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沈芣苡一直跪着,比她更惨的是李黎书。堂堂李氏小姐,平阳君,已经被关在自家牢房里第三天了。
那日她趁沈曦与奢比打斗时准备动手杀他,可沈曦早有防备,她不仅失手了,还反被用剑架在脖子上。她还在想如何脱身,沈曦突然放下剑,把她推到一边。是奢比。这是沈曦第二次救她了。
后来她没有机会再下手,沈曦也没有为难她,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最后奢比还是被收服了,沈曦伤得还是比较严重。但他不愿意在李氏停留,没过多久就回铜陵去了。
李黎书没法下手,她也想到了父亲会生气。所以,父亲罚她的时候,她什么也没说。
“姐姐......姐姐......”穆嘉在牢门外面轻声地叫着李黎书。
李黎书动了动,真疼。这身上每一处伤痕都是父亲惩罚他没有杀了沈曦。“嗯......”
听到李黎书的声音,穆嘉把一些药递给牢房里的李黎书,道,“这些药你先敷上,明日我再给你送来。”
李黎书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接下药,道,“明日,不要再来了。”接着,李黎书想去拉穆嘉的手,又发现自己的手太脏了,收了回来,道,“父亲知道了,又要为难你了,快走吧。”
穆嘉拉上李黎书的手,道,“姐姐,会好的。明日我再来。”说罢,轻轻拍了李黎书的手,然后就离开了。
李黎书捏着手里的药,紧紧缩在角落。
穆嘉走后没多久,李屹思也来了。他让人打开牢门,走进去,看了一眼缩在角落的李黎书。双手背在背后,像看一个犯人似的看着李黎书。李黎书自是知道父亲进来了,但也不敢看他。片刻,李屹思道,“怎么?不肯低头?”
“父亲,我没有。”
“是你博爱对所有人都下不了手,还是,只是对那个野小子下不了手?”
“......”李黎书还是缩在角落,她不知道说什么。
“你不是一直劝我给穆嘉一个名分吗?虽然我不明白,多一个人和你竞争李家家主之位对你有什么好的,还是说你比较喜欢虐杀的感觉?既然你对沈曦没法下手,那就陆即墨吧?杀了他,穆嘉就摇身一变成李家二小姐了。”
听到父亲这么说,李黎书终于有了反应,抬头看着他,道,“真的?”
“看你表现了。”
“是,父亲。”
听到李黎书的答案,李屹思满意地走出去。到门口时,他又道,“平阳君,你还是我的希望,我统领四方的希望......”
“送平阳君回房。”
等被扶着回到房间,李黎书才敢哭出来。
“姐姐......”
听到门外有声音,李黎书连忙擦掉眼泪,道,“进来吧。”穆嘉才出来牢房没多久就听说李黎书被放了出来,她又赶紧跑来。
“姐姐,我来帮你擦药吧。”
“好。”
李黎书看着帮自己清洗伤口,仔细上药的穆嘉,开口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李家名分?”
“姐姐,我无意李家家主之位。”
“我知道。”
“我只想让母亲有一个名分。她一辈子都爱着父亲,她去世前和我说,她想能在李家有一个牌位。”
“值得吗?李家,也不是那么好吧?”
“母亲她就是太爱父亲了吧。”
之后两人没再说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片刻,穆嘉就利落干脆地帮李黎书处理好了伤口。“姐姐,你若是不愿意,就离开吧。”
“这是我的家,我能去到哪里?”
“去哪都好。父亲......他并不是真的为你好,不是吗?”
“穆嘉!他是我的父亲!”李黎书一般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穆嘉说话,但此刻她是真的生气了。
“姐......”“行了,你下去吧。”
穆嘉还想说什么,但看着李黎书的样子,想来她也听不进去,于是就离开了。
等到穆嘉出去,一只信鸽也就飞了进来。李黎书拿下信鸽脚上绑着的纸条,上面是李黎书熟悉的字体:可否受伤?明日见。
看着这些字体,李黎书感到异常的温暖。明日见,真好。
......
彭泽陆苑。
陆归时已经离开了。陆即墨也已经开始忙起来了,各种事情迎面扑来,他有些力不从心,也只能硬撑着。好在,几位长辈中有愿意站出来帮忙的。
那日母亲送陆归时离开以后,陆即墨眼见着她倒下。他急匆匆拉起母亲的手,这才发现母亲已经病得那么重了。可母亲还强撑道,“无事,我还等着你父亲回来呢。”
陆即墨扶着母亲回到房间,母亲问他,“归时这番出去便是为了你父亲的事吧?”
“是,母亲,你不必担心,好好休息就是了。”
“嗯嗯。”听到陆即墨的劝慰,陆夫人点点头,道,“做家主也不容易吧?这几日都见不着你。”
“等我熟悉了就好了,母亲你先休息,我去给你煎药。”
“煎药交给下人做就好了,你不要太操劳了。”
“没事,母亲。”
陆夫人宠溺的笑笑,轻轻帮陆即墨整理了鬓发。“母亲就好好休息吧。”陆夫人轻轻点点头,看着陆即墨离开。
陆即墨径直去了药房,在各种药材之间找了好久,匆匆拿着去煎药了。
此后,陆即墨一边忙着接手陆氏的事,忙中又抽空给母亲煎药。到了晚上,他还会曲生阁看看。他和陆归时的命运,就是从这里开始改变的......
那一年,陆即墨十岁,陆归时八岁。
那时的陆即墨是现在的陆归时,很调皮,总是拉着弟子到处打打闹闹。就连陆归时也被带着到处做坏事。母亲为此头疼了很久,每天追着兄弟二人说教。父亲倒是看得开,总说男孩子嘛,活泼爱动一些是好的。
但终究还是出事了。
那一次两人偷偷出了彭泽,不知碰上了什么怪物。陆即墨为了保护弟弟被重伤,灵力尽失,就连运转灵力的内丹都出现了裂痕。
陆归时背着陆即墨回到彭泽时,陆即墨已经完全不清醒了。那一天,彭泽所有的医师一起上阵,好在保住了陆即墨的内丹。
陆即墨一直觉得那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直到有一天,他听到一位医师说,换了内丹,才保住了大公子的命。这小公子的事也是意外,却将我逐出铜陵,不公啊.......
他急匆匆地跑去找陆归时,却想到自己躺在床上的半月,从未见过他。于是他去找父亲,父亲说,当时他的内丹破损无法凝聚灵力,伤口无法愈合,内丹也无法被修复。换丹之事乃是下策。他问,那陆归时呢?
父亲闭口不答。
他又跑去找母亲。母亲哭着对他说,换丹以后,本来无事的。可是那医师却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他的内丹到了陆归时体内虽是被复原了,可陆归时却一直昏睡着。
他问,“他在哪?”
“后山。”
等到陆即墨赶到的时候,陆归时静静躺在那里。几个长辈围着他,一直讨论办法。
“把我的内丹换回来。”他说。
并没有人理他。
后来陆归时躺了几个月还是醒了。好像一切都好了。只是他的灵力却很弱,而且没有办法提升,陆归时就此成了一个废人。他本人倒是不太在乎。陆即墨内心却时时刻刻守着折磨,他不止一次说过要把内丹换回来。陆归时却总是笑着说,“彭泽不需要两个废人。”
父亲和母亲也不同意换回来。他们不能再一次冒险。
陆即墨就潜心研究医术,慢慢地,他就变了一个人。不再调皮,不再嬉戏打闹,但他还是没找到医治陆归时的办法,他甚至不知道陆归时是怎么了。
陆归时看着陆即墨一天天变化,他也一天天被其他人嘲笑。
两个活泼好动的孩子就完全变了。一个冷漠,一个顽劣。他时时护着陆归时,陆归时也经常逃离彭泽。那个人从形影不离到如今的说不清道不明,究竟是谁欠谁多一点。
今日的曲生阁,仍旧是当年的老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