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晗将人带出门才发现,外面冷风萧瑟,实在不适合坐下来聊天。
她干脆拐了个弯,熟门熟路地往校门的反方向走。
顾菘蓝难得的乖巧,一路无言地任由她牵着,后面几人更是不会反对,隔着几步路远远地跟着。
冉欣一路为另外两人解释发生的一切,其实她来得也迟,对于事情的前因,全靠自己的意想来添油加醋。
闻到久违的福尔马林的味道,顾菘蓝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来到了科教楼。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熟悉,给她带来莫名的安全感。
文晗拉着她的手,直接在楼梯上坐下。此时,被她一路紧握着的手上也总算是有了些温度。
“难受就哭吧。”她搭上顾菘蓝的肩,“不用憋着。”
“……”
顾菘蓝仰起头与她对视,憋了几秒后朝她摆了个哭脸,眼眶里却是半丝泪花都没有。
“怎么着啊你,哭还需要酝酿情绪啊?”
顾菘蓝笑着摇摇头:“哭不出来。”
“真没用。”文晗气恼地给了她一个脑袋瓜子,“眼泪是女孩子的武器啊,连哭都不会,你怎么去博得人家的同情!”
顾菘蓝不服气:“我一滴眼泪没流,不照样得到你们几个的同情了嘛?”
后来赶到的三人不约而同的递上一个意味深长的苦笑,文晗无奈地扶额:“因为我们太清楚了你是什么样的人,要是不了解你的人,只会觉得你……唉。”
她叹了口气,倾身上前抱住她:“你不哭,我来哭,哎呦,心疼死我了。”
顾菘蓝笑着抚上她的背,顺势枕上她的肩头,终于有了几丝泪意:“不哭啊,我们文晗最乖了。”
文晗狠狠地扭了她一把:“恶不恶心?”
“唔,不恶心。”
“你这家伙真是……”文晗憋了半天,堵在喉咙口的感情终是没能化作一个合适的词,只能又一次长叹,“我要是男的就好了,早早把你娶回家,护着你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顾菘蓝吓得赶忙推开她,一把护住自己胸:“我才不要嫁给你!”
看着她俩居然还能这么玩闹起来,边上站着的三人,又好笑有心酸。
有哪个姑娘,能像顾菘蓝那样,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一滴眼泪不流,还能在这儿跟人家开玩笑呢?
夏子苓不知不觉地红了眼眶,她无法想象此时顾菘蓝的心情,却被她的一言一行揪得心尖儿疼。
“你们别这样。”顾菘蓝握着文晗的手,对着默然的三人摇头,“清者自清,我真的什么都没做,问心无愧,不怕别人说。”
“现在哪是清者自清的时候啊,”何季满脸愁容地上前一步,“除非找到那个真正散播谣言的人,并且证据确凿,否则这个锅,顾大你可是背定了。”
“是啊,”冉欣也糟心地挠挠头,“你就一点头绪都没有?”
“……”
顾菘蓝捧着头仔仔细细地想了会儿,奈何脑袋里一片空白,她什么都捕捉不到。
她无奈重头述来:“知道庄伦以前事情的就只有我,孟霜霜还有杨序三个人。据我所知,连他们的初中同学也好像对这件事不是很清楚。”
从之前在奶茶店偶遇时听到的对话来看,知道内情的似乎真的只有杨序一人……
“不对!”
树影摇动的记忆碎片闪过脑海,顾菘蓝突然浑身一凛:“还有人知道!”
“谁?”
她不自觉地寒毛立起,整个背脊开始发寒:“之前听到庄伦和杨序对话的人不止我一个,有人躲在我身后偷听了!”
当时她转过身时,那人已经不在,如果不是因为听到了不该听的话而心虚的话,为何要那么紧急地躲起来?
“所以呢?”四人均是迫切地望着她,“那人是谁?”
“额……”顾菘蓝讪讪地挠了挠头,“我没看见。”
“……”
这不是等于白说嘛!
“这tm是大海捞针啊!”文晗无可奈何地拍了一下大腿,“要是池大神在就好了,他说不定有办法。”
“是啊,”何季有些心疼地看了眼文晗的手,她刚才那一下可用力不轻,嘴上却道,“池晔说不定有主意。”
顾菘蓝白了他俩一眼:“你们当他是神仙么,有倒带回看功能?”
池晔对他们班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况且整个过程他都没参与,怎么可能会有办法!
“这事儿你们谁都不准跟他讲啊,省得他回头来嘲笑我。”顾菘蓝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不知有没有的灰尘,“今天我还是先回家吧,没准明天风波就过去,啥事儿也没有了。”
文晗看着她的侧影,不知第几次叹气,这丫头,到这关头了想的居然还是怕池晔知道了会烦心。
*
事情当然没有同顾菘蓝所言的那么容易就过去,第二天,她一走入教室就感觉到班里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以前几个见了面会同她热情打招呼的女生,今天见了她,都纷纷低了头假装没看见地绕道走。
顾菘蓝不由地苦笑,一夜之间,她成了十班人人趋而避之的蛇蝎。
好在文晗她们都在她的身旁,这些即使被全班一起另眼看待也坚持信任着她的朋友们,她还不至于感到绝望。
但总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比如,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解气谈资。
她和文晗一起去洗手间时,就听到了两个女生忘记回避的对话。
“原来是她啊,真是看不出来,那天我和小文在这儿打水碰到她了,她还义正言辞地来指责我们,结果她自己就是那个传播谣言的人,啧啧啧……”
“就是啊,她还是我们班班长呢。”另一个女生的声音十分耳熟,是孟霜霜那些所谓的“朋友”之一,“这人表面上非常冠冕堂皇,说什么要帮助别人,为社会做贡献,结果呢,谁知道背地里做了些什么事。”
“天呐,心机婊啊!”
“所以说啊,人不可貌相。我们班有个叫王诤的男生,脾气超差,性格也不好,之前看着他就烦,但是吧,最近他当上了劳动委员,我才发现他其实人不错的,就是不会说话不会表达罢了。日久见人呐,有些人外在丑恶内心却很善良,有些人呢,哼,外面倒是纯善,谁知道心里有多黑!”
文晗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一把挣开顾菘蓝的束缚就要闯进去。
顾菘蓝比她还快一步地挡在她面前,文晗刚要瞪她,却见她一把推开了厕所的掩门,走了进去。
“砰!”地一声响,里面的人吓得差点跳起来,而见到门口立着的两个身影时,均是一脸见了鬼的模样。
“很想知道么,我心到底有多黑?”顾菘蓝面无表情地望着两人,“信不信我可以把你每一次集体活动偷懒的记录都整理出来交给黄老师?”
两人惊慌失措地对视一眼,脸色均是惨白。
顾菘蓝往她们边上走过去,她也不知道为何,可能是物极必反,气急了反倒是心头宁静得很。
倒是那两个嚼舌根被抓了现行的,一见她气势十足地走过来,均是吓得往边上退了一步。
然而,顾菘蓝只是看了她们一眼,转身打开一个厕所门,走了进去。
文晗嗤笑了一声,也仿效着她的样子走了一遍。
而等她们俩再出来,外面早就没有人了。
洗完手,文晗一边用纸巾擦着手指,一边摇头:“虽说刚才那样解气是解气了,但你说那话不是又给了她们一个逼逼你的借口了么?”
顾菘蓝笑:“看破不说破也算心机吗?”
文晗耸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对哦。”顾菘蓝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她们要是想议论我,哪里需要证据。”
文晗点了一下她的脑子:“你怕不是傻了吧?”
顾菘蓝笑着躲开:“开个玩笑,但是她们会那么看我却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什么意思?”
“。”顾菘蓝扯了一下嘴角,“在多种刺激一次出现的时候,印象的形成主要取决于后来出现的刺激。用通俗点的话来讲就是人们对一个人的印象往往会受到最近发生的事情的影响。”
文晗似乎有些听明白了,又有些不太明白:“举个例子?”
“比如说,一个坏人偶尔做了一件好事,人们就会觉得这个坏人良心没泯,甚至反而反过来感念他这一处的好而为他求情,有时候‘反差萌’也是这么个原理。但反过来,如果一个从来只做好事的好人偶尔做了一件坏事,人们可能会全盘否定他的好,甚至细思恐极,给他冠以各种侮辱人的标签。”
文晗怔了怔,看着一拍坦然的顾菘蓝,心疼之感又漫上来。
板蓝根这姑娘,得是有多强大,才能即使身处此等痛苦的漩涡之中,还能保持这样的理性。
她终只是抿了抿嘴角:“人心这东西,还真是复杂啊。”
*
事情一连几天都没有平息,表面上的风平浪静掩饰着暗底下的暗涛汹涌。
顾菘蓝在厕所说的那句话真的火上浇油,让她在众人眼中彻彻底底成了那个心中掌握着不少人秘密的“恐怖分子”。
毕竟,没有人愿意有把柄落到别人手里的,特别是对方还是个有班长这样的身份却一直引而不发的对象。
“这群人宫斗剧看多了吧,脑子都有病了!”
文晗实在是气愤不已,找了个时间去堵落单的孟霜霜:“你闹够了没有,这事儿你不管怀疑是谁干的都不可能是板蓝根干的!”
孟霜霜本来在走路,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没想到一上来就被怼,她当即恼了:“你说话放尊重点,证据确凿,怎么可能不是她!”
“好歹同学一年了,她为班里做了多少事你看不到吗?她不是这样的人!”
孟霜霜冷笑一声:“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呵,对,知人知面不知心!”文晗被她气笑了,“到底是谁被蒙在鼓里看不清人心?你知不知道你的谣言满天飞的时候,你那些所谓的朋友在你背后说你什么?你又知不知道到底是谁暗地里帮你平息的谣言?”
孟霜霜猛地一怔:“你什么意思?!”
“我跟你这种智商没什么好讲的!”文晗煞红了眼,怕自己对她动手,强忍着怒意甩手而去。
孟霜霜又气又恼又茫然,她看着快步走开的文晗,只能用尽全力往地上跺了一脚。
与此同时,夏子苓也找上了庄伦:“你也认为板蓝根是那个散布谣言的人?”
没想到她的出现,庄伦愣了愣,无知何所谓地一笑:“应该不是她。”
毕竟顾菘蓝那么反感谣言,甚至会为了孟霜霜来劝说浑不在意的他,怎么可能自己去散布谣言?
“那你怎么不站出来为她作证,帮她清除谣言?”
如果庄伦也站在顾菘蓝这边,情况说不定会比现在好很多。
“怎么作证?”庄伦定定地看着她,嘴角沁出一抹凉意:“我自己不也深陷谣言之中吗?”
夏子苓闻言微愣,庄伦再没看她,侧身离开。
*
顾菘蓝去教务处领资料,回来的路上,碰到在路上犹豫着来回走的杜凯新。
“你在这干嘛呢?”她看他一眼,大冷天的在风口里踱步,是要吟诗么?
听到声音,杜凯新回过头来,脸蛋红扑扑的,不知是被冻的还是怎么样。
见她拿了一大叠东西,他忙走过去:“我帮你拿吧。”
“不用。”顾菘蓝笑着摇头,“马上就到了。”
“那就拿一半吧。”杜凯新却坚持。
拗不过他,顾菘蓝将资料往前递了一些,杜凯新一下子从她那儿取走了一大半。
“……”顾菘蓝看他一眼,有些不要意思地笑了笑,“谢谢你哈。”
“嗯,不客气。”杜凯新回身往回走,“一起回教室吧。”
“好。”顾菘蓝应了一声,拿着手里轻轻的一叠资料,稍稍落后了几步,避免和他肩平着肩并排走。
两人一时无话,气氛如同室外的温度一样冻得有些尴尬。
“你还好吧?”许久,杜凯新还是问出了声。
“什么?”
“这次的事情……”他停顿了一下,声音跟着沉了下去,“对你影响很大吧?”
“啊……”顾菘蓝抿了嘴角,“是有点,不过有人一直相信我,所以也还好啦。”
杜凯新脚步微颤,他侧过半边脸,以能看到她的角度幽幽道:“那个,我也相信你。”
“是、是嘛?”顾菘蓝感激地一笑,“谢谢你。”
“嗯。”他如释重负般地笑起,“所以别担心,这事儿一定会过去的。”
顾菘蓝点点头:“我也相信。”
在进教室前,杜凯新递来一把糖,五颜六色的棒棒糖,正好每种口味各一粒。
“我发现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糖确实会有用,希望你能很快拥有好心情。”
顾菘蓝愣愣地接过来,一时没能马上回神,这是继田瑾遇之后,第一次从男生那里拿到主动送出的糖。
而杜凯新,见她收下,便满意地一笑,转身离开了。
顾菘蓝看着躺在手里的那把糖,一时,竟不知是何心情。
*
每天受着隐形的煎熬,总算是熬来了周六。
顾菘蓝回到家,直接扔了书包,躺在床上就不愿起来了。
认真算算,既那件事发生之后,也不过才过了三天半,却好像已经有三个世纪那么长。
她表面云淡风轻一派淡定,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几天过得有多浑浑噩噩。
每天,她的心都是提起的,老师讲课不怎么听得进去,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不自觉地小心翼翼。
她很想放过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管,无视别人的冷漠,活得我行我素潇洒自由,可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她仰望着天花板,突然就很想就这样一直躺着,再也不去学校了。
……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她感觉自己昏睡了很久,可醒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才发现,只才过去了二十分钟。
刚准备放下手机,却听到有提示音响起。
她有预感地将手机拿回来,点开qq,果然看到来自池晔的消息。
“看到后马上开电脑,我等你。”
她愣了愣,扔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
第一次,她不想找他。
她在床沿上趴了许久,终究还是叹了口气,翻身起来,拿起手机往书房走去。
语音很快接通了,顾菘蓝将耳机挂上耳旁,等着池晔说话。
可是,半晌之后她都没有听到少年令人舒心的声音。
网络的两端很默契地保持了沉默,只有通话时长上的数字在不停地跳转,显示着网络的正常,语音还在继续。
静默了很久,顾菘蓝还是先一步开了口:“池晔,你在吗?”
听到她的声音,池晔对着电脑屏幕凉凉地一笑。
“顾菘蓝。”他忍了很久的怒气还是没能压制住,“你脑子呢?”
……
父亲节小剧场(题外字数限制放不下,只能放到正文里)
顾家:
顾菘蓝在顾延华回家的时候,突然冲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老爸,父亲节快乐!”
顾延华惊喜之后笑着回抱了一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顾延华:“没有礼物吗?”
顾菘蓝:“啊,母亲节的时候零花钱用完了,经费不足,所以……”
她讪讪一笑,你懂得~
顾延华:“……”
所以,为什么父亲节要安排在母亲节之后啊?!
池家:
池晔觉得今天池怀兴的存在感特别高,没事儿就要在自己面前晃一圈。
临睡前,池怀兴又拿着水杯在池晔面前来回走了两遍。
池晔:“爸,你有事儿?”
池怀兴怒:“哪里是我有事儿,难道不是你忘了什么事么?”
“我没事儿啊。”
“……父亲节啊父亲节,今天是父亲节,你就没点啥表示吗?”
池晔恍然:“父亲节?这天下原来有还有这么个节日的吗?”
池怀兴重重地将水杯按在桌上:“兔崽子你给我过来,没有我这世上哪来的你!”
云清一边拉着他,一边按着肚子笑得挺不起腰。
……
其实,不是父亲们做的不够好,而是输给了母亲。
哈哈哈,开个玩笑,祝天下所有慈父严父,卖萌可爱的或是稳如泰山的父亲们,父亲节快乐!
------题外话------
今天给老爸过节去了,所以没有二更哈,虚心接受来自小伙伴们的拳打脚踢,但还是露出头来弱弱说一句,有池晔在,板蓝根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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