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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死亦何苦

白雪歌 党徒 5729 2022-10-31 12:58

  凤舞并没有回答雪影的问题,莲步轻摇,一脸淡然地走到雪影身旁,提起一壶白水烧破开,仰头灌了一口。

  雪影诧异地抬头打量了凤舞一眼,凤舞平日里并非不喝酒,但见她如此喝酒,雪影还是第一次。

  凤舞抬起手臂擦掉嘴角的残酒,更显得妩媚动人,可惜的是眼前坐着的是另一个绝色女子,而非平日里对她垂涎三尺的嫖客。

  “我很羡慕你。”凤舞的第一句话并没有特别出乎雪影的意料,凤舞对于雪影的羡慕,已经并非一日两日,试问又有多少人不羡慕雪影呢,当然那是在不知道雪影所背负的东西的前提之下。

  “你从来到醉香楼,就是所有人瞩目的对象,备受万千宠爱,无论是白绮罗,还是古尔赤,以及所有楼里来来往往的嫖客。”凤舞仰头再灌了一口酒,白皙的面容上已经带上了一丝红晕,更显动人。

  雪影并没有因为凤舞话语之中对于直呼白绮罗之名的冒犯而打断她,而是选择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凤舞接着往下说。

  “而我呢?在间里,我就是一个人见人嫌的蒙古狼崽子,来到醉香楼,我干的都是什么事情,和宜春院那些婊子干的事情有什么区别吗?”凤舞脸上的潮红越来越重,话语之中带有一抹难以掩饰的愤怒。

  “是,妹妹你对我还算不错,可惜的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我们并不是一路人。”凤舞将酒壶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双眼淡漠地看着对面的雪影,嘴角扯起一抹戾笑。

  “所以你要毁了这一切?”雪影终于说话了。

  凤舞抬起头,仿佛是在嗤笑雪影的无知一般,摇摇头道,“我为什么要毁掉它,这里面也有我的心血。”

  “那是为什么?”雪影眉头微皱,轻声问道。

  “我要报仇!向所有可恨之人复仇!”凤舞平日里勾人的眼眸之中露出一股疯狂。

  雪影心中微惊,虽然与凤舞相处时间并不算短,但对于凤舞的过去,雪影并没有做过多的探究,只知道她的师父是凤三先生,而凤舞只不过是凤三当年游历草原捡回来的牧奴,那凤舞要复仇的对象会是谁呢?

  “你复仇的对象在白城?”雪影试探着问道。

  凤舞摇摇头,并没有回答雪影的问题,只是眼神之中的那股恨意更加明显。

  “你认为楼里的姐妹帮不了你,所以你找到的帮手?”雪影缓缓站起身来,话语之中已经带上了几分凝重。

  凤舞有些诧异地看着雪影。

  “让我猜猜,是帖木儿么?”雪影走到窗前,看了一眼黑暗之中的县尹府,淡淡一笑,仿佛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凤舞心中悚然一惊,身体反射性地向后退了一步,自然而然地带上了戒备的神色。

  “看来我猜对了。”雪影缓缓转身,淡然地看着对面神色警惕的凤舞。

  “可是帖木儿来白城的时间并不久,那之前的时间呢?”雪影缓缓挪动着步子,仿若并不在意凤舞隐隐的敌意。

  “难道是吴法言么?可是吴法言能够给你提供什么呢?如果吴法言能够满足你的要求,你又何必最终投靠帖木儿呢?”雪影的每一个问题,都仿如重锤一般敲击在凤舞的心坎之上。

  但雪影并没有给凤舞张嘴解释的时间,而是紧接着逼问道,“难道凤三先生就是你复仇的对象,而凤三先生就在白城之中?再进一步来说,间中流传已久的凤三先生一直对大间主不满的传闻并不是空穴来风,所以凤三先生选择了让吴法言作为自己的援手?而你便选择了与吴法言并不对付的帖木儿?”

  雪影每说一句话,凤舞的脸色便苍白一分。

  “姐姐,我说的,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雪影缓缓停在了凤舞面前,一脸淡然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凤舞。

  凤舞一脸震惊地看着雪影,半晌方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无形之中已经承认了雪影刚才所说的都已经言中。

  雪影重新走到桌旁坐下,拿起酒壶仰头饮了一口,缓缓将头靠在酒坛之上,侧眼看着窗外面阴沉的夜空,只是与往常不同,此刻她的眼睛并没有因为酒精的刺激而更加明亮,而是隐隐带上了一丝灰暗,以及掩藏在眼底深处的哀伤。

  “姐姐,你走吧。”雪影背对着凤舞,没有转身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下达了逐客令。

  凤舞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愣愣地问道,“你不杀我?”

  雪影的身子依旧斜依桌案,只是背对着的脸上已经带上了浓浓的悲伤神色,强迫自己依然语气平淡地道,“你我多年姐妹,况且你也并没有给楼里姐妹带来多大损失,我为什么要杀你呢?”

  “你不应该要替间里诛杀异己么?”凤舞惨笑一声,冷声问道,不待雪影回话,又紧接着道,“我知道了,你又何曾真正忠于过风雨间。”

  雪影身体微微一颤,手指微动,显出此刻的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之中的那么冷静。

  凤舞看了看雪影的背影,半晌没有说话,醉香楼的四层,一时之间陷入了莫名的沉默。

  “你保重。”最终还是凤舞先打破了沉默,带着莫名地情绪朝着凤舞叮嘱了一句,等待雪影缓缓转过身来,眼前已经彻底失去了凤舞的身影。

  “姐姐,你就这么放她走啦?”凤舞刚刚离开,尘烟便一脸愠怒地从暗室之中走了出来。

  只见其此刻一身劲装,显然是准备动手,哪还有平日里温婉可人的模样。

  雪影慢慢饮了一口酒,眼底的悲伤更加浓郁,嘴上却依然淡然道,“不走又能如何?”

  尘烟愣愣地看了雪影一眼,略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姐姐,难道你真如凤舞所说,从来没有对间里忠心过么?”

  雪影转身,一脸沉静地看着尘烟没有说话。

  沉默有些时候也是一种回答。

  尘烟失魂落魄地走到桌旁坐下,拿起凤舞留下的残酒饮了一口,伤感地道,“我明白了。”

  雪影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尘烟身后,伸手抚摸着尘烟的秀发,抬首淡然而又略带骄傲地道,“我们值得为自己而活,不是么?”

  是的,每一个人都值得为自己而活,但有些人,往往愿意选择为他人而活。

  老驼背一脸淡然地听着身边伺候自己的两个侍女说着今日街面上发生的惨案,虽然面上装作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但谁又能想象到他此刻心中的惊恐与愤怒。

  他对于木花并不陌生,虽然仅仅见过两面,但木花依然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木花终归只是一介匹夫,所作之事最多也就是用自己手中的刀多杀几个无辜的流民罢了。

  让老驼背真正忧心的,是吴法言,是言叙文,是帖木儿,以及此刻屋里躺着的,那个即便是瘫子,依然能够全盘掌握着白城形势的吴清源。

  这些人,是可以不用刀,也可以轻易杀人的人。

  老驼背哪怕能够忘记所有的事情,也不能忘记当年来到白城的流民,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方才在城南扎下根来,又逐渐演变成如今的模样。

  是的,老驼背并不怕死亡,流民也不怕死亡,但什么样的死亡,能够换回什么样的结果,这方才是老驼背真正在意的东西。

  在听到流民作乱的一瞬间,老驼背虽然身居深宅,但依然可以清晰看到后面雪影的影子,他前所未有的愤怒了,此刻的他,异常愤怒于当日没有选择跟随白奉甲离开思过园,如果自己此刻不是困于此地,哪怕有十个雪影,也不敢作出如此糊涂的决定。

  这简直就是拿着所有流民的性命在开玩笑,这是老驼背所不能容忍的。

  等到周边侍女聊完闲天离开,平日里脾性温和的老驼背,顺手拿起一旁桌上的茶盏,猛然摔到地上碎了一地。

  老驼背背起双手,弓着背在屋子之中转了一圈又一圈,雪影可以如此做,他几乎可以预见到接下来县尹府,乃至于军方,将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他不能等,他也不敢等,仿若下定决心一般,老驼背咬咬牙,朝着门外而去。

  雪依然在下。

  华刚身上的盔甲已经变得冰冷刺骨,但他的神色依然是那么的冷静与沉着。

  在华刚的身后,还有整整五个营装备精良的城卫军。

  这些营部已经占据了白城城卫军全部力量的十分之一,也是城卫军当之无愧的主力,而在他们的对面,则是一排排简陋之极的棚屋。

  “将军,我们真的要学那木花么?”一个亲随缓缓策马走到华刚身旁,惊诧地问道。

  华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淡漠地摇摇头,眼神之中有坚定,同时也有一丝茫然。

  也许,此刻的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迎接自己的将是什么。

  刀,拔出来是最容易的,挥刀,也是一个人天生就会的动作,但刀挥下去之后呢?

  华刚自然知道,刀可以收回来,但很多事情,就将变得无法挽回,所以他在等。

  而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或许,是一支令箭,或许,是一纸书信,又或者,什么也等不来。

  可惜,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华刚并没有等来想象中的任何东西,而是一种更加致命,也更加诡异的东西。

  华刚眼神微微一缩,眼前的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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