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风眼中透出狠色,身体绷出一圆满弓,全身力量聚在拳上,带着奔雷之势的一拳将内劲、冰霜连同楚天瑜的防身气劲抵着楚天瑜腹部全然轰了进去!
“崩弓……窜箭急?”楚天瑜丹田被重击所带来的震荡,连整个身体都不自已的抽搐,他万料不到,蒋玄竟将这一拳都传授给了秦慕风。崩弓窜箭急,本不过是八极拳基本开门功法之一,出拳之时如箭离弦,在贴身短打之时拥有摧枯拉朽之力,可蒋玄作为八极拳中的佼佼者,一动一静无不透彻着夔龙之威,施展起八极拳也就有了他自己的路子——武林中任何一部武学,修习至一定境界便会达到瓶颈,只有将武学之形融合自身感悟之意,达至形意相通,方可成为大家。
诚然,跟随蒋玄区区数日的修习,徒具其形已是勉强,不过秦慕风愣是凭着悟性与机缘,打出了自己的改进:玄冰,内劲——以及那一缕包裹在玄冰之中的幽火。
“哼!”楚天瑜一声闷哼,眉间不住的抖动着,嘴角淌出血迹,玄冰的寒气与幽火的炽灼各自在他的丹田内流窜,无垠的气海愣是被绞出两道漩涡,楚天瑜见势不妙,当即运气相抗,可秦慕风竟仍在眼前。
“什么?”楚天瑜双目圆瞪,踏空而行,连蒋玄都不够资格,秦慕风又如何做到?可当下,已容不得他多想,秦慕风一跺一进,双臂拳掌互变一劈一摆,伴着冰霜的寒意,一招“霸王折缰”带起令人眼花的攻势,向着楚天瑜咽喉接踵而至,本就不擅贴身短打的楚天瑜勉力躲闪,可八极拳之气劲配合冰壶秋月诀带来的寒气又岂是寻常?险险避过重击的楚天瑜只觉气息一窒,扑面而来的寒意更是隐有顺着毛孔沁入之迹。
“中!”秦慕风冷呼一声,一掌拍在“梅开二度”戳出的血洞中,又顺势一按,楚天瑜一时吃疼,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坠下数尺,眼前只见一根粗长的冰柱拔地而起,将秦慕风托在半空,楚天瑜眼珠一转,心下了然,当下将丹田内的不适与伤口的疼痛放在一边,双手一张,大阵内气息再动,地上缠着众人的火蚓飞汇而来,途中不断的爆裂、融合,眨眼间竟已如一条燃尽万物的巨龙,在众人的惊惧中向冰柱缠去。
冰柱在火龙的燃灼下不断融化,片刻间只听得“哗啦”一声,整根冰柱应声断裂,秦慕风立足不定跟着坠下,火龙余势未了,龇着不断升腾的獠牙,逆天而上,一口噬向秦慕风。
炽热的空气,灼得发丝嗞嗞作响,秦慕风眉头紧皱,巨龙的强光,已使他难以直视,而先前凝出的将他送上半空的冰柱已将众人传输来的内力几乎消耗殆尽。“驴蒙虎皮,哗众取宠!”楚天瑜见胜券在握,一边狂笑不止,一边运气与丹田内异物相抗;巨龙火口的高温让秦慕风冒出的汗水都顷刻蒸腾,身遭连空气都仿被阻隔,心底焦灼更甚。
“呲~”恍惚间,身畔传来异响,秦慕风旁视一眼,一个身影与他并行下坠着,“你是?”眼前发黑的秦慕风探问着,赫然发觉眼前不过是自己的影像,摇摇头自嘲式的冷笑一声:“这种关头,所有人都自保不暇,还能指望突然蹦出个化境高人来解救自己?”
“不!”万籁俱寂间,秦慕风脑中意念飞速流转,眼前的身影确是自己,可这身影从何而来?自己又因何而落?冰柱,正是先前将他送上半空的冰柱,秦慕风再一细想,先前那火龙不过是将冰柱拦腰折断,而这半截冰柱却是与自己一同落下,眼前所看到的身影,不正是在冰柱中的倒影?
“引雪探梅!”秦慕风豁出一切,调动起为数不多的内力,牵引坠下的冰柱向自己靠近,孰奈先前耗费了过多内力凝出的冰柱,此刻却只是让其向自己略略靠近,数尺的距离,如一道横在眼前的鸿沟,看似触手可及,却遥望行止。火舌的热浪迫在眉睫,嘴唇都已干裂,半空中没有着力点,空荡荡的丹田与窒息带来的无力感让他再无余力来控制如此巨大的冰柱。
这一战,从刘青出手到楚天瑜现身,秦慕风几乎毫无停休,可纵有弥天之志,在修为的限制下,便只是志气罢了。“叮!”突然间,随着一声脆响,整根冰柱震荡着偏出一个斜度向秦慕风扫来,底部更是直插向吞噬而来的龙口,“王气,同是天生地养之灵气!”
一句话,轻飘飘的送入秦慕风耳畔,习武之人呼吸吐纳,炼精化气,是为修习内功之第一阶段;而后内力长期持盈保泰,则可进一步炼气化神;及至心合自然,功行圆满,即可凝出本源罡气,是谓炼神还虚,将天地之力化为己用;再进一步则将无物无我,炼虚合道,臻入化境,而在这每一步的修习过程中,都脱离不了天地灵气的温养。王气,既同属天地灵气,自也就意味着,拥有本源罡气的秦慕风,可将其化为己用。
秦慕风大悟,只要躲过了这一火龙之劫,便还有机会!当下向着贸然出手助他解围的连海生投去感激之色,旋即对着迎面而来的冰柱身形一转,双脚蹬在冰柱上,飞身跃出。
冰柱与火龙甫一相会,极寒与极热混成一团炸响,滚滚浓雾漫天升腾,掀起的热浪更将天空中的血云扎出一块空洞。楚天瑜调动着角亢阵的余力控制着幽火,同时奋力运气处理着丹田内的异物,灼炽本由其阵法形成的幽火带起,却是那股寒气不断凝冻内力,渐至阻塞筋脉气息流动。
从窒息中脱逃而出的秦慕风竟有些如隔世的恍惚,凉风迎面拂过,四肢百骸奋力吸收着天地灵气,一丝一点的内力再次在丹田中点滴汇聚,只觉内力的聚集比此前快了不止一星半点,“不够!”看着火龙仍在楚天瑜掌控之中,秦慕风来不及细想缘由,一个劲的吸收恢复元力。
坠入火舌的冰柱,在火龙的缠绕中渐渐消散,而火龙也在极寒与阵法后援的渐渐不济而损耗,当最后一丝雾气升起,火龙已粗壮不过手臂,在浩瀚的天地间孤零零的上下游荡,“门主!”楚天瑜数次催动阵法,连在杀破狼位的郑炎侯都已大感疲乏,大声提醒着,而弟子们早已气力不继。
剡坑内,遭火蚓突袭的各方势力不知死活,横七竖八的躺倒在地,悲肃的秋风扫起苍凉。楚天瑜运气奋力抵抗着那一道寒气,秦慕风的修为,不值一提,但秦慕风以命相搏所带来的强横,确确实实的让他颇感意外。楚天瑜那桀骜的神态依旧挂在脸上,心底的挫败感被死死的隐藏着。
可他又何曾不想如秦慕风般毫无保留的出手?只是先前一来剡坑内众人虎视眈眈,二来阵法相连,纵使他性子再骄躁狂妄,毕竟是一门之主,阵法开启后,以伤门内弟子性命的代价来解决蒋玄和秦慕风二人,轻重得失自有权衡,是以他会肆无忌惮的放任心性地戏耍玩弄对手,却也不至于像刘青一旦发怒便自私的什么都不管不顾。
“地坤角亢,功成;杀破狼……撤阵。”经过一番考量,楚天瑜痛下决心,即使遭受反噬,却也强过被“杀破狼”的不死不休而危及一众精英弟子性命的冒险,而对于身心均遭受千钧之力摧残的天道门众人,此刻终得解脱,但是此役胜负又将如何?
“唰唰唰!”乍遭反噬的楚天瑜死死控制体内平衡之际,居高临下的秦慕风的内力稍有积累,当即凝出三道冰锥,在重量作用下,冲势更为猛烈的对着楚天瑜头顶射来。五内的炽灼,丹田的凝滞,心内的焦躁,混在眼中化为厉色,竹节般枯瘦的指骨微微抖动,势已不如前的火龙飞涌而至,缠在楚天瑜掌间,火光乍现。
燃炽的火球从两道冰锥间擦过,水雾升华间带着最后一丝炫目迎面直向秦慕风,“噗!”最后一道冰锥狠狠的扎入楚天瑜琵琶骨,入体的寒意竟引动丹田内尚未消除的寒气,楚天瑜不自禁的抖了一个哆嗦。
剡坑北面,星子峰上有一形制六角高三层,飞檐翘角的亭台,唤作星子峰亭,处斯亭,远观则环山涵翠,剡水如练;俯瞰则山川巍峨,林木掩映。与花田、艇湖二塔,亭台对峙、遥相呼应。
“妙。”亭内,一位雪鬓霜鬟的老者淡然的抚着长须,对着眼前刚落下的棋子笑道。与之对弈的灰衣老者得意道:“此子一落,斗转星移,死局已破,生机勃勃,此局以和终了,你认否?”白发老者闻言只呵呵笑着,悠悠的飘出一句:“秦家的子嗣,虽有先人之余荫,但胜负之数终靠自己。”
“就知道你这老东西放不下,说棋,棋!”灰衣老者似是有意揶揄其已到耳聋眼花的年纪,大声的提醒道。“不认,不认!”白发老者笑道,只是手中的棋子已无心再落。“想认就认,死要面子活受罪!”灰衣老者见状,在嘴上讨个便宜,见白发老者不语,目光也一同移向远处剡坑之内。
秦慕风微闭着双眼,对迎面而来的火球不管不顾,被灼得冒脓的手指用力的微微蜷曲,丹田内,刚转化为内力的天地灵气立刻被消耗掉——插入楚天瑜琵琶骨的冰锥缓不可见的释放着寒气,而脸盆大小的火球几乎已贴上秦慕风胸口。