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遇挫以后,司马问之决定离开。
做事讲究天时地利与人和,在此时此地,三者他都没有,继续叩门索要也是徒劳。
好在此地离扬州还远,到建康前他还有很多机会。
“琅琊,下来,我们走了。”回到母狼之前藏身林木下方,司马问之开口呼唤。
等了十几息,见树上没有什么动静,他再次开口呼唤。片刻过后结果与刚刚一样,没有回应。
提气,纵身向上。
他不再等候,飞身上树查看。母狼藏身的枝叶下空空如也,她已不见踪影。
司马问之见状,再次提气向上,直到树冠。随后极目远眺,向四周寻找。
树冠处可以看到周围几里地,若是琅琊没有走远,可以被他找到。
寻找片刻,仍然不见她身影的时候,村中有喧闹声音响起,司马问之听到以后向村中看去。
喧闹声音是从村中一户农家发出,男声女声都有,中间夹杂着惊呼和叫骂。随后几个身影出现在他视线内,正向着村口林木处跑来。
无需再去寻找,跑在最前方的就是琅琊。她口中咬着一团东西,正快速向村外跑来。
此前司马问之频频叩门,开口告知诉求的时候被她看到。诉求的时候也有手势,多次过后琅琊知晓他去村中是为了什么事情。
以后司马问之屡屡受挫,甚至被呵斥的情景,琅琊也全部看在眼中。见他一无所获后,不等他回返,她便从树上跳下去了村中。
琅琊在前面奔跑,几个壮年农户拿着锄镐在后面紧追不舍。当先一人光着上身。司马问之认出此人,正是之前呵斥他最为狠厉的那人。
琅琊口中衣物也是此人的。
呵斥完司马问之以后,他回去继续歇息。刚刚脱下外衣就被抢走,随后呼唤亲朋追了出来。
“琅琊,跟着我。”
没有过多久,等母狼跑近了以后,司马问之挥着手势开口呼唤。呼唤同时从树上跃下,施展疾行术法,顺着来路折返。
农户虽然健壮,奔跑时远不及琅琊快速。她到村口的时候,追赶的几人已落后数百步。
“果然是一个无良道人,若是再让我看到,定要拧下你的头颅。”
数十息后追赶无望,农人只能看着一人一狼远遁逃走。不过他认出了人影是谁,愤恨之下说着狠话。
跑出去二里以后,司马问之停下脚步。琅琊口中咬着衣物,奔跑时呼吸不畅,被他察觉到。
停下以后,琅琊吐掉口中衣物大口喘气。司马问之趁机将衣物拿起,见果然是那人之前所穿,不禁苦笑摇头。
琅琊此举,既是偷窃也是抢夺。依官家律法,应当会被杖责。
但他没有怪罪的意思。
琅琊此举多半只是泄愤,是看到自己的遭遇以后,为他不平。
司马问之也没有怨恨那个农人。
苦难时向他人求助,能出手相助者,他会记着情分。若是被拒绝,也是人家的本分。
自古至今数千年,没有哪朝哪条律法写明要见难必救。若真是那样,天下反而会大乱。
“以后莫要再如此,会招来无端是非。”母狼喘气声音稍减以后,司马问之厉声开口。
虽然不怪罪,但他不抢伯仁,伯仁也是因他受难。姿态还是要有,他开口说的既是劝诫,也是警告。
“嗷呜。”
琅琊没有听懂说的是什么,但是听出话中语气,开始张口呜嚎以示抗议。随后突然记起什么,想要快速躲开。
“啪。”是一个耳光,没能躲掉。
短暂歇息后,一人一狼继续上路。他们没有再选原来的路线,改为北行数里以后,再向东折回。
琅琊挨了耳光,虽然不能说话,但心中有委屈。跟在司马问之身后十步左右的位置,一直哼哼唧唧。
司马问之知晓她委屈,但是对刚刚的出手没有后悔。
上清宗有教无类,宗门内也有妖修。司马问之还在山中时,曾与他们有过交谈。
驭兽之道在于恩威并济,若是因为喜爱一味呵护,反而会酿成大错。
但他听到母狼哼唧以后,也不是无动于衷。一边走着,也在思索如何缓和二者关系。
更重要的一点是,以后他们要长久共存。
妖修踏入神人境以后,才会化为人形。司马问之终究要去世人群居的地方,此时若是一直带着琅琊,会多有不便。
想了许久,终于想到办法。
山中有狼,城中有犬。狼与一些犬类身形相似,可以以假乱真。
但狼是嚎叫,犬是犬吠。一旦母狼开口嚎叫,也会有大的麻烦。若想绝此后患,就要令她改换叫声。
“汪,汪。”
想到这里,他停下脚步。反身看着走过来的母狼,发出犬吠声音试探。
“嗷呜。”琅琊没有看懂他的意图,注视一会儿以后开口回应。
此法果然难行,母狼数年来已习惯呜嚎,想令她犬吠太过艰难。
世上诸多难事,大多是做事的人没有用心。此事虽然艰难,司马问之已下定决心去做,不想一开始就放弃。
此后再向前行进,一人一狼变成一狼一犬。狼嚎与犬吠声音间断不绝,中间夹杂着打耳光的声音。
走到第二日午时左右,司马问之多次试探以后有些崩溃,生出放弃的念头。
有些事并非有心去做,就会能有所收获。狼犬不通,琅琊挨了数次耳光,仍旧只会嚎叫。
无奈之下,他只能再想办法,将替换下来的破旧道袍拿出。
经过几日跋涉,此时他们已行进至益州与梁州交界处。
前几年逃亡时,司马问之曾从这里经过。那时战乱纷飞,百姓流离失所,两州交界处还是荒无人烟。
但此时与之前相比大有不同,他看向前方时,已能在远处看到村落。
说是村落,更应该称为集镇。远处人们聚居之地,比普通村落大了数倍,已有集镇的规模。
“走,我们进去。”司马问之回身,对着琅琊说了一句,向着集镇走去。
母狼没有回应,她也不能回应。
多次尝试无果以后,司马问之从损毁的道袍上扯下布块,已将她的嘴巴扎上,看上去有些滑稽。
此法虽然粗暴,却很有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