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去无甚差别,同样是将近一个月的跋涉,祁剑与朱颜二人返回到了蓬莱岛与南赡部洲的交界处---双洲镇。
一路上朱颜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祁剑的身体状况,却发现煞气似乎已经完全被玉佩的力量镇压住,似乎没有再次发作的迹象了。
朱颜的顾虑一天天递减,对玉佩的能力也是愈加信任,认为只要玉佩不离开祁剑的身体,煞气便无法对他产生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然而二人都没有发现,玉佩之上附着的白色光芒,其实正在一天天减弱,刚刚戴在身上之时,那光芒尚颇为明亮,但此时却已然转为黯淡。
与祁剑生命息息相关的纯白光华,在与煞气的争斗之中,最终还是落于下风,力量于不知不觉之中被消耗殆尽。
祁剑与朱颜入驻双洲镇客栈的这一天夜里,祁剑在更换衣服时发现玉佩上面原本闪烁的白光竟然消失不见,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将他的心灵笼罩。
“玉佩之上的白色光芒应当是镇压煞气的关键所在,然而现在却完全消失了,难道玉佩之内的力量已经被耗尽了?”祁剑心中令他畏惧的猜测,在夜里化为了现实。
噩梦第三次侵入祁剑的脑海之中。
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人物,一模一样的凶刃与黑色光流,最后的结局亦复如是,在无穷无尽的无力感中被吞噬。
随之而来的便是胸口处凶猛袭来的剧痛,不断地侵蚀着祁剑的神经,第三次赐予他这种生不如死的感受。
但此刻的祁剑与前两次面对剧痛时唯一的区别便是他已经开始习惯这种苦楚。两次非人的折磨,令他的精神不再脆弱,忍受能力得到了质的提升。
撕心裂肺的剧痛不再能令他放声大吼,甚至难以让他再皱一下眉头,额头上的冷汗虽然还会滴下,但与前两次相比,却好似水滴与河流的区别。
两次游离于生死之间的体验,令他得以蜕变,心智变得更为坚韧,拥有更为强大的生命力。即便是这常人绝无办法忍受的剧烈疼痛,此时也无法完全将他击垮。
祁剑明确地知晓,这煞气依然对自己的生命有着严重的威胁,即便自己如今已能承受它所带来的痛苦,但若是不能尽快加以驱除,它对自己体内脏器的侵蚀,一样会在数日之内致他于死地。
祁剑之所以相信自己的判断,是因为他在运转真气之时探知了自己心脉当中极为细微的损伤,他试图运用自身真气来修复,却发现伤口处已被煞气所覆盖,真气竟然根本无法突入。
在死亡的威胁之下,祁剑却并没有选择向朱颜呼救。他知道朱颜的治疗法术只能暂时地抑制煞气的扩散,不仅治标不治本,而且对灵力的损耗极为严重。祁剑绝不会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而亲眼看着他所爱之人受到伤害。
祁剑放任那无法愈合的伤口不断蔓延,感受着生命一点一点地流逝,他并不后悔,只是不能再陪伴朱颜度过余生,令他感到有些许遗憾。
一夜过去,第二天卯时,他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神态轻松地走出房间,但其实胸中的剧痛一点也没有减弱。
祁剑像往常一样,向比他起得更早的朱颜打着招呼,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几近完美地掩饰着自己身上的伤痛,如果只是看神态、动作与语气,他与平常的状态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祁剑的脸色却出卖了他,客栈的房间内没有摆放铜
镜,而作为一个大男人,祁剑从来没有照镜子的习惯。这令他对自己此刻的脸色没有正确的认知。
“祁哥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难道...”
祁剑心中一凛,立刻打断了朱颜的话,轻轻挠着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其实说出来丢人,这煞气在我身上第一次发作便是在这里,因此在我心中留下了些许阴影,昨晚一整夜都没有睡好,今天脸色当然会差了。”
朱颜对祁剑的说法半信半疑,还是试探性地问道:“身体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我来为你检查一下?”
祁剑依旧是笑着用一副活力十足的口气说道:“小颜,我身体好着呢,你不必担心。若是我的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朱颜见他的神色与语气不像是在说假话,便不再追问下去。二人退还了房间,走出了客栈,骑上白马“飞雪”,准备离开双洲镇,进入蓬莱岛地界。
正要驭马前行之时,迎面却忽然走来了一位身穿红袍的男子。
只见他头戴斗笠,面上亦是戴着一张奇怪的狐狸面具,而手上则是举着一根上面挂着长幅的木杖。
长幅上面书写着“天下第一神医”六个大字,笔锋磅礴大气,笔迹工整,似是书法大家所提。
看到这六个大字,祁剑心中一动,忖道:“天下第一神医?不知道他有没有办法驱除我体内的煞气,使我从此不受其害。”
在祁剑陷入沉思的时刻,那红袍客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将他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番,而后似是深表遗憾一般地摇了摇头。
朱颜在看到这个红袍男子的一瞬间,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面上带着的狐狸面具亦是让她感到颇为熟悉,好像自己在故乡的某个地方见过他一样,但此刻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他究竟是谁。
“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有何贵干?”朱颜代祁剑出声问道。
“我乃是云游的郎中,发现这小哥身上似有疑难之症,便过来瞧一瞧,毕竟医者仁心。”
听到红袍客的话语,祁剑心中立时暗道不好,回头看向朱颜时,却发现她的面色已然大变,这时正焦急地用灵力检查着他的身体。
片刻之后,朱颜双目通红,泪水在眼眶边不停打转,失声道:“祁哥哥,你为何要骗我?你体内的煞气是不是从昨夜便又开始发作了?如今煞气已经覆盖住你整个心脉,即便是我也...,如果你能早一点告诉我的话...”
祁剑打断了朱颜因哭泣而断断续续的话语,以无比认真的语气说道:“小颜,你听我说。即便你从煞气开始发作的时候便用灵力为我治疗,也不可能令煞气完全消去。盲目的耗费灵力,只会令你油尽灯枯,难不成你想跟我一起共赴黄泉?”
“为什么不可能?我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将你救回来,大不了一起死。”朱颜歇斯底里地吼道。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你不要再妄想了。我是绝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女子为我冒险的。”祁剑这时没有再理会朱颜的想法或是意愿,斩钉截铁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朱颜的心像撕裂了一般痛苦,像是煞气再度回到了自己的身上,甚至比那感觉更为难受。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令她几乎看不清面前爱人的容貌。
“祁哥哥,你怎么这么傻。”
朱颜对祁剑的
评价已经仅剩这一句话,其余想要表达的任何情感,她都无法再用言语描述出来。
“跟我相处了这么久,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小颜,我从来就不是一个聪明人,固执而又愚蠢,能被你喜欢,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但若是拥有你,我却知道自己还没有这个资格。”
“如果你都没有资格,那这个世上的其他人便更不可能拥有。”朱颜尽全力试图更改祁剑的看法。
红袍客这时有些看不下去了,于是开始插话。
“你们先别急着生离死别,哭哭啼啼的,看着令人难受,且先听我一言。这位小哥的症状我倒是有办法进行根治,只不过成功的几率不是很高,只有五成。若是成功了,则他体内的煞气将永远被驱逐,再不复发。但如果失败了,恐怕小哥很难活着离开我的医坊。不知二位愿不愿意相信在下的医术,放手一搏呢?”
祁剑闻言面上喜色绽放,当即询问道:“神医需要多少报酬?还请讲明。”
红袍客笑道:“医者悬壶济世,报酬多少全凭患者自愿。而且你这病症我还是第一次见,自然免不了要研究一番。你治病,我钻研,双方都会得到好处,互惠互利,若是再要报酬,与那些坑蒙拐骗的庸医也并无两样了。”
祁剑翻身下马,向红袍客深深鞠了一躬,恭敬地道:“在下祁剑,感谢神医慷慨救援。若是神医可以将我身上的煞气驱除,在下定当永世感念神医大恩大德,并以百两白银相谢。”
“感念恩德可以,但那百两白银我却是受之不起,若是你非要给予酬劳,十两便足矣,这在治疗绝症的案例之中,也算是不菲的价钱了。”
“全凭神医定夺,十两便十两。”祁剑一副谦卑的样子,也不坚持自己的意见。
“那你们便随我来罢。”说罢红袍客便带着祁剑与朱颜二人一路前行,来到了这条繁华街道的尽头。
右手处便是一座医馆,上方有一个牌匾,书有三个大字“济世轩”,字迹倒是与红袍客手中那长幅上的颇为相似。
祁剑禁不住好奇,开口问道:“这匾上与幅上的字可都出自神医之手?”
“不错,我这字迹颇为潦草,让你们见笑了。”红袍客谦逊地道。
“神医这说的什么话,折煞我了。若是你这字迹都叫潦草,那我的笔迹恐怕都不能称之为字了。”
医馆旁有拴马用的木桩与绳子,朱颜这时从马上跃了下来,帮助祁剑将“飞雪“暂时拴在木桩之上。
祁剑一边摆弄着绳子,一边向红袍客问道:“这医馆可是神医自己开的?这建筑似乎已经有些年代了。”
“小哥猜得不错,这医馆是我在四十年前开的,后来我让徒弟管理这里,自己则去云游四方。不想四十年后故地重游便遇上了你这个染上奇症的患者,证明你我二人缘分不浅,看来你这顽疾还是有很大机会被我治愈的。”
“借神医吉言。”
“医馆之中空间较为狭小,只供接待病人之用,这位姑娘还是在外面稍作等待罢。小哥,请随我进来。”见祁剑已经将马拴好,红袍客于是开口道。
在跟随红袍客进入医馆之前,祁剑来到朱颜身边,柔声道:“小颜,在外面等着我,我相信以这位神医的本事,一定可以将我体内的煞气驱逐出去。到时候我们便回到尚武堂成亲,永不分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