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蓁蓁苏醒过来之时,只感觉全身骨头仿佛散架一般,每动一根手指都会带动身体剧烈的疼痛。
忍不住呻吟出声,白蓁蓁头痛欲裂,只记得当时茫茫积雪犹如洪流一般将自己与狂狮等人淹没,此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白蓁蓁等了半天,才缓过精神。
强行支撑自己坐了起来,简单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白蓁蓁松了一口气,虽然在雪崩之中不可避免地受了一些冲击,但身上仍然完好,这便是最大的幸运了。
认真打量了四周的环境,才发现自己依然身处雪山之中,四周还是白茫茫的一片。
仿佛回过神一般,白蓁蓁连忙呼喊起狂狮和白礼贤,但半天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白蓁蓁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忍不住流下眼泪来,难道自己的师父和二哥都已经命丧雪崩了么?
此刻的白蓁蓁,为自己的任性与无知感到无比的后悔,先是白奉甲,然后是自己的二哥和师父,自从自己离开思过园之后,陪伴自己的人都仿佛遭受厄运一般,连连遭劫,而这一切的源头,都在于自己想要逃离那个园子。
白蓁蓁抱着膝盖,将头埋入手臂之中,悄无声息地垂起泪来,只听啜泣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是忍不住大哭起来。
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白蓁蓁顾不得哭泣,猛地站起身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毕竟这荒郊野岭,虽然白雪茫茫,但仍然少不了野兽的踪迹。
白蓁蓁的警惕之心随着一只手艰难地探出积雪而顿时放松了下来,顾不得身上疼痛,赶紧朝着那只手跑去,帮着清理他身上的积雪,心中不住地期盼着眼前存活下来的人是自己的二哥或者师父。
然而结果让她失望了。
小沐活了下来。
当白蓁蓁愣了愣神,最终还是选择艰难地将他拖出来,毕竟在这荒野之地,有一个人的陪伴,终归要胜过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闯荡。
但让白蓁蓁没有想到的是,她的每一点移动都会带来小沐狼嚎般的惨叫。
白蓁蓁鄙夷地看了小沐一眼,同样是从山上冲下来,自己一个弱女子尚且没有这般作态,没想到一个大男人反而这般模样。
但白蓁蓁很快改变了自己的看法,试想当自己的腿被活活扭断时,任谁也会忍不住这般狼嚎起来。
小沐的右腿上满是鲜血,当然,这些鲜血已经被寒冰固结,粘连在小沐的腿上,根本看不出具体伤势如何。
“我的腿!”小沐顺着白蓁蓁的目光,很快注意到疼痛来自于自己的右腿,也看到了自己右腿的惨状,忍不住抱着腿哭喊起来。
白蓁蓁冷哼一声,走到小沐的身旁,轻柔地抱起他的右腿,缓缓移动起来,却是为小沐开始检查伤势。
久居深宅的白蓁蓁居然还是一个医术并不平常的大夫,小沐因为疼痛而不住冒着冷汗,但看到白蓁蓁冷静的目光,又无形之中获得了一些安慰,仿佛疼痛也并没有开始那般恐怖了。
“小腿从中间折断,可能是被积雪冲来的树枝或者巨石给打到了。”白蓁蓁很快便得出了结论。
“那怎么办?能治好吧?”小沐一脸祈求地看着白蓁蓁,让白蓁蓁不自觉地想起了在山腰时小沐看她的眼神,眼神之中透露出鄙夷的神色。
白蓁蓁此刻也在挣扎是否应该救小沐,但最终还是天性战胜了顾虑,毕竟在这大山深处,尚且不知道师父与二哥情况如何,有一个人陪伴着,总比自己孤身乱闯强,再说,白蓁蓁也不能容忍一条生命因为自己而葬送在这茫茫大山之中。
小沐本来就很聪明,进入金钱帮之后,几次碰壁,虽然还算不上是人精,但也学会了察言观色的本事。
此刻见白蓁蓁面色变幻,自然知晓白蓁蓁的顾虑,连忙对着白蓁蓁起誓道,“请小姐放心,我小沐如若好转,一定保护小姐安然脱险,更不会起任何觊觎之心。”
白蓁蓁一脸怀疑地看着小沐,最终还是点点头,选择了相信。
从小沐手中接过匕首,白蓁蓁强忍身体的不适,从周围的乱树枝之中砍下一些粗壮的小木段,开始为小沐正骨,只听一声凄厉地大叫,小沐面上的冷汗仿佛流水一般往下流。
白蓁蓁喘着粗气,刚才强行给小沐把骨头正了过来,也是让她颇费了一番功夫,但好歹小时候在家中因为无聊学习的技艺还在,总算把小沐的这条腿给救了回来。
从小沐的衣服上割下一些布条,勉强给小沐的伤腿绑上树枝,白蓁蓁已经气喘吁吁,肚子尴尬地叫了起来。
小沐一脸诧异地看着白蓁蓁,倒让白蓁蓁面色泛红,娇嗔地瞪了小沐一眼,让小沐不自觉地失了神。
白蓁蓁握了握手中的匕首,好在小沐很快醒过神来,朝着白蓁蓁连忙致歉,“小姐切勿怪罪,小沐一定严守誓言,如若背誓,就让小沐不得好死,终生不宁。”
小沐讪讪地笑了笑,“只是小姐的确是好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还请小姐恕罪则个。”
白蓁蓁冷哼一声,“登徒子!”说话间将匕首插在了自己腰间,朝着小沐亮了亮,仿佛是在示威一般。
话音刚落,白蓁蓁的肚子再一次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小沐的肚子也不甘寂寞,仿佛应和一般,双双叫了个痛快,这下倒是两个人都不好意思了。
小沐摸摸头,两人对视一眼,蓦然同时笑了起来,倒将刚才的尴尬和惊慌化解了些许。
严格意义上来说,二人都还是个孩子,最多也就算是个大孩子罢了,更何况劫后余生,肚子中的一点小尴尬,让两个年轻人不自觉之间流露出了一些年轻人该有的神色。
白蓁蓁强忍着肚子的催促,选了半天,终于给小沐找到了一个比较合适的拐杖,简单修理了修理,让小沐好歹能够支撑着缓慢行动起来。
二人一前一后,慢慢朝着可以看到的山外平原走去,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迎接他们的,将是什么。
张一丰早上起得很早,昨天虽然听了王仙芝的劝解,跑到米面行好歹抢到了一些粮食,但还是留了个心眼,留下了一部分钱,想今天再去碰碰运气,如果今天粮食降了价,不是万事大吉了么。
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外,正要推门,却发现门外仿佛被什么顶着一般。
张一丰面色一变,不会是之前杀手又跑回来了吧,但想来如果真是那两人,应该不会用此低劣的手段。
咬咬牙,强行将破门推开了一个小缝,好歹张一丰瘦小,从那小缝之中挤了出来,看到顶着门的东西,面色先是震惊,紧接着就是狂喜。
居然是一大袋子粮食!
张一丰激动地跪倒在地,朝着城西磕了三个响头,他和母亲都是虔诚的黄教教徒,平日之中,只要母亲身体过得去,每年都会选择去城西喇嘛寺礼佛,只是这两年母亲身体每况愈下,加之今年大雪连连,张一丰也就绝了去喇嘛寺礼佛的想法。
一定是真佛下凡,救苦救难来了。
张一丰满脸都是惊喜,兴奋地搬起门外的粮袋子,还不忘四处转了转,仔细打量了一番,确认没人之后以最快的速度闪回了屋内。
“娘,娘,娘!”张一丰按捺住内心的狂喜,低声唤醒了还在沉睡的母亲。
“一丰,怎么啦?”妇人醒过神来,有气无力地朝着张一丰问道。
“娘,真佛下凡啦!”张一丰刻意压低的声音之中带着狂喜。
“你说什么?”妇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转身抓住张一丰的衣袖。
“娘,真佛出世啦!”张一丰稍微提高了一些声音,附在妇人的耳旁说道。
“真的吗?”妇人犹然不信。
“娘,你忘了前年喇嘛寺的大师傅到城南来说的么?真佛现世,解脱众生,家有余庆,世无饥馑。”张一丰虔诚地回顾这喇嘛寺大师傅所说的箴言。
“我儿可不要骗娘亲。”妇人眼中闪现着希冀的光彩,直直的盯着张一丰的眼睛。
仿佛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一般,张一丰起身从旁边将刚才的粮袋子提了过来,悄声道,“这是今天出现在咱家门口的,我还特地去周边转了转,每个棚子前面都有这么一个袋子。”
仿佛是为了让妇人更好地理解这段话,张一丰顿了顿,方才接着说道,“娘,你想呀,要是其他人为了救济我们,谁不愿意搭个棚子,摆个招牌,让我们自己去取米去,说是救济穷人,还不是为了给自己扬名,你看今年,除了醉香楼雪影姑娘之外,之前那些装模作样的,谁还出来放粮啊,都恨不得粮价涨个天高才高兴。”
妇人双手合十,口中不住祷告,如同张一丰一般,妇人已经认定了门外的粮食就是真佛现世,赏赐给世间难民的。
“哎,只希望真佛保佑,能让我们一直有粮食吃,也盼着世上多几个像雪影姑娘这样的活菩萨,好让我们这些穷人啊,少受点罪。”妇人停止祷告,朝着张一丰叹了口气,无奈地道。
张一丰强笑一声,劝解道,“娘,当时喇嘛寺的大师傅不都说了么,真佛现世,就是为了解救众生来的。真佛这不已经送来了粮食了么?这个冬天肯定能挨过去的。”
妇人也笑了起来,劫后余生的喜悦,让不知已经在二人脸上消失了多久的欢快与期待,又重新回到了他们的脸上。
一阵整齐而狂暴的马蹄声,打破了城南棚户区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