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虽然没有余粮,但是阿父阿母也不忍心与别人易子相食。恰逢城外有道观收留未满周岁的婴童,并且会用粮食交换。阿父阿母疼爱妹妹霜凌,将她送入道观,期望能有条活路。”
说到这里,楚霜雪再次看向凌霜。见她神情没有异常,就又接着诉说。
“霜凌由阿母送去,出门三日后她才回返。回来后告知阿父,还没有到道观的时候,她二人被歹人掳去。以后费了很大力气,才只身逃了回来。”
依楚霜雪阿母说的,凌霜是被歹人掳去。但她不久后就进了青玄山门,司马问之猜测,其中应当另有隐情。
“阿父听后,心中后悔不已。又过了几日有消息传来,道观收取婴童是为了炼制邪物,此前那些送去的婴童皆已丧命。阿父听后,又庆幸不已。”
诉说之时,楚霜雪起身向另一间屋子走去。不多时回返,手中托着一个麻布包袱。走到二人跟前俯身将其打开,露出一件件衣物。
“终究是亲手抛弃骨肉,阿父阿母无法释怀。此后阿母依照我的身形,每年为霜凌缝制四季衣物。”说完,楚霜雪拿出包袱中的衣物,向二人展示。
司马问之上前查看,衣物有数件,大小薄厚不一。但是最大的一件,只能容下七八岁的孩童。
他心中不解,看向楚霜雪。
“阿母只缝制到八岁时的衣物。”楚霜雪会意,开口解释。
“几年过后就忘了当年所作所为,说是疼爱,说是难以释怀,也不过如此。”楚霜雪解释以后,许久没有开口的凌霜出言讥讽。
虽然不知凌霜能否承认自己是楚霜凌,但司马问之听她的语气,即便认下了,也会对当年被弃一事耿耿于怀。
“民力维艰。家无余粮仍能坚持此事数年,怕是已经倾尽所有,难能可贵。况且时间原本就会冲淡亲情,黄凌莫要过分苛求。”司马问之眉头皱起,开口替楚霜雪开脱。
“八岁那年,阿母重病离世,弥留之际说出心中隐秘。当年去往道观路上,她对炼制邪物一事已有耳闻。以后受人指点,多行一日后将霜凌送入青玄山中,期望仙人收留。”
但是司马问之与凌霜的猜测都有出入,楚霜雪最后说出实情。
缝制衣物一事,是由阿母来做。她离世以后,此事便被搁置,合情合理。
凌霜听后,脸上再无讥讽面容,身躯颤动,心绪也不平静。
“阿母走时不曾瞑目,阿父见后愈加愧疚。安葬阿母后,他将我托付给邻里乡亲,只身前往青玄山中找寻仙人踪迹,期望能寻回霜凌。此去数日后才回返,但一无所获。”
楚霜雪诉说的时候,司马问之想明白了一件事。
先前探查她病父的时候,他体内的秽气应是当年入山时留下的。山中多有瘴气,吸入后会致人伤病。
“阿父回到家中以后,身体逐渐出现异样。直至今日,已有性命之忧。”楚霜雪随后说的,证实了他的猜测。
凌霜听完来龙去脉,脸上现出泪痕。司马问之不知她心中在想什么,无法开口劝慰。
之后,他起身向另一间屋子走去。有件事他已应下,楚霜雪即便不开口求助,他现在也要去做。
搭脉渡灵,司马问之开始为二人病父祛除体内淤毒。
此事并不难做,却不能急于求成。此人之前卧床许久,若做的过于猛烈,立时便会丧命。
“可有纸笔?”
不能急于求成,就需要徐徐图之。司马问之祛毒的时候,凌霜二人也在一旁看着。寻求纸笔,是为了写下行法要诀,他想让凌霜做余下的事情。
“家中只有粗纸,是之前城中疾医开具药方时留下。但没有笔,只有炭棍。”楚霜雪听到询问,开口回应。
“炭棍也可以。”
毛笔是文人和富户家中才会有的东西,寻常人家用不到。炭棍上有烧火剩下的墨黑,可用于书写。
其实,司马问之怀中就有笔墨与纸张。但那是下山前准备的符笔与符纸,只可书写符录。
“道长,我不识得文字。”取来粗纸炭棍,司马问之开始书写。楚霜雪见后,开口提醒。
“无妨,有人识得。”司马问之开口回应,同时抬头看向凌霜。凌霜会意,点了点头。
所谓要诀,并没有多少。凌霜也曾研习岐黄术法,稍加点拨就已足够。司马问之写完以后,将行法要诀递给楚霜雪,同时将剩余粗纸炭棍揣入怀中。
一番忙活以后,已过酉时。午食与哺食都没有有任何吃食入肚,屋中几人早已饥饿。但家中没有余粮,楚霜雪面露难色与愧色。
“待在家中,不要外出,我去去就回。”司马问之见状,开口嘱咐二人,随后走出院门,消失在夜色中。
天黑以后,成都县城中开始宵禁,路上没有行人。一队队官军手执火把,正在来来回回走着。只是不知是为了昨夜事情,还是今日白天的事情。
既然没有主顾,路边食肆也已关闭门窗。虽然买不到吃食,司马问之心中却已有主意,选定前去方位疾行。
成都县中,不缺吃食的地方有多处。他最为熟悉的一处,是成都县衙,此行就是要去那里。
路上官军行走,需要谨慎躲避。没有走出多远,司马问之提气飞升,改走上面。
天色黑暗,火把照不到屋顶。司马问之行走时偶尔发出声响,巡视守卫看不到人,最后只能作罢。
施展疾行术法后,不到一刻钟就到了县衙。除了小径上的灯笼烛光,县衙居所忠已经熄灭灯火。县令刘节已然歇息,可见他并不勤政。
无人打搅,正好方便行事。司马问之没有直接去后厨,而是去了刘节的书房。
一番寻找,多有收获,没过多久他怀中多了一些黄白之物,刘节在他心中的形象再下一程。
书房中已经存放这么多的财物,府库之中会有多少,可想而知。之前玄静说刘节廉洁,看来也是昧心赞颂。
书房出来后,司马问之才奔向后厨,只取用没有被动过的干净吃食。足够一日所需后不再贪多,快速离开。
取走金银和吃食的时候,他心中没有不适合愧疚。君子所为与不为他很清楚,这些皆是民脂民膏,他拿走是还之于民,顺应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