之中。
正当祁剑处于极为危险境地的时候,一位身着青色长袍的白发男子,突然出现在了雪原之中,他面上戴着一张娃娃脸的面具,与他的白发形成鲜明的对比,显得十分的怪异,显然他是不想令任何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白发男子来到祁剑的身边,俯身探了探他的鼻息后,颔首道:“看来我并没有来晚。”
白发男子的声音苍劲而有力,仔细辨别,还有一丝沧桑之感,似是出自一名长者之口。再与他的白发联系到一起,便会发现这其实是一位年岁较大的老者。
此时白发长者将祁剑的身体扶了起来,摆成一个静坐的姿势。之后白发长者便坐到了祁剑的身后,双手贴在祁剑的后心之上,开始运使真气为祁剑疗伤。
盏茶时间过后,白发长者将双手自祁剑背部抽离,看样子已经确认祁剑脱离了生命危险。
白发长者将依旧没有恢复意识的祁剑背在身上,而后施展御空术,向东南方向飞去。
这时,手持罗盘的那名弟子忽然发现祁剑的位置再度开始移动,而且还是向自己这个方向而来,不禁大喜。赶忙催动胯下坐骑,全速迎向祁剑,希望可以早一些与少爷见面。
这名尚武堂弟子最终于蓬莱岛北部边界处与白发长者相遇,还未待询问白发长者的身份,便被其告知了祁剑的身体状况。据白发长者所言,祁剑先前受了严重内伤,被他发现并救治后,已无大碍,大概一个时辰之内便能清醒过来。他还嘱咐这位弟子要令祁剑在三日之内好生休养,尽量不要运气,以免影响经脉的愈合速度。
说完这些,白发长者便转身御空离去,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或是身份,像是江湖上那些四处云游的无名侠客一般。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尚武堂弟子检查了一下祁剑的呼吸与脉搏,发现二者都非常平稳,像是睡着了的状态,这才放下心来,带着他急忙回归尚武堂。
当祁云飞见到祁剑并无大碍的时候,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次祁剑出门历练并没有招致一个悲伤的结局,已经令他很是欣慰了。但祁云飞也为自己当初错误的判断导致儿子几乎横尸荒野而自责不已,一度情绪极为低落,认为自己不再具备一派之主的资格。不久之后他便决定卸去掌门之位,让才能不亚于自己的弟弟祁云腾继任。
祁剑伤愈后也没有选择告知父母朱颜的事情,而是自己默默藏在心底,思念与自责日日折磨着他的心灵。从这时开始,他便很少露出过笑容。两年时间便这样匆匆过去,而当他听说蓬莱岛遭到崇灵教的入侵之时,虽然已经记不得劫走朱颜之人的身份,但他的直觉还是告诉自己,寻回朱颜的机会终于到来了。
***
盆地之中,战场之上,祁剑直到失去意识的前一刻,都觉得自己没有能够圆满地完成使命,没有把握住这唯一一次的机会。
祁剑怀着深深地愧疚之情闭上双眼,却不知自己如铁壁一般在漫天箭雨之中毅然伫立的身影已经镌刻入朱颜的血脉与灵魂。也不晓自己发自真心的话语,已然悄悄击碎了束缚着朱颜心灵的锁链,令她的意识挣脱封印,重获久违的自由。
朱颜看着祁剑遍体鳞伤的身体,心痛有如刀绞,泪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模糊了双眼。这个自己曾发誓要一生守护的男人,却一次次地被自己伤害,每次都为了她而身陷危险的境地。每次想起自己像是个扫把星一样不断为祁剑带来灾厄的时候,朱颜都恨不得让自己从世间蒸发。
想起冰泪在她摆脱傀儡术的控制前对她下达的那最后一个命令,朱颜心中的愤怒之火顿时熊熊燃起,一发不可收拾。
朱颜转过头,用异常凌厉的目光注视着冰泪,从口中传出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深处般阴寒。
“冰泪,你真可谓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既然使用了禁术强行使我的实力完全恢复,便应该更加谨慎,时刻让我的精神处在你的控制范围之内,尽量不让我的情绪产生任何的波动。然而你却对我下达了如此极端的命令,导致我本能地产生抗拒心理,乃至破除你的傀儡术,重获自由。你应该不会想到事态会往对你不利的那一面发展罢。”
冰泪的面容之上较为罕见地露出了一丝慌乱的神色,但随即便平复了下来,语气平静地说道:“你实力的强大之处来源于浩瀚的灵力,而我却掌握着更多的技巧,谁输谁赢现在还没有办法决断,至少要比试一下才能知道最后的结果。”
“你我之间必然免不了一场殊死搏斗。冰泪,你把我当做傀儡一般使唤,我可以原谅你。但你竟然让我去伤害祁哥哥,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这一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是时候该让你为自己曾做下的种种恶行付出代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