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乱麻
云离回到徐雪殇的院子时,徐雪殇已经睡了,就睡在白色的地毯上。她的睫毛很长,长长的卷卷的在白皙的面孔上投射出两道暗影,睡相安稳,眉心习惯的皱起,看着就想让人去替她抚平。阳光照在徐雪殇脸上,映衬的她如同天使一般,圣洁无暇。她感觉有人进了大厅,那味道却很熟悉、很安心,就没有睁开眼睛,她太累了,云离拿了一床被子盖到徐雪殇身上,嘴角微微翘起悄悄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杜默笙洗漱后直奔八珍楼而去,他不知道自己掉进了明渊的陷阱。院首大人清楚南宫敬的毒已经解了,就是毒素难清,而且毒素长期囤积,伤了南宫敬的下肢神经。所以,他为了配合徐雪殇,将天山雪莲、千年灵芝等药物熬煮完毕,送到了南宫清手上,南宫清喝惯了药,眉头没皱一下,就一饮而下。南宫清递上了一盘八珍楼特质的蜜饯,南宫敬吃了两颗,“这里好吃好喝,若是哪日我好了,舍不得走可怎么办?”南宫清无语,一阵打趣:“你还缺银子使不成?”有银子还愁买不到好吃的?南宫敬笑了,“是宫里太憋闷了,哪里如外面自由自在的好。”这徐恩和院首大人对看一眼,皆是一脸的无奈。
杜默笙先找到了云离,云离见到他时吓了一跳,拉起他直奔徐雪殇的院子。“我想她了。”杜默笙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云离无语啊!这个祖宗怎么这时候来了?如今南宫清、南宫敬都在这里,再加上他这得有多大的变数啊!云离凑近杜默笙耳边,叮嘱了一声:“你别到处走,南宫清和南宫敬都在隔壁院子,他们都不知道主子的身份。”杜默笙的心莫名一咯噔,不会是自己多想了吧?他随着云离向里走去,脑中又将明渊的话过了一遍,心中疑惑更甚了。杜默笙比明渊想象中更聪明,在他看来不管那明渊有没有包藏祸心,他都必须告诉姐姐提防一下他。
他们走进大厅时,徐雪殇刚刚醒转,云离收拾了地上的被子,“你怎么睡在了地上?”杜默笙过去扶她坐在一旁,“这要是着了凉该怎么办?”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徐雪殇心里突然一暖,心情也好了许多。“默笙,抱抱姐姐。”她现在渴望温暖,杜默笙听话的将她抱在怀里。“姐姐一个人做了那么多事一定很辛苦,让默笙为你分担一些可好?”徐雪殇感觉杜默笙知道了什么,云离此时出了卧房,径自退了出去。他得去为他们站岗,但愿不要碰到隔壁院子的那二人。
“默笙,姐姐不希望你的手沾血。”她自己一个人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就够了,默笙是干净的,她不想弄脏了他。杜默笙听了这话,只觉得心疼,“可姐姐是女孩子,你的手应该是拿针线绣花、挥毫泼墨、弹琴弄棋的,怎么能……”徐雪殇打断了他,“默笙,姐姐是徐家人,而你不是,姐姐要你干干净净的做人。”杜默笙哽咽了,相较祝玉儿和杜雪舞,徐雪殇更像是他最亲的人。她会为他设想,为他报仇,哪怕背上弑杀皇族的罪名也在所不惜。“可是……”徐雪殇推开他,将他摁坐在椅子上,“听话。”这是她这个姐姐唯一能为他做的。
怕什么来什么,这南宫清、南宫敬居然不请自到,云离连忙躬身拱手一礼,“见过二位贵人。”他的声音比平日里大了一倍,显然是在给徐雪殇报信。杜默笙和徐雪殇俱是一惊,“不要乱,不能泄露我的身份,知道吗?”徐雪殇叮嘱杜默笙。杜默笙点头,心跳如擂鼓一般。徐雪殇开了门,对着刚刚要进来的二人躬身拱手一礼,“二位贵客,请。”云离和南宫清一人一边将南宫敬连人和轮椅一起抬进了大厅。大厅立即热闹起来,南宫清似笑非笑的看着杜默笙,“默笙,来见心上人?”徐雪殇和云离险些没一头栽下去,就连杜默笙都是一脸的尴尬,南宫清笑的肆意,拍了拍杜默笙的肩膀。南宫敬看着依旧长相出色的杜默笙,也起了捉弄之意,“小默笙,凝儿以前常说你长大了一定能迷死一片姑娘,如今看来果真不错。”杜默笙寻着声音望过去,看到一个跟南宫清五分相似的男子坐在轮椅上,不觉一阵惊骇,他……他能被南宫清如此照顾,不会是南宫敬吧?“不记得他了,他是南宫敬。”南宫清的话肯定了杜默笙的猜想,杜默笙只觉得一个晴天霹雳劈下,自己的耳朵是嗡嗡作响啊。他迈着僵硬的步子向南宫敬走去,“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会这样?”他几乎失控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搖的轮椅一阵晃荡。怪不得二姐姐会疯狂报复,换了他,他也会疯掉的。他搖累了,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整个身体因为激动而一阵颤栗。
云离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此刻方才有了更深的领悟,怪不得主子的心比男人还硬。
南宫敬伸出白皙细长的手去拉杜默笙,南宫清怕他会摔倒,过去半托半抱着将杜默笙给弄了起来。杜默笙流下一行清泪,“怎么会弄成这样?”南宫敬笑着仰视着他,“没关系,都过去了,马上就会好了。”他爱屋及乌,疼爱杜雪凝的同时也将杜默笙当成了自己的弟弟。杜默笙不是三岁小孩子,他搖着头,他知道南宫敬一定受了莫大的委屈,一个失去娘亲庇护的孩子,怎么会好过?更何况他生活在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不知道徐姑娘身子好些了没有?”南宫清客气的问着,眼睛还时不时瞄向杜默笙,还真的以为他们是情侣关系。徐雪殇也懒得解释,这倒也是一个掩饰她身份的办法。“好多了。”徐雪殇回答,南宫清拉过杜默笙,搂着他的肩膀,“徐姑娘,默笙以后烦劳你多照顾了。”那模样,俨然就是一个家长,云离抽动着嘴角,徐雪殇无语,点了点头,这在南宫清看来显然是姑娘家脸皮儿薄害羞所致。杜默笙见状,只能配合着演戏,南宫敬如今心情大好,能故人相遇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
午膳时分,云离特意吩咐厨子做了各地的特色菜,都端到了徐雪殇的院子里。“不愧是八珍楼!”南宫清吃的不亦乐乎,就连一贯挑剔的南宫敬都吃了许多,那徐恩更是夸张就差没将餐具也给吞到肚子里了,这一屋子人也就杜默笙和徐雪殇食不下咽,他们都只是简单的动了几筷子,“哎,真是有情饮水饱啊!”徐恩酸溜溜的打趣着,放下了筷子。他身为军人,食量比他们大了许多,见杜默笙的饭菜几乎没动过,伸出手去端起他的一盘手抓羊肉就送入了口中,几人又一阵大笑。“人家这是害羞了,哪像你这大老粗。”南宫清看着他那吃相一阵无语啊,这舅舅没给他饭吃怎么着?就连南宫敬看着徐恩那吃相都觉得一阵尴尬,咳了几声提醒他注意形象,可却是对牛弹琴,弄的南宫敬好一阵郁闷。
“今日怎么没见明渊公子?”南宫清好奇的随口一问,云离看向徐雪殇,杜默笙故意将明渊去过他那里的事情泄露给徐雪殇,他不想让徐雪殇吃了明渊的暗亏,“他今日一早来给我诊脉,如今怎么不见他?”徐雪殇手一顿,一切都明白了。好你个明渊啊,你是打算让默笙无意间揭穿我的身份吗?想让他们牵制我的作为,主意不错,可惜呀,错有错着,他们以为我是默笙的心上人。徐雪殇握紧了杯子,眸光暗了暗,很快恢复如常,“他在忙生意上的事情。”杜默笙知道姐姐定是对明渊起了防备,长舒了口气。南宫清微微颔首,南宫敬这才有心情好好打量一番云离,见他生的唇红齿白,一双凤目中那化不开的哀伤让人我见犹怜,他整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就是一副画,只是不知那另一位明渊公子又是什么样子?
送走了他们,徐雪殇吩咐云离,“你去徐福那里给明渊传信,我今夜要见到他。”云离垂下头去,好半天没有动作,徐雪殇回身神情冰冷,“云离,他不该利用默笙,默笙也不能搅进这泥潭里。”云离不语,他知道主子说的有理,可自己还是心软不想明渊受罚。徐雪殇叹了口气,云离心太软,长此以往会吃大亏的,今日有必要给他上一课。“我曾一夜之间从天堂跌到地狱,失去了最爱我疼我的亲人,这种感受你永远不会懂。”云离静静地听着,“对我来讲那就是一场永远醒不了的噩梦,母亲、两位哥哥、姨母、外公、舅舅、两位表哥,都死了,短短几天都死了。”云离从未见过徐雪殇如此无助过,“你见过我以前的脸,可你不知道那是怎样落下的疤痕。”徐雪殇静了静心,平静的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天,我们几个孩子都累了,都在各自的房间休息,我那个父亲杜仲,带人包围了我们的院子,逼问母亲傲梅山庄和暗龙令的下落。母亲不给,他就放了把火,本想烧死我们就算了,可他生性多疑,不看见我们的尸体他又怎么放心呢!”云离一脸惊愕的听着,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所以,他让人杀进了火海之中,母亲、两个哥哥、司棋,还有老嬷嬷,甚至连院里做杂事的丫鬟们、嬷嬷们都没放过,我就这样看着一个个爱我的、照顾过我的人死在那里,脸上什么时候被烫伤的都不知道,因为感觉不到疼。”她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目光直视云离,“因为这里更疼。”云离看着她如同讲故事一般讲述着当年的事情,心就像被撕裂了一般疼。“我是地狱归来的恶鬼,不是人,我只保护曾经给过我温暖的人,伤了他们或是对他们不利的人,我都不会饶恕。”徐雪殇逼近云离,她身上那淡淡好闻的雪莲香气,钻进云离的鼻孔中,云离心中却无法燃起任何旖旎、美好的情愫,有的只剩心疼。“是!”云离躬身拱手一礼,退出了大厅。徐雪殇一阵狂笑,笑她自己有眼无珠,居然会信他明渊,看来该是摊牌的时候了,既然不能让他真心实意的为自己所用,那就逼他效命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