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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翊哑然失笑,神色十分赧然。映花将他拉到床上,这才发现他手上有一道细小的伤口,她惊呼了一声,捧着手轻轻地吹了起来,心疼地问道:“这道伤口是新添的,你刚刚受的伤?”
“唔…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
“你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子衿,怎么可能走路摔跤?”
梁翊不想告诉她,他刚回到家就遇到张英偷袭。他庆幸自己回来得及时,要不后果不堪设想。他没让张英占到便宜,张英逃走的时候,腿上中了一箭,短时间内不会再来骚扰了。梁翊抱着子衿,却心疼起了映花——自己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他们母子俩该有多危险啊!
他想暗中加强梁府的守卫,不想让映花过度惊慌,没想到映花十分聪慧,一下子就看到了他这点小伤口,真是瞒都瞒不过去。梁翊简单地说完,映花神色平静地跟他说了自己遇袭的经过,并将自己要杀蔡赟的计划也告诉了他。
梁翊心疼地握住妻子的手,说道:“都怪我不在你身边,还要你一个弱女子来筹谋这些事情。”
映花摇了摇头,说道:“在你面前,我是弱女子;可你不在我身边,我便不再柔弱。”
梁翊心中爱意翻涌,忍不住又亲了映花一口,说道:“现在我回来了,这些事情你便不要操心了,这个家还得由我撑起来!”
映花托着腮,爱慕地看着丈夫,甜甜地笑着说:“可我也不希望你累着呀,以前师父总跟我说,一个好妻子,必然能让丈夫保持童心,让丈夫充满少年气。师父说的话,我现在才能体会到什么意思。我也想像她那样,做个好妻子。”
映花总会有意无意提起母亲的点点滴滴,而梁翊总会在这些零碎的描述中回忆起母亲的音容笑貌,怀念起在母亲膝下成长的快乐时光。他不由自主地抱住映花,下了好大决心,说道:“映花,真的谢谢你,其实我有事情瞒着你,我想…”
映花用纤纤玉指抵住他的嘴唇,笑着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什么都不用说。”
梁翊知道她不想让自己为难,更不想让自己再回忆起伤心事,才不让自己说。他搂着妻子,由衷地感叹道:“能娶到小公主,是我修了几辈子的福气啊!”
二人又缱绻片刻,絮絮地说了些趣事,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方才相拥睡去。梁翊丝毫没有隐瞒龙翩翩来给他送药的事情,映花握着丈夫的手说道:“这又是哪家的好姑娘,见到她之后,我还真得好好谢谢她。”
“你就一点都不吃醋?”
“本来有一点吃醋,可她冒那么大的险为大魔王治好了病,我真的很感谢她。”映花打了个哈欠,呢喃道:“可我一点儿都不担心,已经把我娶回家了,大魔王还会喜欢哪家的姑娘呢?”
梁翊刮了她鼻子一下,搂着她睡着了。说来也怪,他明明常年失眠,可只要一抱着映花,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而且一点儿都没有做噩梦。他拥抱着心爱之人,心中无限欢喜,也涌起了无限力量——对那些想害自己的人,他再也不想手下留情了。
第二天面圣,赵佑真对他大嘉赞赏,并当着众臣的面承诺,必然会在新年时封给他爵位。上次梁翊在虎口关也立下了赫赫战功,可由于奸臣的阻挠,赵佑真最终没能给他封爵。这次梁翊在上朝前便想好了,他不能再这样不争不抢,若赵佑真再不认可他的功劳,他必然要上书一封,然后愤而出走,再也不会为赵家的天下出一分力。这一次赵佑真倒是承诺得很痛快,并吩咐礼部挑选好日子,拟好封号,到时候昭告天下。
如此一来,梁翊又成了朝中红人,众人又能想象他鲜衣怒马班师回朝的无限风光,对他充满了艳羡甚至嫉妒。退朝之后,各种溢美之词不绝于耳,梁翊知道这些恭维多半是假的,可他没有表现出不耐烦,而是一本正经地与同僚们客套。
蔡赟看不惯他那幅春风得意的样子,可在众人面前,又不得不装作大度。梁翊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蔡赟却骤然间心寒——他所熟悉的金家人向来温和有礼,可一旦眼神发了狠,便会让人不寒而栗。
梁翊就只看了蔡赟一眼,那双英气的眼睛仿佛只说了一句话——敢惹我,你死定了。
蔡赟摸了摸额头的冷汗,不敢细想,他还要立即出发前往庆州。他是当朝丞相,却被赵佑真派去干钦差的活儿,这对蔡赟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但赵佑真很强硬,蔡赟别无选择,只能去跟庆王对质。
梁翊走在大街上,只带了张羽一个随从,却能不断地听到百姓的称赞声,他很有礼貌地欠身致谢,脑海中却在苦苦思索着如何才能除掉蔡赟。蔡赟身份非同一般,若他遇刺身亡,朝廷肯定会追查不休,因此不能再麻烦悬剑山庄了。他还得赶回尚州,更无法刺杀蔡赟。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满腹心事地踏进了清风楼,楚寒早已在那里等候。
梁翊跟楚寒道了谢,跟楚寒说想将阿珍接回梁府,不能再让他无辜遭受非议。楚寒喝了一口茶,淡然说道:“梁府比我家的条件要好很多,更有利于阿珍养胎,可她此前做了太多错事,恐怕她对公主依旧心存芥蒂。待我回去问明白她的心意,若她愿意去梁府,我会将她送过去。”
无论何时,只要是自己的吩咐,楚寒总是无条件听取。无论是以前憨厚笨拙的小胖墩,还是现在呼风唤雨的兵马司指挥,他对自己的信任一直都没有改变。楚寒自幼嘴拙,跟其他练武之人相比,他行事总是少了些豪爽之气,鲜少拍着胸脯立下豪言壮语。可就是这样的楚寒,才更让人信任。
三杯酒下肚,梁翊头脑有些发热,很想告诉楚寒自己就是金世安。可他一看到楚寒那双淡然的眸子,突然想到,或许楚寒也早就知道、却一直装作不知道呢?
梁翊苦笑了一声,又谨慎地喝了一小杯酒,听到旁边那桌有几个人在高谈阔论。其中一个胖子喝得红光满面,揩了下嘴角的酒,大声说道:“这几天我们赌坊来了一个傻大个,出手阔绰,可就是手气不行,连输了好多钱。有人嘲笑他两句,他竟然急了眼,一拳将人打得昏迷不醒。打完之后也不害怕,喝着酒撒了一把银子,笑嘻嘻地让人家去看大夫。被打的那个哪儿咽得下这口气?醒过来之后便嚷嚷着要去报官。那傻大个喝得晕晕乎乎的,嘴上却说,赶紧去报,若官府能抓到他,他可以跪下来叫声爷爷。被打的人又要气晕过去,那个傻大个得意洋洋地说,直指司大牢都关不住他,还有谁能抓住他?”
众人笑了一会儿,一个穿黄马甲的瘦子提醒道:“我说老孙,你胆子也真够大的,他都说他是从直指司里面跑出来的,你也不去报官?”
胖子喝了一大口酒,被酒辣得皱起眉头,咂咂嘴说道:“直指司不是早就换人了么?估计他这事儿也早就翻篇了。再说了,像他这种人傻钱多的客人,我巴不得多来几个呢!”
黄马甲又问道:“他就没说直指司为什么要抓他?”
胖子脸色微微一变,压低嗓音说道:“那天他喝多了,说自己是琵瑟山庄的人,江湖上有一号,唤做‘赤日’。赤日是谁,你们不会没听说过吧?”
江湖中人就算没见过赤日的真面目,但也听说过他的大号,传说中他的赤日刀有八十斤,一刀砍死十个人都不在话下。因此,一听到那个傻大个就是“赤日”,那一桌上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那胖子端着酒盅,笑道:“那是他喝酒之后乱说的,是真是假我们也不知道。酒醒了之后他又不承认,说自己胡说八道,只是仰慕赤日而已。”
梁翊听到这里,已是脸色铁青——风遥如此口无遮拦,迟早会酿成大祸。若不是今天听到了,估计哪天他被风遥的大嘴巴给害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他也没心思再跟楚寒聊下去了,刚要起身,却听旁边的黄马甲又神神秘秘地说:“你们听说过吗?听说十六年前失踪的太子殿下,正是琵瑟山庄的庄主!”
胖子笑道:“那个傻大个喝多的时候还说过呢,若他还待在琵瑟山庄里,现在都能当上大将军了!可他清醒的时候,又只管赌钱,不肯承认。若传言是真的,那也就能讲得通了,为什么朝廷对其他的江湖门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唯独下那么大力气去剿灭琵瑟山庄。”
“咔嚓”一声,梁翊将小酒盅握得粉碎,鲜血顺着指缝流了下来。他没有说话,楚寒也能感受到他快要爆发的怒气。楚寒环顾四周,问道:“梁大哥,他们刚才说的传言…公主跟你说了吧?”
梁翊眼睛通红,木然地点了点头。他结了酒钱,跟楚寒告了别,便要去找风遥。风遥不仅堕落至此,还将琵瑟山庄卖了个干干净净,丝毫没考虑到梁翊的安危。梁翊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想快点儿找到风遥,将他痛打一顿,将他打到再也没有力气胡言乱语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