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继续游西安。
不过姚筠一改昨日的疏离态度,将游玩的主动权让给了顾菘蓝。结果导致他们一天也没跑几个景点,一直在背街小巷里转悠,在永兴坊和回坊里找吃的。
傍晚的时候,几人路过粉巷,姚岳突然停下了步伐。
“怎么了?”池晔在边上问他。
姚岳没回答,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不一会儿,对面正在等红灯的一人听到铃声掏出了手机,看了眼屏幕接起来:“喂?”
“还真是你。”姚岳浅淡一笑,“看对面。”
对面那人闻声往这边望了一眼,和旁边一人说了句什么话,然后绿灯亮了,两人朝他们走过来。
姚筠正在和顾菘蓝说话,瞥见朝着自己走来的人,忙伸长了手臂打招呼:“哟,这不是江南嘛。”
江南?
顾菘蓝听着一顿,忙顺着姚筠手势的方向望过去,果然见到一前一后两个年轻男人缓缓而来。
前面那人她不认识,而后面那人,居然是沈桥。
江南走过来,脸上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好巧啊,你们兄妹俩游西安么?”
“是带着弟弟妹妹一起玩。”姚筠冲他点了下头,探脑瞥了眼后面跟着的那人,“这位是?”
替她解惑的是上前打招呼的顾菘蓝:“沈桥学长。”
沈桥微微一愣,有预感地往她后面看去,果然看到几步上前来的池晔。
他不由地感慨:“真巧。”
六人简单说了几句话,就找了家饭馆,一起点菜吃饭。
顾菘蓝从坐下开始,就一直盯着江南左看右看,试图从他脸上寻找任何一点到与江崎均或是江北的相似之处。
他的脸型和五官与江崎均并不相像,但是周身的气质和给人的感觉倒是与江崎均十分贴合,沉静如水,儒雅大方。
江南也注意到了她反常的视线,侧眸温和地看向她:“我身上是有什么值得你好奇的吗?”
“啊,抱歉。”顾菘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冒犯了,“我想问一下,你认不认识江北啊?”
听到这个名字,江南的眉梢几不可查地一凛,又马上恢复正常,笑:“不光认识,他是我亲弟弟。”
“真的?”顾菘蓝眨了眨眼,“世界真小啊。”
江南反问:“你认识他?”
“嗯,他是我……”顾菘蓝刚想说他是我朋友,可又觉得自己和江北没啥交情,也称不上是朋友,便转而点了下池晔,“他是池晔的朋友。”
“池晔?”江南顺着她的手势去看坐在她边上的少年,眼里转过流光,“你就是池晔?”
“嗯。”池晔顺势点了下头,略有不解。
江南看了他许久,意味深长地一笑:“我很少和我那弟弟聊天,偶尔几次他常说起你,你给我的感觉和他口中的那人不太一样。”
池晔回看他,也是笑:“现在的江北和你之前以为的江北,怕也是不太一样了。”
江南微微一顿,挑眉:“是么?”
气氛有那么丁点的诡异,顾菘蓝看了眼姚筠,希望她能说点什么,却只见她一心扑在菜单上,根本没理会其他人在讲什么。
还好沉默了许久的姚岳终于出声,引开了注意力:“你怎么突然来西安了?”
“还不是为了我那宝贝弟弟。”江南从池晔身上移开视线,语气平平,“这几天正好实验室放假,我爸让我飞一趟西安,拜访一位老秦腔艺术家,请他帮江北的参赛曲子提提意见。”
“参赛曲子?”发问的是顾菘蓝。
“嗯。”江南依旧浅笑,“他不是那个什么比赛过海选了嘛,下个月就要去北京参与晋级赛的录制了。”
顾菘蓝本想赞扬一句,可想到冉欣曾说江北与江南关系不好,便又把话给憋了回去。
空气又安静下来,池晔看了眼江南,将目光转向沈桥。
“学长,你志愿上的是西建大?”
“是啊,”沈桥放下手机抬起头来,“最后一个志愿。”
“老八校,不是挺好的嘛。”姚岳在旁接茬,“西建大的建筑?”
“不是。”沈桥却是摇头,“是园林。”
“园林?”发出疑问的江南,他转过头来,面带惊讶,“你分数不是够的么,怎么报的是园林?”
沈桥不以为然:“这两个专业差不多的吧。”
“差不多?”江南顿了顿,微妙地看了他一眼,“几年不见,连你也不一样了啊。”
沈桥神色如常地侧了头,避开他探究的眼神,。
顾菘蓝忍了忍,还是没憋住:“我可以知道你们几个的关系吗?”
“哦,忘了介绍了啊。”江南笑了笑,“我和姚岳是大学同学,和沈桥认识是因为大二寒假的时候给他做过一阵子的家教,那时候的沈桥比现在还要内敛一点,跟姚岳这个闷葫芦有的一拼。”
一句话落,沈桥和姚岳的眼刀子齐齐就飞过来了。
“是啊,闷葫芦还扑克脸。”姚筠终于从菜单里解放出来,舒展了下肩膀,给桌上带来了几丝不一样的空气,“来来,我点完了,你们每人再加几个菜,一会儿闷葫芦会结账的。”
姚岳:“……”
吃完饭,姚筠又邀请江南和沈桥明天一起去逛兵马俑,两人本想拒绝,但拗不过她的热情,只好答应下来。
*
这天回的有些早,顾菘蓝最后一个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姚筠和池晔正坐在沙发上看电影,与其说看电影,不如说只有电视机在那儿放着,两人一个在捣鼓手机,一个拿了块A3板子在写写画画。
“岳哥呢?”她拿下头上的毛巾走过去。
“刚接了个导师的电话,在房间里改论文呢。”姚筠抬起头看到她,拍了拍自己与池晔之间的沙发空挡,“来过来坐。”
顾菘蓝摇头:“我头发没干呢,坐地上吧。”
她说完便找了个不会挡着两人的地儿,在地毯上坐下了。
姚筠站起来,抓了把她的头发:“湿着多难受啊,来,姐帮你吹。”
“不用啦,吹风机响起来你们就听不到电视里在讲什么了。”顾菘蓝摇头。
“听不清就听不清呗,又没人看。”姚筠拿起桌上的吹风机,侧首瞥了眼斜靠在沙发上的少年,这人自从坐那儿开始就没抬起过头,“来,坐好了。”
顾菘蓝只好妥协,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享受她的服务。
上了高中以后她还没去过理发店,也因此很久没有人帮她吹过头发了。
姚筠的性格大大咧咧,她手上的动作却紧紧有条,所到之处无不温柔。
“你头发很顺啊,一点不打结,又黑又亮真漂亮。”姚筠一边吹,一边发出感叹,“早知道我也不去做啥子染烫了,搞得发尾全是分叉。”
顾菘蓝稍微往后仰了点去看她:“可能是姐姐你太瘦了,不像我,给它们提供的油水好。”
“哈哈哈。”知道她这是在变相宽慰,姚筠还是相当受用,“你也不胖啊,小晔怕是能轻松地抱起你。”
“……”
顾菘蓝嘴角一抽,不想说话了。
姚筠见她噎住,心情特好地抓住她的发尾转了个圈:“有没有觉得我吹头发的技术特别好?”
“啊,是啊。”顾菘蓝认同,“跟理发店一样。”
“嘿,不瞒你说,我真学过。”姚筠关掉吹风机,拿起梳子帮她把发尾疏通,“我以前的梦想就是想做一名造型师。你看,那些个明星在出道之前都长得普普通通的,出道以后,有了造型师做头发、化妆、搭配衣服,整个人气质一下就不一样了。我看了特羡慕,特想要有那么双魔术之手。”
顾菘蓝配合地去看了眼电视里光鲜亮丽的人,了然地点头:“那后来呢,我听说你要出国留学,是去学这个嘛?”
“都说是以前的梦想啦。”姚筠放下手里的梳子,盘腿坐到了她边上,耸肩,“等我高考成绩出来填志愿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做造型师要艺考,我还以为只要会做头发就行了,白忙活了半天还欺骗我感情!”
“噗。”顾菘蓝喷笑,“这也太乌龙了吧。”
“是啊,我爸妈死活不让我再读一年去艺考,然后就这么走上了服装设计的道路。”
“那你……不遗憾吗?”
“你还别说,当初真的要死要活的。”姚筠往后望了望依旧埋头作画的池晔,甩了一下自己飞扬的短发,“后来嘛,也就那样,接触后发现我还挺喜欢干这行的。梦想这种东西,也不是一定非要去实现的。”
她突然一改以往的随行,别有深意地来了一句:“梦想梦想,曾经梦过,想过,为之努力过,就够了。”
一时没人说话,姚筠歪了下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去给那烦死人的小姐妹煲个电话,你自个儿玩哈。”
“哦。”
顾菘蓝点了下头,看着她走进里屋,也跟着从边上的包里翻出手机,上面有一条来自夏子苓的讯息:“玩的开心吗?”
她想了想,简单交代了一下行程:“话说,我今天碰到你表哥了。”
“真的假的?”夏子苓回了一个惊讶的表情,然后又自己恍然,“对哦!表哥他读的就是西建大的建筑学。”
顾菘蓝拿着手机微微一顿,连夏子苓都以为沈桥报的是建筑学么?
“为什么你们都以为他报的是建筑啊,学长说他读的是园林。”
“园林?”手机那头突然安静了一会儿,半晌才收到夏子苓的回复,“不可能啊,我们都知道他报的是建筑,你是不是搞错了?”
顾菘蓝愣了愣,忙回道:“哦,可能是我搞错了吧。”
两人又围着旅游聊了会儿天,顾菘蓝却有些心不在焉。
建筑和园林同属一个学院,都属于设计那范畴,应该来说学哪个没多大区别,可为何沈桥却要对所有人撒谎呢?
她想了半天想不通,忍不住站起身,坐到了池晔边上。
他正在画西安的钟楼,已经快完成了,感觉到她过来,手上动作也没停:“怎么了?”
“原来你还是能感觉得到外界动静的啊。”想到他刚才雷打不动那样,顾菘蓝不由地调侃一句。
“我耳朵又没聋。”
池晔画完最后一笔,在右下角行云流水地签上名字,才放下手中的东西抬起头来。
刚一抬头,却是一怔。
穿着灰色薄睡衣的姑娘,披散了乌黑的长发坐在他边上。可能是刚洗完澡的缘故,她身上还带着一点微醺的热气,和着几丝沐浴露的清香。
虽说这个样子也不是没见过,可以前都隔着几米的阳台,这么近的距离,还是第一次。
顾菘蓝脑子里想着事儿,没发现他的异常:“你知不知道沈桥学长的事情?”
池晔顿了顿,转过身去:“我没那么无聊去探查别人的隐私,你又想管闲事了?”
“额,人总有好奇心的不是。”顾菘蓝朝着他侧坐到沙发上,不怎么顾及形象地盘起腿,“刚刚子苓跟我说,所有人都以为沈桥学长报了建筑,你说,他为什么要撒谎?”
“没准真相说不出口吧。”
“为什么会说不出口?”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池晔终于又看回她,只是语气有些点焦躁,“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对哦。”
顾菘蓝后知后觉地点点头,就算池晔再厉害,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不知道。
她有些难堪,因为之前每次她问的时候,他总能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久而久之的潜意识里,她就以为他什么都知道了。
“抱歉啊。”顾菘蓝挠了挠头,却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池晔这才发现自己语气不善,他站起身,以去倒水为借口,离她远了点:“其实,我也以为沈桥学长会学建筑。”
“嗯?”听他开始分析,顾菘蓝立马又来了兴致,“为什么?”
“我当年进社并不是为了制作模型,而是因为看到他携带在身上的一本手绘本,觉得蛮有意思的。”池晔倒完水,坐到了沙发的另一端,“那手绘本里,画的全是建筑的写生。”
顾菘蓝只好转了个身:“和你那本一样?”
“嗯,差不多,我那里面还是有不少园林元素的,他那里,就只有房子。”
“所以,沈桥学长应该是很想考建筑的,结果因为中途受了什么刺激,导致他换了专业。”顾菘蓝托起下巴,像模像样的开始了推理,“但是他又犹豫不决。因为如果他彻底厌弃的话,怕是会选一个和建筑完全不搭边的专业,可是他偏偏选了园林,所以他还是有不舍的。”
池晔看着她,笑:“你当自己是福尔摩斯吗?”
她立马做了个拿烟斗的姿势:“不像吗?”
“一点都不像。”池晔将水杯放回桌子上,“如果他愿意说的话明天问问就知道了。”
“额。”
顾菘蓝讪讪一笑,这种事儿,愿意说才怪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