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宿舍的时候,胖子翔哥兴奋地对我说:“林誊,你猜怎么着,今天我搞实名签字,发动同学们反对校园性骚扰,居然有很多女生主动站出来了啊,真的不敢想象,他们相当勇敢。”
我没有心情听他说话,虽然这是好事,虽然我们在和那个猥琐老男人的争斗上又向胜利前进了一大步,但是我真的没有任何开心的感觉。真的,我只觉得悲哀。
出手不打笑脸人。
看着胖子翔哥开心的样子,我没有再讽刺贬损他,只是也跟着笑了笑,就来到白龙身边,说:“白龙,有话跟你说。”
白龙看着电脑,说:“是不是我出事了。”
我呆住了。
白龙说:“黄老师突然找你过去是吧?呵呵……刚才欣姐找过我,跟我说了一大堆,都tmd是屁话。说钟副校长怒了,领导怒了,这个怒了那个怒了tmd我也怒了!”白龙一拍桌子。
他难道一直在等我回来爆发?
白龙说:“领导,都tmd是领导……我家一样有领导,他们……”
我按着他的肩膀,说:“好了,别激动。”
这件事,大概连他爸爸也没辙,我心里很清楚。
白龙的确就是我们现在口中的那种富二代、官二代。但是他的家教一直很严格,从他一直没有恋爱和他的做事风格等等都能看出来,如果不是因为感情的事情颓废,他也不至于做出那么多出格的事情来。再者说,作为一个外省的官员,为了自己的儿子社团的问题,来和我们学校的几个领导斗,也相当的不现实。
更何况,钟副校长他们有没有后台,谁也不知道。
所谓的领导层,永远是一个特别复杂的关系网,我们这些普通大学生,谁也弄不清楚。
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所以,白龙才会被逼上绝路。不过作为旁观者,我也非常清楚钟副校长的考量,他没有给白龙任何实质性的处分,应该就是考虑到他的背景问题,但是他却可以给予白龙无限度的打压,让白龙不参加任何社团,任何组织,这样让白龙各种挨闷棍。
白龙说:“那你先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我说:“你到阳台上来一会儿吧。”
好像我们宿舍的管理就是这样,有事往阳台上走,谈心也好,抽烟也好,说什么重要的大事也好,都是在阳台上,阳台上承载了我们很多“灰暗”的回忆。
我对白龙说:“既然是兄弟,那我就直说吧,今天黄老师叫我去,的确是谈到了你的事情。好消息是……我们的策划书,还有工作室的合法性,都非常好解决,而且很快就能解决了。”
白龙说:“那坏消息呢?”我相信他已经基本上猜到一些了,尴尬笑了笑,说:“你觉得呢?”
白龙说:“跟我卖什么关子,是不是要我走,不想看到我?”
我说:“你猜是,就是吧。”
白龙说:“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舒服一点?”他又激动了,说,“他们凭什么?就凭一句话?要我走就走?我……”
我说:“你这么激动也没有用,现在我们只能想想解决的办法。”
白龙说:“不用想了,明天我自己去跟他们说。”
我说:“他们正在气头上,你现在跑去说有什么用?”
白龙说:“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是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他让你来转达他们的意思,无非就是想避开我,远离我,让你来解决。我偏偏就要和他们当面去说。”
我不知道是不是白龙小时候过得太顺了,还是类似他这种人都会有这样的反应。他们好像把很多事都想得比较简单,认为只要合理合法就能办成,自己就胜券在握。
其实白龙的性格,从第一次拉赞助就已经可以看出来了,他本质上还是很正直的,但是真的很冲动,也许小时候他犯了错误家里人都能帮他打理,他有道理的时候家里人都可以让他有得理不饶人的资本。他也许,的确过着和我们不一样的生活,所以到了今天,才会天真的以为只要当面对质就能解决问题。
也许他家里人,真的没有给予必要的“官场”方面的教育。
总之,我没有办法阻止白龙,白龙在第二天早上,自己去找了黄老师和钟副校长,但结果可想而知。他根本就没有见到钟副校长的脸,钟副校长各种有意避开他。而黄老师也是避重就轻的说了一些话,最后还说了一句你们自己解决。
白龙告诉我,他最后想向黄老师吼叫、拍桌子,想和他大吵大闹,但最终却没有吵起来,说到最后,他说连他自己都已经无力了,可能人在有些时候的确就是这样,会感觉自己很无力,感觉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明明正确得事情,都会觉得可耻。
白龙对我说:“我走了,不过工作室我还会参与,只不过我不会出现在学校任何组织和社团的名单上而已,我还会给你们最大的支持,不管是钱,还是时间。”
我无话可说,我至今也无法说清楚当时的心情,我甚至觉得咱们有点可笑。
当初我们七个人在碰杯的时候说“一起为缘分为梦想”干杯的时候,感觉真tmd有桃园结义的畅快淋漓,但是现在,还没半个月,却因为种种原因,由我来把第一创始人给劝退了。
而就在这段时间里头,又发生了一件让我惊讶的事情,那就是,叶子居然直接站出来,指认了那个猥琐的老男人。
学监会的“抵制校园性骚扰”的活动闹得沸沸扬扬,而且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大,最终连老师都没有办法招架,学校也引起了重视,派人来对这件事进行调查。
就在那个调查期间,叶子在qq上忽然对我说:“林誊,我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我要去向调查的老师当面反映情况。”
我很惊讶,也很害怕她吃亏,于是我决定陪她一起去,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我还问过白龙,但白龙却拒绝了我的请求,他说他已经铁了心不和叶子见面了,请我不要“诱惑”他,他这段时间想要绝对的安静。
我知道,也许白龙和叶子,这次就正式告一段落了。
我陪着叶子去见校领导安排的几个调查人员,其实就是指导老师带学生而已,学校还是没有请警方介入,估计还是为了声誉考虑。
而且,更让我感到不太舒服的是,梁华那家伙,居然也在调查人员之列。
叶子见到他的时候,也是一阵惊讶,甚至还看了我一眼,我悄悄拍了拍叶子身后,说:“没事,既然决定来了。”
叶子说得很有条理,我不得不说,而且对很多问题对答如流,没有一点忸怩的地方,我就坐在她身边,心里有种说不出得酸楚。
并且,我居然清楚的观察到,梁华在听到叶子描述那个禽兽老师所作所为的时候,居然露出了难得的憎恨神色。
调查完从办公室出来,两个学生记者模样的人装模作样地采访叶子为什么这么做。
叶子在知道他们是学校广播站外加学监会的人之后,说:“我知道我的名誉也许因此而被损害了,但如果我不站出来,会有更多的人被欺负,就这么简单。”
我和叶子并肩离开,走在校园里,我问她:“你不后悔,如果以后大家看你的阳光……”
叶子说:“放心,我没那么肤浅……再说,我不是也没被怎么样吗?你还是回去好好照顾你家小白龙吧,可能我这段时间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这件事,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叶子的出现,可以说是最大的转折。
学校的情势越来越变作一边倒。
很快学校就做出了辞退几名教授的决定,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学生们闹得实在太凶了,而且波及范围很广,严重影响了我们这种分校学院的教学秩序。
但是胖子翔哥还是不肯善罢甘休,继续带着学监会的人,利用同学们的激愤情绪各种煽动,又有两三名女生出来诉说自己被老师性骚扰的事实,结果不得已,学校高调给予学生承诺,并且禁止再谈论此事,然后,低调找来了警察调查取证。
这件事,还特地请了我们这群学生干部开会,结果包括叶子在内的几名女生,在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里,几乎成了学校的保护对象,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自己的生活变得相当麻烦,每天都要各种取证、对质、口供等等。
虽然这些事情,只有我们几个人和学生干部知道而已。
我不知道最后那名猥琐老教授的结局如何,总之他在课堂上对全班同学叫嚣那一次,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之后他就像天哥一样,“人间蒸发”。
之后的一次闲聊中,司马天翔还半开玩笑半严肃的对我说了一句:“林誊啊,一年多的时间,你连续把两个恶人送进去了,你有什么感觉?是不是特有成就感?”
我没回答,只是觉得学校太奇葩,觉得自己还是很弱小,很多东西都无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