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夭夭打了个重重的饱嗝。
“这陆家家主还真是有心之人!”薛吟霜放下玉箸,摸出一方小帕伸进面纱后,擦了擦唇,“竟能创造出如此多花式的菜色!”
方才三人在城外甫一落地,夭夭闻着味儿就拉着众人摸到这家“白宫”酒楼来了。
此刻,三人在坐在二楼一间雅间里,望着窗外的繁华景象大快朵颐,与小二的交谈中,几人得知这酒楼又是陆家的产业。
“我说薛薛,你戴着面纱吃饭不麻烦吗?”夭夭斜靠在椅子上,揉了揉小肚皮,“小二,再来一坛快乐水!”她在西漠从未吃过如此多的美食,此刻已经顾不上形象了。
薛吟霜摇头:“家师有命!”
“你这肚皮!”白钰笑骂,“这菜式虽然又多又有花样,就是这名字未免太俗气了些。”
“就如这甜酒,怎么叫快乐水?味道虽然新奇,但也乐不起来呀!”
白钰突然间起了卖弄的心思。
“依我看,这快乐水颜色醇厚如夜,入口有绵密的气泡爆裂,又像漫天星火,叫‘夤夜无月’为佳。无月则星河众嘛。”
“而这什么虾,也看不出和皮有什么关系,何故叫皮皮虾?”白钰把虾翻了个个儿,让它肚皮朝上,“我观这种虾腹间有红线,如美人朱唇,不如叫点绛唇。”
……
夭夭百无聊赖地修着指甲。薛吟霜托着下巴,看似听得认真,一双凤眸却不住地撇着窗外。只有白钰在慷慨激昂。
“而且这碟普普通通的茴香豆,怎么也起了个‘孔乙己’的怪名字,难不成是个地名?”白钰挠了挠下巴,“待我把小二叫上来问一问!”
白钰扯了扯手边的红绳,不一会便有人蹬蹬蹬跑了上来,只是不是小二,而是那又黑又瘦的掌柜。
“几位,有何吩咐?可是要结账?”掌柜躬身含笑。这几人看着斯文,胃口倒是不小,这一顿抵得上平日半日的业绩,他自然要亲自相迎。
“一共一千五百一十四两,您给一千五百两即可!”
白钰的笑僵在了脸上,什么“孔乙己”转眼被抛到脑后。他前几日散尽钱财救济难民,身上不过几张小额的交子,原本以为足够,谁知这看似普通的一顿饭,竟然要花去普通人家数年的花销!
嗯,想想那一杯千金的“一杯海”,好像也不是那么贵。
“公子可是觉得贵了?您可别看这菜看着普通,里头门道多着呢!比如这皮皮虾,都是昨天傍晚刚从东海里捞出来,托那些修行法术的修道者御剑连夜运过来的。要不哪能有那么新鲜!请那些修道者出手可不便宜,这皮皮虾啊,一只要五两!还有这脚盆鸡,可是吃精肉长大的,一只脚盆鸡从小到大,要吃半只山猪的分量!您这三只脚盆鸡,三百两不过分吧!”这名为奥观海的掌柜指着指着那只被白钰叫做“凤求凰”的脚盆鸡,说得唾沫横飞。
白钰只想哭,他悄咪咪探查了一下,灵犀佩里还剩下三百十五两。
薛吟霜注意到了异样,她虽心神飘忽,但大概还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招呼掌柜一声:“白公子是不是出门匆忙,忘了带荷包?不如今日就由吟霜做东吧!白公子,下回出门可要仔细些!”
掌柜的心思飞快,原本看白钰脸色已经猜到了一些事情。此刻听闻薛吟霜所言,不由得暗赞一声,好一个玲珑的人儿,不动声色就给了少年一个台阶!
只是……
“这位仙子,一共是一千五百两。”掌柜笑容不变。
薛吟霜在袖子里摸索的手也僵住了。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夭夭:“吨吨吨吨吨吨——嗝——”
“怎么了,仙子也忘记带荷包了吗?”良久,掌柜的小心翼翼地问道,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这几个衣冠楚楚的人要吃霸王餐?
“不知几位家住何处?若是几位……咳咳——小店可差人去取来。”
“掌柜的,你这名字可有什么寓意?奥观海?”夭夭拿袖口擦了擦嘴,随意地问道。
一听夭夭这话,掌柜的就忍不住倒起了苦水。
他们这“白宫”酒楼,是陆家家主亲自督办的产业。其中每个人的名字都是陆家家主重新起的,只要还想在陆家干,就不得改名。当年陆家家主朱洛洛一看到这掌柜,便笑出了声,还拍了拍他肩膀说什么“观海听涛”,什么“八马”之类的。于是这掌柜的便家主起了个“奥观海”的名字。
不过他这名字还算过得去。要知道陆家家主给那账房掌笔起的名儿叫“特没谱”,比奥观海可难听多了,也不知道家主怎么想的。
看着掌柜喋喋不休的倒霉样,夭夭哈哈大笑:“这陆家家主可真有趣儿!掌柜的,再来一坛快乐水,你再给我说道说道你们家主的趣事儿!”
陆家产业千万,工人无数,可没人敢编排家主。难得有个人愿意听他诉苦,他自然乐意倾诉。掌柜的答应一声,退出去了。
夭夭眼见掌柜合上门,一个箭步拉着薛吟霜和白钰就要往窗外跳。
“快走!”
“做什么?”薛吟霜和白钰异口同声。
“跑啊!难道你俩有银子?”
“不能跑!”白钰不愿。他自幼受孔林熏陶,极为爱惜羽毛,不肯做这等事。
“改日有了钱再来还便是!”夭夭倒是极为变通。
“要走快走,掌柜的上来了!”夭夭耳朵一竖。
“你有多少?”白钰不理会夭夭,转向薛吟霜“我有三百多两!”
“我还剩七百两。”北极广寒学宫不比中州学宫家大业大,但薛吟霜清心寡欲,也攒下不少体己钱。再加上师门给的经费,本来下山走一趟是绰绰有余的,谁料全折在了这顿饭上!
那么还差五百两!
白钰咬牙,他倒是还有办法,只是……
焦灼间,掌柜单手推门而入。
“仙子,您要的快乐水!”
白钰瞥了眼薛吟霜,她光洁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女孩子家到底脸皮薄,还是我来吧!
“奥掌柜!”白钰朝奥观海一拱手,“实不相瞒,我们几人初到柳州城,人生地不熟,只道柳州和我们乡下小地方一样。故而没有带够盘缠。”
掌柜的一愣,他先前看几人神色有些不对劲,方才下去的时候还知会了小厮一声,没想到白钰就这么说出来了。
白钰从袖子里抽出他那只玉箫:“这只玉箫乃蓝田玉琢磨而成,也值几两银。不如以此玉箫权作抵押,待我日后回乡取来訾银,定会来赎回。”
“奥掌柜,如此可好?”
这支玉箫,乃孔林亲手雕琢而成,若有其他办法,他也不会舍得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