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的格局和以往没比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要说重大的事情,也有两件。一件是文理分科,另一件是竞赛班。
文理分科没什么好说的,黄兴也只是在上课前简单地提到了一番,让学生自己考虑一个学期后的去向。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但到底是没发生的事情,顾菘蓝并没有放在心上。
至于竞赛班,这里边倒有些文章。其实二中本来是有分班制度的,但是这一届学生在招生的时候,校长室被许多家长堵截大闹了一番。这些家长声称分好班与平行班是对教学资源的不平等分配——每个学生交的学费都一样,凭什么得到的资源和重视程度要不平等?所以,分班是对学生智商上的歧视!
于是,最后校方顶不住压力,给高一年级所有学生分了平行班。家长们为了孩子,真是煞费了苦心。
但是学校经营也是需要名声的,没有好的升学率,没有优异的竞赛获奖名单,怎么能在激烈的择校竞争中立足?于是,学校又想出了新的办法,开设竞赛班。
竞赛班并不是平常意义上的班级,而是学校组织学有余力的学生,也就是年纪排名前80的孩子们,在自修课的时间到统一的教室参加学科竞赛培训。当然,参加培训的学生也就自愿报名了接下来由省市组织的学科竞赛了。
十班进年级前80的人中,王诤和庄伦选了数学,尽管顾菘蓝十分好奇庄伦是先于王诤还是在王诤之后做的决定,她还是忍住了没上去询问,在“挨眼刀”和“不知道”俩选项面前,她还是十分明智地选择了后者。
文晗和杜凯新选了化学,文晗是因为自己擅长,至于杜凯新,他说因为化学最简单。
开学考杜凯新擦线进了年纪前80,他对此十分庆幸,连对顾菘蓝说了三次“运气好”。说实话,顾菘蓝并不觉得化学哪里简单,但对于这件事,想来重点并不在于到底哪门课简单,而在于杜凯新的心态。
至于夏子苓,在一次顾菘蓝状似不经意地询问过后,她移开了目光,犹豫地道:“我还没想好,我想回头问一下我表哥。”
顾菘蓝不解,她选哪个竞赛班科目,和沈桥有什么关系?
夏子苓对几门竞赛科目的掌握情况都差不多,难道她想了解一下沈桥的特长,回头方便请教吗?
这天放学的时候,顾菘蓝见到了林墨远,他站在池晔边上,远远地便朝她招手。
“你今天不骑车吗?”她四下看了看,确定林墨远没有把自行车藏起来。
“前几天为了做一个自行车模型把我那车给拆了。”林墨远丝毫没觉得哪里有问题,“现在正在维修中。”
顾菘蓝戏笑地看着他:“你有本事拆了,没本事修好啊?”
林墨远抬头望了望天没接话,池晔在边上凉凉地替他答道:“大部分零件几乎重换,他能修好才怪,我劝他报废他倒是不肯。”
“开玩笑么这不是。”林墨远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我爸要知道我拆了车子换辆新的,还不得打死我。”
顾菘蓝:“……”
敢情儿换了零件就看不出来了吗?
“不过,真没看出来你是这么热爱模型的人啊。”她想了想又问道,为了做个模型把车都拆了,还拆得如此彻底。
“那是当然!”林墨远刚要得意,忽然觉得这话有几分不对,“什么叫真没看出来?我像是那种油腔滑调不认真的人吗?”
顾菘蓝与池晔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皆是忍俊不禁。
事实上,林墨远这么认真也是有理由的。这学期有个省级的模型设计比赛,模型社每年都会参加。也因为每年都会收获一些奖项,学校对此还是比较支持的。
但显然,这种支持比不上对学科竞赛的支持。
“我和池晔本来不想参加那个竞赛班,结果就被‘玉女姐姐’教训到现在。”说到这里,林墨远耷拉了脑袋,露出几分委屈,“谁要一天到晚对着那些无聊的竞赛题啊。”
“所以,你们最后还是报了?”
“是啊。”池晔不以为意地回过头来,“报了物理。”
“物理?”
“嗯,起码它和模型最有关系。”
“……”
*
池顾两人回到小区的时候,明显发现了些异样。原本绿化带的土被人仔细地平整过,看上去整洁了许多。
“这块地已经改造好了?”顾菘蓝问池晔。
“嗯,堆肥发酵了一个冬天也差不多了。”去年他托池怀兴找了几个人帮忙,将部分土进行了堆肥发酵。他前几天确认过土没有异味之后,便将自己策划书交了上去,没想到没过几天这块地就被整治好了。
“没想到这次物业的效率这么高。”想到这些,池晔也不自觉感叹一句。
“你的策划书是怎么写的?”顾菘蓝用眼光量了量绿化带的大小,“虽说这面积也不是非常大,但如果只让两三个人种的话也得忙活大半天吧。而且那些大妈大婶嘴碎得很,只是怕到时候又来挑三拣四了。”
池晔淡然一笑:“既然是我们这片儿共有的地,自然要号召周围的人一起来种菜。”
“一起种?”
“嗯,毕竟只有自己的劳动成果,人们才会爱惜。”
“话是这么说,但是这么多人,号召地起来吗?”想到去年隔壁单元那些大婶的态度,顾菘蓝直摇头。
“那要看从哪里入手了,”池晔回过身,望向门口正接了儿孙放学回来的人们,幽幽道,“我策划书的主题叫‘了解自然,菜园派对’。”
顾菘蓝一愣,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恍然了悟。
家长们最看重的无非就是孩子,如果是打着“为了孩子”的名号,吸引小朋友来做游戏的话,家长们该是百般赞成的吧。
“想法不错啊,少年。”顾菘蓝崇拜地看他一眼,差点给他鼓掌了,“不过怎么让那些熊孩子乖乖听话,你心里有数吗?”
被她这么一问,池晔突然想起来去年劝说小米一事,难得地嘴角一抽,他还真没预想过。不过,他若无其事地耸了下肩:“随机应变吧,再不济不还有你吗?”
顾菘蓝:“……”
两人说这话往回走,走到单元楼下时,正巧碰到有人从防盗门里开门。两人默契地退后了一步,然后便见一对年轻的男女从里面走出来。
顾菘蓝仔细打量了一下来人,女的外貌清丽、打扮时尚,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模样,男的相貌平平有些单板,穿着略显土气,看上去已经过了三十。
从自己住单元走出来,却是完全陌生的面孔。
不等顾菘蓝打招呼,那女子已经微笑地上课前:“两位弟弟妹妹好呀,你们是这个单元的住户?”
“是啊。”顾菘蓝回她一笑,礼貌地回问,“姐姐你们是?”
女子笑靥如花:“我叫童薇,这是我男朋友陈志飞。我们今天刚搬到5楼,以后就是邻居啦。”
“我是402的顾菘蓝,他是池晔住401,今年上高一。”顾菘蓝帮池晔一同做了介绍,又道,“我们单元的人都很好,以后姐姐你有事可以找我们帮忙。”
“是啊,我发现了。”童薇笑着看了他们一眼,又转头望向了他们身后被整治过的绿化带,“我们下午搬行李的时候,看到两位老人在整治这块地,一问才知道他们是嫌那些土堆放着太难看了,自发帮忙整理的。现在又见到你们,有这么热心的邻居,真好啊。”
顾菘蓝一愣,侧身看了眼池晔,后者回她一个了然的眼神。
很显然,物业确实找了人将改造完成的土从堆肥桶里弄出来了,但他们把土一倒便完了事,后期的工作都是吴老太和赵老头两个人完成的。
想到这里,顾菘蓝莫名地心下一酸。
年轻的情侣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陈志飞拉了一下童薇的胳膊:“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哦好。”童薇看了眼手表,又向池顾两人道别,“我在咱们小区外面临街商业楼开了家咖啡馆叫‘流华’,过几天就开张了,到时候欢迎你们来光顾啊,我给你们打折。”
顾菘蓝甜甜一笑:“好啊,谢谢姐姐。”
*
周六是决定竞赛班科目的最后期限。午饭后,班里的学生差不多都去参加社团活动了,顾菘蓝去了趟厕所回来,却见王诤还坐在位置上。
“你不去参加社团?”她从他边上走过,随口问道。
“啊,感觉没什么意思,都退了。”王诤头都没抬。
顾菘蓝微微汗颜:“三个都没有意思?”
“啊,文学社和摄影社的前辈太高傲,可能是报的人太多了,对女孩子还好,对我们几个男生嘛,开了会以后就完全放任自由,任我们自生自灭,没意思。”
“那模型社呢?”
“被拒了,说我一次报三个不诚心。”王诤苦笑一声,“这些社团未免太瞧不起人。”
顾菘蓝在座位上坐下来,虽然她并不打算管王诤的闲事,但不知为何今日特别有闲心。她想了想,问道:“你确定你报这些社团的时候是诚心的吗?”
“诚心?”王诤转过身来,与她对面而坐:“那你说,什么叫诚心?”
顾菘蓝笑:“就是真诚地选择,全心全意地投入啊。”
“是啊,我很认真地挑了社团啊。可是它们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要我怎么全心全意地投入?”
“那些社团你也不过看了个表面,不全心全意地投入一次,你又怎么知道它到底是不是和你想的一样呢?”
王诤皱了皱眉:“你跟我说绕口令呢?”
顾菘蓝耸肩:“你要是嫌我多管闲事我也不介意。但是王诤,如果你发现所有的事情都让你不满意,那可能不是所有一切都有问题,而是你自己看待它们的态度有问题。”
王诤一愣,深深地看她一眼,忽然冷笑一声:“你还真是喜欢多管闲事。”
顾菘蓝闻言一噎,凉凉地朝天翻了个白眼。
她真是吃的没事干才和这么难弄的人讲道理。道理没让他听进去,反倒自己遭了他的冷言冷语,真是好心没好报。
王诤刚要转过身去,忽然望见她沉下来的脸,动作一顿,冷不防地问道:“喂,这么关心我,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啥?
顾菘蓝身子一僵,这人刚刚说了什么?
见她没有立即回答,王诤皱了皱眉道:“你喜欢我也没用,我不会喜欢你啊。”
这话从前面砸过来,仿若就是晴天走路遇雷劈,一抬头却看不到半片乌云!
顾菘蓝嘴角忍不住地抽搐,这人脑子确定没问题吧?
班里本来就安静,王诤的嗓门又不小,一字一句回荡在教室里,剩下的几个原本在聊天的学生的眼光似有若无地飘过来,隐隐围起一阵尴尬的氛围。
顾菘蓝直起身子,凉凉看着对面似乎毫无所查的人,忍了忍才大声道:
“王诤,你开玩笑也要有个度!何况这笑话还一点都不好笑,别人只会以为你自作多情!”
“诶?”
顾菘蓝已经做好和王诤吵一架的准备了,不想原本应该怒起朝她回怼的人竟然露出一脸惊喜:“你听出来我是开玩笑了吗?”
吓?
“说真的,我每次说得笑话别人都听不懂,你是第一个能听懂我幽默的人!”
说完,他又觉得不够,补充到:“真的,你真是我的知音啊!”
偷偷旁听的人默默地捋了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这该是史上最冷的笑话了。
顾菘蓝看着莫名其妙兴奋起来的王诤,扶额,这人真是情商感人啊。
她哪里是听懂了他的笑话,只是怕被班里同学看了笑话圆个场罢了,谁知道他是真在讲笑话。
实在难以想象,这么多年,王诤都是怎么活过来的。
“王诤,你有表达困难症吗?”
“困难症?”
“算了。”顾菘蓝揉了揉太阳穴,“你以后还是不要开玩笑了,会得罪人的。”
“是嘛。”王诤本来不以为然,但当他抬头看到夏子苓的空座时,忽然一顿,似想到什么,自言自语道,“难道我刚刚得罪她了?”
“什么?”
王诤看了眼顾菘蓝,犹豫了一下,难得的有些扭捏:“要不你帮我分析一下。”
顾菘蓝觉得他那一瞬的扭捏是多余的,因为他的语气分明不容置喙。
她用手撑起头,不知为何对他心生几分怜悯:“你说说看。”
“我刚刚问她……”
“哪个她?”
王诤移开了眼:“不明摆着嘛,夏子苓。”
“行。”顾菘蓝淡淡地看他一眼,“你继续。”
王诤没好气地回过目光,到底没有发脾气:“我问她竞赛班选了什么科目,她说选了物理。然后我就问为什么选物理,没想到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没说原因。我想她应该没什么理由所以说不出来吧,但是她那副脸红的样子太……”王诤话语一顿,看了眼面色如常的顾菘蓝,将嘴边的几个字咽下去,才接道,“我就想跟她开个玩笑,没想到她就起身走人了。”
“?”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抓不住头绪。顾菘蓝对着有些别扭的王诤,压下心头泛起的点点情绪,佯装淡然地问:“你跟她开了什么玩笑?”
“没什么啊,就说难不成是你喜欢的人也选了物理?很明显是个玩笑吧,这样的玩笑难道真的惹到她了?”
王诤还在对面自言自语,后面的话顾菘蓝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那一刹那,所有的线索在都自动在她脑海中串在了一起。
是了,一定是这样了。
原来,夏子苓第一次看到池晔那一刻,她所察觉的不太对劲是真的。
夏子苓第一次月考时的开心并不是因为考得好,而是因为考试时坐在了池晔身边。她说选择什么科目要问一问沈桥,不是为了以后方便得到指导,而是是为了从沈桥那里知道池晔选了什么科目。
那么,她在新学期所表现出来的异常,该是因为寒假的时候见了池晔发生了什么,所以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作为池晔青梅竹马的自己。
顾菘蓝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原来,原来夏子苓竟然是喜欢池晔的。
这一认知那么地令她震惊,又似乎是那么理所当然。
“喂,你没事吧?”王诤见她愣神,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顾菘蓝猛然一凛,短路般回过神,见到王诤困惑的脸,才觉得自己脑子里空白得可以:
“抱歉,你刚才说了什么?”
王诤探究地看了看她,自己耸了耸肩:“没什么,看来我是真的得罪她了。”
“是嘛。”平静了一下心头的浮躁,顾菘蓝顺口回笑,“那你就去道歉吧。”
“道歉?”王诤露出一个十分微妙的表情,张了张嘴却没再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转回了身。
对于这个态度,顾菘蓝已没有心情去探究与顾及。她随手将桌上的笔攥进手心里,才缓缓侧过首望向同桌整理的干干净净的桌面,抿了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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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鱼最近是一边写论文一边写小说,两种截然不同的思路在脑海里碰撞,简直不要太酸爽……有小可爱问我这小说怎么可以这么正经,唔,可我就是这么正经的人呀~哈哈哈。
评论区好安静,我们玩一下有奖竞猜吧,我不定期出一些有答案的问题,答案会在小说中公布,答案公布之日给第一位答对的亲发奖哦。
来上第一题:童薇的店会用什么植物做装饰呢?(答案在文文里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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