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云和宁玖儿趁夜绕过金人的哨探,好不容易进得汴梁城内,两人打算先与张叔夜见上一面,让其知晓相州局势,便向城南而来。到了南熏门下,就见张叔夜刚刚在城外大战而归,数日不见,他更显疲惫之态。
张叔夜见着上官云与宁玖儿两人,加之援兵未至,已是猜出数分,但他仍是问道:“小兄弟,莫非康王未发援兵?”
上官云摇头道:“康王听信人言,要发兵至大名府,以围魏救赵之计退敌。”
张叔夜惊道:“大名府固若金汤,鞑虏若据城死守,哪那么容易攻得下。何况鞑子定不会在乎区区一座大名府,完颜宗望眼看便取汴梁,他断不会分兵驰援,这如何围魏救赵?相州有不少精通战阵兵法的猛将良才,难道没人陈晓其中厉害么?”
上官云摇头叹息,道:“宗泽宗大人和岳大哥据理力争,怎奈康王已下定主意,他们也无可奈何。”
张叔夜闻言老泪纵横,他仰天长叹道:“康王误我大宋,何其愚昧,莫非是老天要亡我大宋,老夫何以救之?”这话一说完,张叔夜就险些站不住了,上官云赶紧扶住。
上官云心中也觉悲苦,劝道:“张大人,岳大哥已派人到洞庭水寨搬救兵,过不了多久,钟相杨幺便能赶到汴梁。”
张叔夜愁容满面,苦道:“本将已得军令,郭京明日就要上城楼作法,宋军不得出城应战,还命本将随孙傅到城楼观看。到那时城门大开,鞑子必定会趁机攻城,洞庭水寨便是人马再多,已是赶不及了。”
上官云闻言大惊,问道:“他们何以这么快?布阵那七千多人一时之间怎能凑齐?”
张叔夜气得浑身颤抖,恨道:“那奸贼郭京所募,皆属汴梁市井无赖之徒,重赏之下,人人踊跃,便是再多些人,只怕他也凑得齐。”
宁玖儿问道:“张大人怎不劝劝皇上?”
这话问得有些无礼,可张叔夜却未放心上,他摇头苦笑道:“本将前日已经进言,让郭京先试试那六甲法,若是有效再行重用,却被孙傅严词驳斥,皇上也欲降罪。如今他们一心想借郭京退敌,对其法术深信不疑,根本听不进去。唉,皇命难违,老夫也有心无力。”
上官云怒上心来,恨道:“唯今之计,除了将郭京一刀杀了,再无其他办法。”
辛坎和郭京乃是钦宗的座上之宾,钦宗又对两人深信不疑,此举已属谋反,是为大逆不道之行径,若让人抓住口实,必定诛连九族。但此时此刻,眼见金人已将破城,又无救兵前来,张叔夜虽忠于大宋,权宜之下,心中也大是赞同。
张叔夜沉吟一阵,说道:“如能除得辛坎和郭京,鞑子的计谋不攻自破,完颜宗望必得再另设法攻城,汴梁之危当缓得一时。不过辛、郭二人设诡计破城,他们必定心虚,暗中定带得不少随从。皇上深信其术,定会派人护其周全,皇宫中守卫更是数以千计,恐怕此事难以得手。”
宁玖儿也说道:“上官大哥,辛坎和郭京既敢来汴梁作祟,必定早有防备。若谷长老他们在此,打起来定不吃亏,可如今只有你我二人,要杀他们并非易事。”
上官云也知晓此事大是不易,但时间紧迫,援军一时无法前来,钦宗他们又听不进劝,只有招行险着,他决心已定,道:“辛坎暗施计谋,他怕被人识破身份,必定不敢大张旗鼓地带随从进宫,更不会让宫中护卫长伴左右。我们只需守在皇宫外,待他二人出来之时,突然暴起杀人,不定还有三分胜算。若是再缓得一缓,他们明日一旦作法,汴梁就会破城,到时便来不及了。”
此乃实情,若不冒险,已无法阻止辛坎与郭京,宁玖儿点头道:“如今已无他法,只得先试试了。”
张叔夜闻言默然,过了一刻才毅然道:“此事固非我等所愿,实乃不得已而为之,便是皇上认定本将谋反,本将也顾不得了。便是拼得一家性命,只要能救皇上于危难之中,本将又何惧哉!老夫舍却一生声名,与两位一同前去除奸,定要将辛坎与郭京那两个妖人的人头拿下。”
上官云却不愿其与自己一同冒险,劝道:“张大人,汴梁形势甚危,除大人外,城中再无良将,全仰仗大人死守城门,若是大人有甚闪失,城中黎民必定遭殃。突袭刺杀不似沙场作战,并非以人多取胜,而是出其不意,一击毙命。辛坎武功虽高,在下与他对上倒还有几分胜算;看那郭京的模样,定然沉湎酒色,不像有多高的功夫,有宁姑娘相助已绰然有余。”
宁玖儿也劝道:“大人身系守城重担,一刻也脱身不得,更不可无端端以身冒险,以免误了守城大事。请张大人仍然守住城门,万一我们失手,也不致立时丢了汴梁。”
张叔夜见他二人说得有理,也就不再强求。
上官云与宁玖儿来到内城,只见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百姓,金人早已围了汴梁,这些百姓也无法逃出去,只能留在城中担惊受怕。看到城中百姓受战乱之苦,又将流离颠沛,上官云对辛坎更生恨意,直欲将其千刀万剐,方消心头之恨。
两人来到皇宫外,自一无人处攀上宫墙,探头进去,就见宫中禁卫森严,相较前几日已增加了不少守卫,看这样子,定是前几天上官云在紫辰殿大闹之缘故。两人不敢打草惊蛇,又悄悄回到大街上,远远守在西角楼下,打算在此伺机而动。此时天色已晚,上官云与宁玖儿隐在暗处,两双都眼睛都紧盯着宫门方向,等了半个来时辰,终见有两人出得宫来,借着城门处的灯火,上官云认出正是辛坎与郭京。
辛坎戴着人皮面具,看不到其脸上表情,但见他挺胸叠肚,昂首阔步,一副意气风发之态,想必其心中定然甚为得意。郭京装出一副超然绝俗的模样,自以为飘飘欲仙,却更显猥琐。他们一前一后,自右掖门出了皇宫,二人出了宫门并不急于走远。辛坎伸手到嘴边,吁吁打了数声呼哨,声音刚落下,就听宫外四处也有人回应,看来正是辛坎带来的随从,听声音离此处有不下两里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