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白奉甲回到逐鹿山,原本已如将沸之水一般的各方势力,瞬间闭上了嘴巴。
在回山的路上,石头已经将山中情况大体告诉了白奉甲,自然还有风雨间之中的所见所闻。
白奉甲听后是长久的沉默,奉乙等一众手足的深情厚谊自然不会让人生疑,但对于白见真,是一个他未曾料到,却异常棘手的人物,而白奉丁此类的人物更是不少。
似乎是感受到了白奉甲心中的烦闷,雪寂跳动得更加活跃。
是啊,但有所疑,一刀斩之,却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白奉甲第一时间与文中堂、吴清堏等人见了面,并在王仙芝的安排下巡视了一番各个营寨,张一丰更绝,直接给白奉甲与雪影修了一座单独的小楼,可惜并没有迎来它的女主人,而白奉甲虽然心中无奈,却也不会怪罪一片好意的张一丰。
尘烟、小雪等人见雪影未到,不免有些失落,更让她们无法接受的,则是白绮罗与哑奴的死,对于此事,白奉甲也无他法,只得向众淑亲口允诺,将来会让白昊君血债血偿。
小叶对于这些事情倒不是特别关注,但作为山中的医官,不知不觉之中已经积累了极高的人望,她也慢慢懂得了老驼背的所思所想。
但当白奉甲看到白蓁蓁时,突然有些语塞,山中众人,如论他最想见到,又最怕见到的人,自然非白蓁蓁莫属。虽然白蓁蓁以最明媚的笑容迎接着他的归来,白奉甲却依然能够从中读出浓浓的哀伤,这是所有人都无法化解的心结。
就连白狼也不例外。
准确说,白狼是最早前来迎接白奉甲的家伙,距离营寨远远地就一把扑来,将白奉甲扑倒在地,但白奉甲却是知晓,对方并不是来找自己玩闹的,更多的还是报仇来着。
对于神使回归,逐鹿山中仿佛重新找回了主心骨,一切又朝着有条不紊的方向发展。
但一众人都知道,在平静之中,也是暗流涌动,除了原本就有的各种矛盾之外,白奉甲的身世之谜则是为其中添了一把火。
如果身为神使的白奉甲是白昊君的儿子,那么白昊君是谁?
逐鹿山中也并非铁板一块,或者说并非密不透风,这让白奉甲嗅到了风雨间的味道,如果没有风雨间的暗探在其中推波助澜,他还不如自尽了事。
野火堂第一时间被发动起来。
白奉甲要趁着大战开始之前,尽可能肃清风雨间与官府安插在逐鹿山的谍子。
但当他们看到眼前的名单之时,文中堂与吴清堏对视一眼,均选择默不作声,却没拦住王仙芝的破口大骂。
但二人并未反驳,此事他们均有参与,并不存在石头故意偏向的问题,也着实是各族和鬼狱军中人员参差不齐,被人安插谍子的机会更大。
“让他们走吧。”白奉甲捏了捏鼻梁,武功的精进并没有带来精力的好处,尤其是面对这些恶心的事情。
出乎白奉甲意料的是,原本还颇为担心会坚决诛杀的众人并未反驳,只有吴清堏勾了一个名字,众人看了一眼,都没有提出异义。
鬼狱之中吴清堏最大的铁杆,袁容,职位原本只是一介狱卒,但在鬼狱之时已经被吴清堏引为腹心,来到逐鹿山后,更是被吴清堏推荐为张一丰的副手,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是风雨间早已安插在吴清堏身边的暗探。
若非此次白奉甲身世一事,恐怕还不会被人察觉。
但即便如此,此事对于逐鹿山的打击依然是不可消除的。
当看到浩浩荡荡的人被驱逐离开,逐鹿山中众人依然以最大的愤怒对待这往日的手足。
白奉甲站在逐鹿山的山巅,看着山脚下发生的一切,选择了沉默。
他只有沉默。
吴清堏走了过来。
“白昊君所说之事,恐怕当真属实。”吴清堏轻叹一口气道。
白奉甲沉默着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这有些出乎吴清堏的预料。
“那你准备如何做?”
白奉甲苦笑一声,“实话实说?”
文中堂在王仙芝的协助下,紧跟着来到了此处。
“在下并不反对实话实说,毕竟此事欲盖弥彰,但如何说,是需要我们考虑的事情。”
白奉甲看了看在山脚下彼此对峙,又开始残杀起来的众人,不知是否是看到了未来逐鹿山的模样,如果此事应对不当,这样的场景并非不可能在逐鹿山中上演。
“依文先生之意,该如何是好?”白奉甲轻轻点了点头。
文中堂慢慢走了过来,从怀中掏出一份手稿,“在下草拟了一封讨伐白昊君的檄文,请大当家的过目。”
吴清堏一惊,白奉甲反倒没有诧异之感,接过来看了看,面无表情地递给了吴清堏。
吴清堏接过一看,顿时一惊,檄文开篇便直指白昊君乃是一个背信弃义之徒,甚至直接将他与白芷之间的事情公诸于众,再说其残暴好杀,让万千流民死于战火之中,而檄文的末尾,说的则是白昊君身为人子,为苍生计,当替天罚之......
吴清堏偷眼打量了一番白奉甲的神色,见其面色微微发白,却并没有激动之色,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此事。
“回去请石头等人一并阅过,若是大家均无异议,那便照此公告吧。”白奉甲轻声道。
等到文中堂等人告退,白奉甲缓缓坐倒在地,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白城,面色苍白。
当吴法言看到吴器呈上来的檄文时,瞬间面无血色,看完之后,更是一把扔在了地上,桌案上的物品更是没有逃脱厄运,直接被全部扫倒在地。
“白奉甲,无耻之徒。”吴法言怒喝道,但片刻之后,他便恢复了冷静。
帖木儿与兀鲁尔哈结伴出现在大堂之上,对于檄文之事,他们自然同时收到了消息,毕竟逐鹿山选择了直接公诸于众。
“吴大人又何必愤慨,此事于本王看来,对我等乃是百利而无一害。”兀鲁尔哈捡起地上的檄文,嘴角冷笑道。
吴法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白芷是他的母亲,他自然会多加顾忌,但兀鲁尔哈与帖木儿却没有这个疑虑,只要对他们有好处的事情,他们自然是翘首以盼。
此篇檄文一出,逐鹿山便彻底与风雨间决裂,于他们而来,至少没有了风雨间与逐鹿山联手的顾忌,毕竟谁也不想腹背受敌。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便是如何应对风雨间即将可能到来的大举进攻。
风雨间大军抵达城外,已经扎营三日,却依然没有丝毫动静。
此刻的风雨间中,白昊君正缓缓看着手中的檄文,一旁的白见真等人,则是大气不敢出,生怕触了白昊君的霉头。
白昊齐面露苦涩,轻叹一声,“大哥,此事......”
此时此刻,恐怕也只有白昊齐方才敢说,也最能说。
白昊君抬手打断了白昊齐,缓缓将檄文放在案上,淡然笑道,“儿大不由爷,既然如此,那便随他去吧。”
帐中众人齐齐一惊,没想到白昊君居然会是如此处置。
白见真霍然一急,站出来大声道,“父亲,此等不忠不孝之人,罔顾间中对其培养多年,还如此败坏父亲名誉,实在该杀,”偷眼见白昊君面无表情,定了定神道,“还请父亲派我一千精锐,儿子定当将白奉甲的狗头摘来。”
帐中霎时又是一静,所有的视线全部集中在白昊君身上,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回应,毕竟檄文一事,所有人都知道,但只有白见真递给了白昊君。
“好,给你一千精锐,你去吧。”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白昊君居然当真应允了。
场中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了白见真身上,只见其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咬了咬牙,沉声应了一声是,带着几个死党转身出了大帐,而案前的白昊君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众人瞬间了然,看来大间主对于这个所谓的少主,不满意已经到了极致,一些心思活络之徒自然免不得动起了心思。
“众将听令。”一直低头看着白城布防图的白昊君直起身子,沉声喝道,众人不由得自主地挺直了身体,眼中露出期盼之色。
他们已经等待了太久。
帐下所座之人,除了风雨间的一干嫡系之外,更多的,还是西北道十八城中落魄家族的,还有许多半路投靠的,他们的目标,除了想要恢复家族荣光之外,财富才是最动人心魄的东西。
而白城,是西北道最为耀眼的那颗明珠。
他们已经受够了等待。
白昊君对于众人眼中闪现出来的光芒很满意,那种热切,以及贪婪,才是他御下最好的利器。
“明日黎明,分三路,攻进白城。”白昊君背负着双手,冷漠地说道。
帐中瞬间响起了欢呼一片。
而在账外,密密麻麻连绵一片的营帐之中,无数的军士已经开始行动起来。
身处营帐最前方的流民,似乎也听到了这个令人心颤的消息,止不住全身战栗起来。
白城的首战,有人渴求,自然有人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