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房内的景色
“可是,我并不想给他们家看家护院。”
“为何?”南宫爱本还想着再找理由,让孙高放弃给那土财主家看家护院,没想到他自己就先否决了。
“那家人并不怎么好。他家因为跟县长有关系,就仗势欺人,村里有很多人都被他给打过。有一年,村子里的收成不好,那地主不愿意减租子。我们村子的人,就选了一些人作为代表去跟他们家说情。可没想到,那帮人根本不讲理,直接把说情的人给打了。这其中,就有我爹。”
“我说的没错吧,种田是个很危险的事。既然他们都把你爹给打了,你还回去给他们种田?”
“我是这样想的,我回去给他们种田,若是遇到那种荒年,我也不用跟他们理论,就凭我那柄大斧,也不怕他们的恶奴家丁。”
“你想得倒挺周全,不过你那大斧不是给铸成农具了。而且你能帮得了他们一时,护得住他们一世,带你百年之后,还有谁能帮得了他们。”
“那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当然不是,你可以先去更大的大户人家做护院,一边挣钱,一边精进自己的武功。等你钱赚到了,名声也闯出来了,再回去把那地主家的田全给买了。到了那个时候,你想收多少租子都可以,就算你不收租子,把田都分给百姓,也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
“如果能这样,当然是最好不过了,但要想把地主家的田都给买下来,那我一个月得挣多少吊钱,干多少年才能退休啊。”
“那你就要找对主子。比如像我们南宫世家,门下的食客不算,就是那些巡逻的家丁,每个月的月钱,也是拿银子按两来算的。”
“真的!”
“怀疑的话,可以跟我回去,等拿到真金白银,你就相信了。”
就这样,孙高便跟着南宫爱回到了南宫世家,做了一名护身随从。
孙高虽然性子直做事易冲动,但也不傻。
他祖上世世代代以务农为生,种田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他自是比从小生在大富之家的南宫爱要了解的多。你就是把种田用的农具放到南宫爱的面前,他也只当是峨嵋派的奇门兵器。
种地的,确实被那收税的官员、地主欺辱,但也还没南宫爱说的那么危险。
在生死战场上收获的友情,最是牢固。
这种一开始谁也看不上谁,到如今同在一条船上,也算是一种缘。
“我们就这样离开,不管魏广生了吗?”孙高突然想到,还有个被抓走的魏广生。
“管,怎么管?你我联手,也不是那瞎子的对手,何况他还有个帮手。如今我们还能站在船头对话,已经是他们留情了。”
“可是……”
“别可是了,擂台那有的是高手,还怕没人救得了魏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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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这边两人上船会南宫家暂且不提,却说“金眼火狐”胜起山压着魏广生原路返回擂台。
本想着这里人多,可一鸣惊人,打响儒党从幕后到台前的第一战。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因为下午姜万里与银凤的事情,所有人都心情沉重。再加上焦振远的那一嗓子,原本热闹的擂台,今天就这么散了。
等胜起山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没什么看热闹的人了。剩下的,就是一些无法移动的摊位。
这老天爷还真的和他们对着干啊,先前的探子来报,说擂台还未开始,已有各方高人向这边进发。
如今他们有心在天下人面前一展身手,却遇到清场的情况。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没人?”胜起山心中不满的问道。同时,他绑缚魏广生的左手,也加了一分力道。
魏广生虽然吃痛,但也是紧咬牙关,没有叫出声来。“我哪知道,我打擂的时候,这里可是人山人海,哪知现在这么冷清。说不定是他们知道要有个瞎子来表演,觉得没意思吧。”
“哼!没人没关系,反正这擂台常年开设,我们先在这休息一晚上,明天白天,不管有没有人来看擂,我都会上擂台打擂。”说完,他便让魏广生领着他去客栈。
魏广生心想,去客栈最好,那里人多,只要看到他被劫持,一定会有人管,到时候就有机会逃脱。而胜起山自持有归命剑在手,也不怕魏广生耍什么花样。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走进了客栈。
“小二,有客房吗?”
一见来人,小二立即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说道:“不好意思啊两位,房间已经满了。”
由于这间客栈离擂台较远,因此小二也没看出,这两人之中有一个就是上午打擂的魏广生。而且他也知道来此的都是武林中人,自己惹不起。即使他看出魏广生是被挟持的,也不敢管。
小二虽然不认识,也不敢管两人,但客栈内的其他人可是认识魏广生。
小声的一轮立即在众人之间传出。
明明上午已经认输的魏广生,怎么又回来了,还带着个人回来。
这人是他请来的帮手吗?可看得不像啊,好像魏广生是被那人押进来的。
那该怎么办,要不要救他。
救什么救啊,咱们这点功夫,只怕连魏广生都打不过,何况是挟持他的人。
难道就这么放着不管,这样做也太没江湖道义了。
道义,也是拿功夫衡量的,这次参加擂台的高人很多,根本用不着咱们多事。
原,魏广生还想做一些反抗的姿态,让周围的人都看出他是被挟持的。但看到周围人的反应,以及传入耳中的一些零星话语,魏广生就知道,指望这帮人是彻底没戏。
“去,随便找个人,让他给我腾出一间上房。”说完,胜起山从怀中拿出一大锭银子,重重地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看到这拳头大的银子,小二眼睛都快直了。
这么大块的银子,没有十几两也差不多。他一个店小二,省吃俭用辛苦一年,也到不了这个数。
但这瞎子随便一出手,就是这么多前,小二自然不敢惹了。
不要说小二了,在场之人,有不少不加入任何帮派的,日子过得一般般的,也没用过这么大块的银子。
即便是一些帮主,也只有在岁末年终的时候用,还不是用这种整块的,往往都是两三枚小的银子。当然了,那些做无本买卖的除外。
胜起山当众露财,以及说出来的话,就是一种挑衅,他想看看,这里有几个有实力有血性的。
但魏广生还真是运气不好,选得这间客栈里,连一个高人也没有,不仅如此,这里还有不少穷的、贪的。
本来嘛,这里客栈的价位,是离擂台越近价格越高。
那些有实力、有身份的,当然是住的越近,越有面子。
而他们这间客栈,却是离得最远的。
按照魏广生心中的想法,越是实力高深的人,就越喜欢住的离别人远。所以,他才特意选的这里。
却说客栈内的众人,看着这么大块的银锭子,要不是眼眶挡着,只怕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
有些人有心想让,但他们都是随帮来的,帮主不发话,他们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
有些独自来的,就更加动心了,不过碍于面子,没好意思开口。
终于,有人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开口道:“这几天水土不服,身子不舒适,估计是上不了擂台了。我这间房,就让给这位大侠吧。不过……”此人话锋一转,高声说道:“小二,当初你说这里房间紧张,要我先交五天的钱才可入住。如今日子未到我就要退房,你可得给我把钱算好啊。”
说话间,这人已从二楼下来。
魏广生随着声音望去,只见退房的,是个高瘦汉子,脸色蜡黄。下巴上留着未刮干劲的胡碴子。若不是他背后背着把钢刀,还真的以为他是个病夫。
“朋友是个痛快人,我胜起山也不会白要你的房间。”说着,金眼火狐从怀中又拿出一锭小一点的,如酒杯大小的银子,丢向那人。
那人接过银子,自然是又惊又喜。
喜的是,这么轻松就赚到一锭银子;惊的是,对方有可能就是儒党的“金眼火狐”胜起山。
这江湖势力分为三种:正道、邪道、中立。
而中立也分为三种:亦正亦邪、不正不邪。
但更多的,却是那种骑墙派。他们没有坚定的心念,没有固定的目标。在实力不足的情况下,他们只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力的一方。
儒党在江湖中的名声并不好,那又如何,只要势力够强,自然会有一大批为了利益而追随的人。这当中,也不缺那种有真才实学而又心怀贪念的人。
今日能遇到儒党之人,而且还能这么好说话,这样的情况下,有想法的人都会好好把握这次的机会。
“喂!病鬼,你病还没好,就敢把客房让给胜大侠,要是胜大侠也染病了,你担待得起吗。”
“不错,而且你那房间只有一个窗户,又不向阳,还是将我那房间让给胜大侠。我房间够大,采光足,又正对着擂台,给胜大侠住最合适不过。”
“闪一边去,我的房间好。”
“我的好……”
两锭银子,一个名号已经试出了这里的人心。
这里的人虽然实力不怎么样,但相信日后还有利用的价值。
“各位,不要激动,四海之内皆兄弟,不要因为一个房间而伤了兄弟间的和气。各位就安心住自己的客房吧,在下一路上舟车劳顿,就先去房间休息了。待晚饭之后,我还有不少关于这几天擂台的问题要请教各位。”在楼梯走到一半的时候,胜起山又回头对众人说道:“今天的晚饭算到我头上,大家不用客气。”
在众人的目光与赞誉声中,胜起山押着魏广生进入客房。
房门刚关上,周围的人立刻便一轮起来。
“这就是儒党的人啊,和传说中的不一样啊。”
“是呀,我也听说了,这帮人要么天生有缺陷,要么后天被人弄残。所以各个心理变态,面带邪气,对任何人都非常残忍。”
“可今天一见,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啊,看来传闻有误。”
“或许是因为他们在朝廷的对手是东、西厂,为了打击对手,阉党特意造的谣。”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因此他这次上擂台来,为的是正名。”
“如果是跟东厂、西厂对着干,那咱们一定要支持。”
不知不觉间,这帮人已经把自己归为儒党一列,对于胜起山挟持魏广生的事,他们早就忘了。即便有记着的,也会主动的将他忽略。
“怎么样?”或许是因为听到太多人的赞美之词,回到房间内的胜起山笑呵呵的问着对面的魏广生。“没有恫吓、没有出手,只是花了些小钱,说了一些客气话,这帮人便对我如此恭敬。”
“哼!一帮墙头草而已。这样的恭敬,就如阉宦对皇帝的赞美,又有几分真心。即便再加一客栈的人,也没什么好稀罕的。”
“他说的对,这帮只懂得阿谀奉承的人,对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别忘了我们来此的目的。”
胜起山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拄着导盲杖,走到窗户前,把窗户打开。
虽然窗户背光,但也亮了不少。
“以前的我们,就如这间客房,背着光、关着门。唯一能传出消息的地方,就只有这扇窗户。但谁又没事老盯着窗子往里面看,除非是小偷。所以咱们房内的情况,全都是由别人说的算。咱们对敌人绝情,但远没有东厂、西厂、锦衣卫凶残。可为什么我们的名声,还不如那些阉党、鹰犬?就是因为说话权不在我们手上。
现在,我们终于要打开门说话了。我们需要楼下那些人,需要他们传话,需要他们助威,需要他们声援。我们是‘弱势群体’;我们残疾是被邪道势力所害;我们的名声是被阉党所毁。
我们之所以能站到擂台上,是因为我们的努力。骑墙派认识到我的实力;正道发现了我们的正能量;邪道明白我们的目的。只要三方皆认同了我们,那我们走到台面上的第一步就成功了。”
“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正当胜起山说得心潮澎湃的时候,魏广生一盆冷水浇了上来。
“欲望?说得对,这就是欲望,只要你会想,就会有欲望。”
对于魏广生的不屑,胜起山似乎来了兴趣。
“人为一口气,佛为一炷香。高高在上的佛,尚且有争香的欲望,何况是我这个人呢。”
“歪理,你也配与佛相比。”
“比不了佛,那就跟人比。孔仲尼周游列国游学收徒,不是欲望?诸葛武侯六出祁山,不是欲望?唐太宗玄武门之变,不是欲望?”
“先贤之大胸怀,岂是你们可以揣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