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枝弩箭内都有上百颗鹌鹑蛋大的流焰石,此种奇石在与空气剧烈摩擦时,会像陨石一般燃烧,所爆发出的温度足以洞穿真丹期修士的护体真元,三月烟花弩曾被称为修士梦魇,如今却仅剩十座,都留在了南疆。
那座床弩看似简单,弩身上却是镌刻了数十种符阵,只要有一处符阵损毁,床弩便会报废。镌刻符阵不难,让数十种符阵同时发挥作用,只要用心钻研进去,同样能找到悟通的办法,可若是缺失那么几种材料,还找不到代替品,三月烟花弩焉有不失传的道理?
只有弩箭还能源源不断地炼制出来,但烟花箭的制作工艺很繁杂,炼制一枝弩箭至少需要数天,并且造价昂贵,慢慢就剩下大燕建朝时遗留下来的弩箭。
如果以李泰巨门中期修为,至少需要同等修为的十人才能催动三月烟花弩,修为不一的兵丁走出来站在床弩旁,上千斤的烟花箭经数人搬入弩中,蛟筋所制的弦发出一阵酸涩的声音。
嘣的一声震鸣。
弩箭破空而去,紊乱的气流在箭矢飞去后,波动的更加剧烈,犹如湖面被落石乱砸,涟漪波纹急遽扩散。
下一刻,弩箭在空中绚烂炸开,数不清的流火落向巫人营地,仅仅是一眨眼的工夫,顾原身边的人便倒下一片,他们的身体被洞穿出密密麻麻的焦黑孔洞,死状凄惨。
受伤的人哀嚎不止,他们的身体被流焰石贯穿时,那石头上的高温也将血肉烤熟了,他们虽然还活着,但离死不远,这反而更添痛苦。
活着的人都闭起双目,不忍再看。
突地,又有弦声震鸣,此时无异于催命符。
“离开这里,快离开!”顾原高声叫喊,但他手下的人都是新兵,听到命令反而更混乱,就这样,又是一波火雨过后,还有命的仅剩三十人。
就连赵安,小腿都被流焰石擦去一块肉,焦黑的伤口散发出一股焦臭味,疼的他几乎昏死过去。
“大人,救我,救我,救我。”赵安拖着伤腿,猛地拉住顾原的手臂,眼睛瞪得似要爆出眼眶,满脸恐惧,嚎哭道:“大人,求你救我,一定要救我!
我还不能死,家里还有人在等我,我千万不要不能死啊!!”
顾原一把将赵安扛在肩上,目眦尽裂的大吼:“走!走!走!”
令人绝望的声音再次响在众人耳畔,漫天火雨倾泻而至,铺天盖地,如飞蝗过境。
顾原整张脸都扭曲,一声狂吼,将赵安扔给阿武,一辆朱漆马车骤然出现,挡在他的身前,大喊道:“所有人躲在我身后!”
仅有寥寥数声的回应,在他身后的只有他最为熟识的三人。
流焰石击打在马车上,响起密集如雨的金属碰撞声,四人的耳洞都流出猩红的鲜血,猛烈的撞击使马车不断向后滑动,犁出一道数尺深的沟壑。
火雨稍歇,刘文成吞咽一口口水,嗓子烟熏火燎的疼。
山上有人在狂笑,山下清晰可闻,如果是平常的声音,决计是传不到这么远的,此人显然是贯注真元后,故意将笑声传进他们的耳中。
“是李泰!”阿武听出了李泰的声音,咬牙切齿。
见顾原满面煞意,刘文成忙劝阻道:“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以后再谈报仇不迟!”
“不!”顾原眼中迸现杀机,额头青筋狂跳,“今天他非死不可!”
“千万别意气用事!”刘文成的手还刚伸出,没等拉住顾原的手臂,顾原便双手抓在车身花纹的缝隙处,向山顶踏步猛冲。
体内响起一阵锐啸的风声,疾如箭矢的真元在经络中疯狂穿行,那黏稠的血液也流动迅疾,给顾原的皮肤蒙上了一层骇人的红色。
连续射出三枝弩箭,李泰体内的真元所剩无几,他仍然不离床弩,流露着凶残之色的双眼狠狠地盯住那辆急遽接近的马车,弩箭再次暴射而出。
灼人的热浪再次侵袭而来,环绕山峰的河流都被蒸沸,浓烟滚滚,还有一股难以描述的味道,那弥漫在空气里的腐臭味都被煮开了,随着灼热的水雾向外飘散。
弩箭的目标只有顾原一人,刘文成三人惊慌避过流矢,看着那道被不断击退的背影心悬到了嗓子眼。
马车震动剧烈,流焰石就像是打在一层油滑的伞布上,碎散的火焰向外炸开,车身被火烧的更加红艳,即使顾原的双掌都被骨铠覆住,仍觉得手掌像被烤熟了,疼的钻心。
跃上空中的顾原,终于连车带人被击落下来,刘文成的几人同时惊呼,眼看顾原就要坠入沸腾的水中,只见他手腕脚腕掉下四个镯子,轰的水花四溅,顾原的足尖在一具尸体上轻轻一点,人如一缕轻烟飘了出去。
少了一千斤重的铁精镯子,顾原感到浑身轻松,速度比起之前快了数倍不止,风声犹如沉雷,一声霹雳炸响,顾原便越过四条河流,距离城楼仅仅只有二十丈。
“快!快!”
李泰焦急乱跳,弩箭刚刚放入床弩,众人便一同发力,耀目的惊虹划出一道巨大的弧度,在空中轰然爆碎,但箭内没有流焰石,而是无数碎小的石砾。
李泰的眼睛睁得前所未有的圆,冯忠同样面露惊色,掠身到一堆弩箭旁,犹豫片刻,忽然发现,众多烟花箭的箭身都有凹陷,他马上明白过来,挥刀砍下。
箭内填的都是石头,并且仅用一层铁皮包裹,唯一唬人的就是箭头,依旧闪烁锋锐的寒光。
那么多年过去了,蛇盘山受到巫人无数次的攻击,哪有那么多烟花箭可用,这次为了拖延时间,柴金做了一批假的烟花箭,就是为了唬骗崔欢,使他不敢贸然进攻。
这样做当然很冒险,无异是在赌命,可情况危急,只能出此下策。
“假的!都是假的!”冯忠脸色狂变,对弩箭乱砍,一连串火星从刀下往外溅射。
一大片石砾过后,顾原目露疑色,听着上方的吼声,他眼神骤然一冷,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