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氏虽名义上为青史执笔,是个文人,但他的修行亦是震古烁今,傲视神州,自然不会怕了凤仪。
他大笑三声,袖袍一抖,一册竹简从中飞出,绽出霞光万道,迎上了凤仪的剑气。
江月连忙挥出一道屏障将他二人与众人隔开。这里还有许多法力低微的小辈,即使是战斗的余波也可能伤到他们。至于劝架——先不说谁有这个道行,敢劝凤仪的架……还是把小命留着吃两碗斋饭吧!
“出去打!”何来千秋轻斥。其实大厅已毁,哪还有什么里外之分。这,不过是她表明两不相帮态度的说辞。
“司马!你若敢伤凤仪,我定与你不死不休!”孔林周身剑气呼啸,乌黑的发丝如群魔乱舞。但他并没有动,一股神秘的气息已经锁定了他。
“唉——都是快入土的人,何必打打杀杀的呢?坐下来喝杯茶不好吗?”在剧烈的气爆声中,这细小而衰老的呼喊却显得如此清晰。
“叁千客!”孔林冷哼一声。
来者是一个伛偻的老头,咧开的嘴里几乎没有牙齿。头上也只有几根稀疏的白发,光溜溜地好似刚从地里挖出来的土豆。他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的,脚上只有一只破草鞋,手里还拄着一根开了杈的竹棍,活脱一个乞儿模样,与衣着考究的众人格格不入。但并无人敢轻视他。因为他便是五大学宫祭酒中最神秘的龟兹学宫的祭酒——叁千客!
叁千客本来并非是这般模样。有传言称,他是因为研究轮回长生之法才乱了心神,变成了疯子!
显然,他是站在司马氏那一边的。
“孔林呀——你这徒弟现在的模样,确实与魔头无异。还是将他关押起来,审讯后,处死吧!”叁千客咧开了嘴。
“我的徒弟,是不是魔,由不得你们评断!”
“呵呵!”叁千客怪笑一声,竟不宣而战,竹棍发出一声长吟,竟化作银龙之形,直取孔林。
“年纪大了,该多运动运动!嘻嘻!”他的声音突然间又变得如同二八少年,雄浑而低沉。
“好胆!”孔林震怒。他一直隐忍着不动手,便是生怕事情闹得太大。凤仪出手尚情有可原,无人会去追究,但若是他出手,性质便变了。
眼下,他却是再忍不下去了。
“吟霜,带钰儿先回学宫!”他向薛吟霜传音道,而后欺剑而上。
浩大的天纹凭空交织浮现,不断的游走变幻,化作山川湖海,鸟兽草木之形,时有龙凤龟麟等瑞兽之象惊鸿而过。煌煌天威,于人何哉!
窃天剑法在白钰手中与孔林手中,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孔林的境界,已完全超脱了法术的层次,而是以“道”相争!
孔林神色肃穆,左手并指抚过剑脊,
不远处与凤仪不紧不慢缠斗的司马氏也是微微色变。凤仪修为虽高,但不过是凭借福缘深厚,碰巧得来的,根基不牢,对“道”的理解亦不深,于他而并非强敌。、
而孔林……
司马氏眯起了眼,心里不知有何盘算。
凤仪见司马氏与自己打斗时仍然能分心他用,不由得心头火起。凤鸣之声愈发凄厉。
另一边,叁千客独自面对孔林,神色却波澜不惊。龟兹祭酒,向来便是当世五大祭酒之中战力最高之人。此世,亦不会有例外!
他嘎嘎一笑,飞身骑上竹棍所化的银龙,在漫天的天纹之间张扬地遨游。银龙所到之处,天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消散。他坐在飞龙上,朝孔林不断丢出自己的鼻涕、腋毛、耵聍之类的腌臜物。那些东西在空中扭曲、变形,化作龙象犀麟之形,向孔林攻伐而去。
薛吟霜见几人打得热闹,正欲携着白钰远遁。空中突然又传来三声大笑。
“陆某以为,白公子眼下还是留在此处,等候司马先生发落为好!”
这下轮到沈悲欢、陆沉沉二人大吃一惊。来者竟是陆家的第二管事——陆天阙!
沈悲欢向陆沉沉递出一个询问的眼神,后者轻轻摇了摇头。沈悲欢眉头紧紧拧了起来,陆天阙,只有自己的老丈人朱洛洛方能指挥得动。但为何他会与白钰作对?
他愈发烦躁起来。
“陆管事?”陆沉沉试着呼唤了以后。后者朝她遥遥拱了拱手,再无其他表示。
薛吟霜见陆天阙在云间捋须,眉目之间郁色更浓。
“让开!”银娥轻吟。
“薛姑娘,请!”陆天阙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两柄宣花大斧凭空浮现,落在了他的掌中。
他挽了两个斧花,意蕴不言自明。
薛吟霜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心知再无人可帮自己。只得按捺下心中的焦虑,仗剑而上。
“玲珑四犯”刹那成型!铺天盖地的雷光,一时艳压全场。
三处战团打得热闹,来参加婚礼的众人却是面面相觑。他们之中威望最高的何来千秋闭目装死,江月则勉力维持着封魔阵法,他们这些小辈有心帮白钰,但又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六人,将此处天地灵气搅得七零八落,他们能自保已是不易,遑论分心救助白钰?
陆沉沉轻轻扯了一下沈悲欢的衣角,于他二人而言,白钰算是恩人。
“不行,若白兄弟不明不白地离开,岂不是坐实了他们的说辞?必须把事情搞清楚,他才能离开!”
“夫君,你可有办法救救白师弟?”韩玉真有些焦急。方遒无奈地摇了摇头。
而就在众人各有心思之际,喜儿悄悄退了一步,在人群中隐没了身形。
疼——
白钰的思绪被一阵剧痛惊醒,他猛地睁开眼,而后看到了躺在地上面色刷白的自己。
他伸出手想看看“自己”,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手,也没有身躯。
“我这是死了么?”他目光扫过众人,将他们的神态一一收进眼底——薛吟霜眼角散乱的泪珠和鬓发,凤仪眉间的怒火,孔林抿紧的唇角……
奇怪的是,他心中并无任何波澜。
“没人告诉过我死了之后该做什么呀!”他暗自思忖。
“咦,这是什么?”他看到一条细小的黑线将自己的身躯和空中悬浮着的封魔门联系在一起。
“呵!”白钰看到封魔门中,端坐着一个英武不凡的金发男子,那男子微笑盯着他。
“你来了!”
“我们,是不是见过?”白钰的神色迷茫起来。
“你过来。”男子朝他伸出手,食指上,一粒幽蓝色的宝石熠熠生辉。
白钰不由自主地凑了了上去。
“可怜的孩子!”那男子用慈祥的口吻叹惜道吗,他的指尖轻轻按上白钰感受到的“眉心”。白钰的脑海中一下子涌进无数混乱的记忆。
他看到有人与他并肩作战,看到兽首人身的怪物,还有有一个极美的女子在他的怀中死去。
“珍珠应该镶嵌在王冠上,而不是用来垫桌脚!你们这里的人还是这么自大,这么不长进!”男子嗤笑道。
“既然他要将你改造成魔,那你索性来做我族的魔王!”
男子的张狂的笑声将白钰震得七荤八素。他眼见着封魔门中,汹涌的魔气喷涌而出,将他的肉身裹挟其中。
他最后的记忆,是江月惊恐的脸色和慌张的呼喊。
“封魔门……破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